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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之時,雷鳴谷中亮起了點點燈火。
街道的盡頭,是一大片開闊的坡地。谷中唯一的客棧便坐落於此,乃是來往修士的落腳處。
所謂的客棧,不過是一個院子外帶幾間平房,林一則是衝着那前面的酒肆來的。當他走進臨街的屋子時,幾張桌子上已有人在推杯換盞。
林一尋了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見有夥計近前招呼,他便要了壇酒。
這是兩間連在一起的屋子,幾盞燭火照得四下明亮。通往院子的後門處有個櫃檯,裡面的掌櫃是個清瘦的中年人,不時吆喝一聲,使得那個小夥計忙得腳不沾地。
拍開了酒罈子爲自己滿上一碗,酒水中竟含有淡淡的靈氣。好奇地嚐了一口,林一輕輕點了點頭。那個掌櫃的倒是眼觀六路,適時出聲炫耀道:“我這雷鳴谷佳釀,爲靈泉釀造而成,入口甘冽而回味綿長。常飲之,可提升修爲、延年益壽!”
這酒水中含有靈氣,林一本以爲是由靈石浸泡所致,畢竟自己用過這個土法子,曾爲此沾沾自得過。如今有人分說,林一才知道見識短淺。雖說靈酒對其修爲沒了用處,他還是端起酒碗衝着掌櫃的示意了下,以爲讚許。
“掌櫃的在胡說八道!什麼延年益壽,當我等是凡夫俗子不成!一罈子酒竟要兩塊靈石,與搶掠何異?”有人不忿地嚷嚷着,自有人附和道:“我等積攢幾塊靈石不易,掌櫃的怎忍心賺這昧心錢!”
一時之間,酒肆中的動靜鬧得挺大。掌櫃的走出櫃檯,陪着笑臉說道:“在下一介凡人,要靈石何用?還不是谷中的築基高人所定下的規矩!呵呵!”
還是築基高人的招牌響亮,酒肆中頓時消停下來。
在雷鳴谷這般的小仙坊之中,來往者的修爲都不高,築基修士便是爲人景仰的存在。可見,強者爲尊的道理,適用於任何一個地方。管你是凡俗還是修仙界,不過是蠻荒叢林的一個角落,若想回避弱肉強食的血腥,又談何容易!
雷鳴谷佳釀的味道不錯!放下酒碗,林一輕輕敲擊了下桌子,說道:“掌櫃的,再來十壇酒帶走……”
呵呵!還遇到個大主顧了!掌櫃的忙樂呵呵應了一聲,便招呼夥計去後院搬酒。見有人出手闊綽,那幾個吃喝的修士紛紛看了過來。這五六個人修爲不等,分別佔據了兩張桌子。
林一又倒上碗酒,自顧啜飲起來。其年輕的相貌及練氣五層的修爲,加之出手大方,顯然便是一個來自家族的有錢人。見之,有人不以爲然,有人搖頭感嘆,還有人面呈妒意,衆人神情各異。
又有兩人走了進來,洪亮的嗓門先到了一步——
“掌櫃的,來一罈酒,靈泉泡製的山筍一盤,好吃的野味不妨上來與石某嘗一嘗……”
隨着大嗓門的,還有一個女子細細的說話聲——
“哥!不好這般大手大腳……”
諸人皆望向了門口,石當兄妹倆一前一後出現在了酒肆中。兄長是精神煥發,帶着滿面的笑容;妹子則是帶着嬌嗔的模樣,卻又於衆目睽睽之下生出了幾分的羞怯來。
“哈哈!只此一回,下不爲例!還不是咱有靈石了……咦!這位道兄亦在,呵呵!”忽而見到門口坐着的林一,這不是正是被自己賺了靈石的那人嗎!石當忙拱拱手,笑聲小了許多。
林一淡淡地點了點頭,並未與對方虛禮。其無心的舉止,惹得石芽兒心生不滿。在她看來,這人年紀輕輕,卻是傲慢驕狂之輩。
兄妹二人在林一旁邊的空桌前坐下,等着上酒菜的工夫,石當又與那幾個吃喝的同道寒暄了幾句。
許是心有不滿,石芽兒竟是衝林一皺起了鼻頭,不忿的嬌哼了一聲。暗忖,這定是大家族出來的紈絝子,又怎能體會靈石的來之不易呢!
林一雖是悠閒的模樣,卻對周遭的一切瞭如指掌。見那姑娘老盯着自己,便轉首衝其笑了笑。對方那精巧的下巴一擡,很是不屑地別過臉去。
神色不變的林一,眼光落在不遠處的酒桌上,那幾人正在說話。
“聽說沒有,玄天門的高手盡數而出,兵分兩路……”一人神秘兮兮地說道。
“聽說了,此事早已被各個大小仙坊傳遍了……”有人接話說道。
“眼下已進了四月,你說的可是三月初的事兒……”一人見多識廣的模樣。
“奪”的一聲,挑起話頭的那人放下酒碗,看了一眼同桌的兩位同伴,又轉而衝着鄰桌的三人搖搖頭,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方纔可是說的兵分兩路,你等既然知曉詳情,不妨分說一二……”
“這倒是無從知曉……”
“是啊!高人行事,詭譎莫測,豈非常人可以妄加揣度……”
那人環顧左右,賣弄道:“呵呵!有關玄天門那些高人的去向,我倒是有所耳聞……”不待他繼續說下去,卻聽酒肆中“啪”的一聲,有人拍着桌子大聲道:“有人去了東邊,有人了去了南邊,哈哈!是不是如此呀……”
被人攪了興頭,那人有些不快,反詰道:“你不過練氣五層的修爲,怎會知曉這些事情……”他是練氣七層的修爲,自覺着見識亦比對方高出一籌。
插話者正是石當,哈哈一笑,不以爲意又道:“這與修爲無干,我是湊巧聽到的。至於那些高人究竟去了何處,還請這位道兄解惑呀!”
秉性所在,石當的話透着耿直,卻還不至於得罪人。出門在外,他有着自己的分寸。那人有了臺階,便佯作大度地呵呵一笑,端起酒碗說道:“據傳,那些高人一路往東,一路往西,至於最終的去處……哼!不說亦罷!”
本想賣弄一番見識,可末了才明白自己所知有限。那人笑容一滯,乾脆大口喝起了酒,任一旁的同伴嗤笑起來。大夥兒不過是趁着酒興說笑,沒人會作真。而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獨自端坐的林一,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wωw •тTk дn •¢ O “這位道兄真會賣關子!還是我來說吧……”隨着酒菜上桌,石當亦來了興致。其端起酒碗左右示意了下,仰首一飲而盡。待痛快地吐出了一口酒氣,他這才衝着一旁直瞪眼的妹子呵呵一樂,接着說道:“這幾日的運氣真是不錯……”
玄天門高人的去處關你運氣何事?酒肆中鬨笑聲起,方纔說話的那人更是不屑地搖搖頭。
對衆人的反響不以爲然,石當意氣風發地說道:“在下來自蒙山,那一日……”
石當所說的蒙山,距雷鳴谷有千里遠。那一日,他與妹子一道在大山深處採藥,行至一偏僻的山谷時,突見一道流光自遠處飛來,倏忽間沒入一片叢林中不見了。
好奇之下,兄妹二人便去查看。誰料一個黑影突然急襲而出,嚇得他二人忙往後退。
那是一隻兩三尺長的異獸,猙獰而兇惡,渾身帶着腥臭的味道,氣勢駭人。見躲避不及,爲了護得妹子的周全,不識深淺的石當便要殺了妖物。可飛劍出手便被對方撞飛,他這才後悔起來。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怎會如此的兇猛?怕是今兒要倒黴了!大驚之下,石當轉身便逃。可那妖物卻是彈出一根尖利的長刺便到了身後。眼看着他性命不保,妹子石芽兒已嚇得尖叫起來,卻有一道劍光驟然而至,竟是將兇惡之物劈爲兩半。
這是有人出手相救啊!驚魂未定的兄妹二人尚未喘口氣,只見平地冒出一箇中年修士來。那人神態傲然,對周遭的一切視若未見,只是盯着手中的一枚玉簡自言自語:大夏何時多了這些急公好義之輩?樂成子既然動身前往顧比郡,又爲何派人東去?還有晏起……真是好大的陣仗,老夫便湊個熱鬧又如何……
心知遇到高人了,石當兄妹便要上前拜謝救命之恩。誰想那位前輩自顧說着話,轉而便踏起劍虹而去,根本未將他兩個小輩放在眼裡。
那位前輩應是於此處潛修,收到傳音符後現身之際,順手斬殺了擋道的異獸,無意中救下自己兄妹二人!明白過來之後,石當與石芽兒面面相覷,隨即又驚喜起來。那死去的妖獸可是一筆橫財啊!二人得到了蠆芒,來到了雷鳴谷仙坊……
“樂成子前輩與晏起前輩,乃是大夏首屈一指的人物。他二人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那位前輩話中所指,想必便是玄天門的動向!哈哈!我兄妹二人可謂是因禍得福,還將異獸身上的東西賣了……”說的眉飛色舞,石當便有些收不住話頭,卻被妹子石芽兒出聲打斷——
“哥!出門在外,當謹言慎行……”
有妹子的提醒,石當及時閉上了嘴巴。有道是客不離貨,財不露白,爲世俗間最爲淺顯的道理。身上多了兩百靈石,足以使得他人動心啊!恰逢有人看過來,不知是想聽他的下文,還是惦記着他的靈石。這個直爽的漢子忽而變得小心起來,端起酒碗笑道:“哈哈!喝酒,喝酒……”
“呵呵!”忍俊不住,林一發出一聲輕笑。這對兄妹心性率直,卻佯作世故,渾身又透着稚氣,卻並非爲惡之輩。不過,無意中聽到的那一番話,倒有意外所得。且不論那個斬殺蠆獸的人是誰,玄天門的動向便足以使人深思,還有顧比郡……
“哼!緣何發笑?”石芽兒衝着林一而坐,對面的情形一目瞭然。見有人嘲笑自己的兄長,她忍不住出聲質問。其話音不高,俊俏的小臉兒卻是緊繃繃的,並竭力瞪着眼睛。
“妹子,誰招惹你了?”見妹子生怒,石當有些糊塗。
林一被人打斷了思緒,轉而見到石芽兒的模樣,這才明白自己得罪人了。他不願與其一般見識,卻不妨有人說話:“這位道兄,你與我妹子生出了何事?”
石當對林一併無惡感,反而是覺得佔了對方的便宜。即便是爲了自己妹子說話,還是有點底氣不足。
我與你妹子什麼事情都沒有!暗暗搖了搖頭,林一衝着那兄妹二人淡淡一笑,示意自己很無辜!此時,一個夥計跑到他跟前,說道:“仙長,你要的酒都搬來了!”
櫃檯邊的地上擺放着十罈子酒,正是自己要的雷鳴谷佳釀。林一不再理會那兄妹倆,起身走了過去。他掏出一把靈石交予掌櫃的之後,轉身離去之時,袍袖輕輕一拂,地上的酒罈子便沒了。
不以修煉爲重,卻貪戀起杯中之物來,枉爲修士!還有,十罈子酒可要二十塊靈石呢!石芽兒心生不忿,衝着林一的背影皺起了鼻頭,不忘對石當說道:“哥!靈石只能用來修煉,再不可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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