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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恰好路過辰淵縣城,雨夜之中,無意救下了東方家的三人。事後才知曉,若是那三人死了,東方家可真的絕了後。”林一不緊不慢地說着。
辰淵子瞪起了眼睛,隨口問道:“後來如何?”林一很隨意地回道:“後來,東方家的祖孫三人,又因先祖的一件往事惹出了禍端,差點被人滅了門……”
“可惡……此事何喜之有?”鬍子揪得筆直,辰淵子又急聲問道:“差點……後來如何?”
輕輕嘆了口氣,林一說道:“爲了東方家僅餘下的這點血脈不至於斷絕,我出手殺了歹人,不過……”他話音未落,對方亦是大出了一口氣,讚道:“殺得好!又不過什麼……?”
“不過,那東方家唯一的孫兒癡迷仙道,不願娶妻生子。如此以往,東方家還是免不了絕後啊!”林一的話語中透着惋惜與無奈。
辰淵子的神色變幻了下,還是忍不住罵道:“不顧家小之人,又怎可踏上仙道?這小畜生,枉爲人子!”
林一笑了,卻是止住了話頭。辰淵子有些焦急的問道:“後來呢……”
輕輕翹起了嘴角,林一揚聲說道:“八個月!爲了他東方家的子嗣傳承有續,我在東方家苦苦守護了八個月。直至那唯一的孫兒成了親,媳婦有了身孕,我又代其先祖傳授了仙法。這亦算得上一樁喜事吧!不過,唉……”說着,他又嘆了口氣。
隨着林一的語義起伏,辰淵子的神色亦是隨之變幻不定。見對方又在關鍵的時候不吭聲,他氣道:“年紀輕輕,正是底氣十足之時,你就不能將話一口氣說完嘍?”
好整以暇地搖搖頭,林一無奈地說道:“唯恐東方家的那個孫兒難以修煉,又恐他呆在凡俗間會惹來禍端,走的時候,我將一生的積蓄都留了下來。”
“好小子!老夫又豈能虧待你!”長出一口氣,辰淵子如同放下樁心事一般,擡手便拋出一個乾坤袋。
師兄的舉止哪裡還有往日的樣子!晏起輕輕皺起了眉頭。
一把接過乾坤袋,林一的眉梢一挑,便不動聲色地將其收了起來!
“夫輕諾,必寡信!老夫沒看錯你,果真是重情重義之士!不愧爲我正陽宗弟子中的佼佼者!亦不負師門爲你擋下這潑天般的大禍呀!”心事已無,辰淵子的話頭又拐了回去。
“我一心在爲那家人奔波,哪裡知曉仙門中的事情。還有,那個玉匣我可沒要……”林一還是揪着東方家的家事不放。
銀鬚銀髮的辰淵子,一直是慈眉善目的模樣,如今卻被一個年輕人的寥寥幾句話,觸動了他心底的忌諱,使其老臉赧然,連連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此事休要再提!晏起,我等是爲何而來?”
見辰淵子頗顯無奈地看着自己,晏起一怔,隨即清咳了一聲,轉而望向林一,沉吟了下,說道:“林一,你能來至此處,足見你不是個畏首畏尾之人。丹陽山被毀,宗主師兄身隕,我正陽宗可謂是慘遭重創啊!是天數使然,還是因你林一,往事以往,自不必再提。我想多問你一句,願回紫薇谷嗎?”
“師弟,往日是我不對,回來吧!”
“林……師叔,師門恩重啊!”
“林師叔,豐離死了……”
“……”
晏起的話不可謂不情深意重;簡已、莫大與宋守三人的到來,不可謂不用心良苦;還有東方聖或者說是辰淵子這個老頭,同樣是擺出了師門恩重的架勢,這一切,好像使人無從拒絕。
“若是我沒得到玄天殿的經書,正陽宗還敢讓我進紫薇谷嗎?”林一卻是未作思索,神色坦然。
“經書?你在玄天殿得到的,是一部經書?”顧不得林一話中的反詰之意,晏起失聲問道。
“那不是一部功法?”辰淵子追問了一句。簡已與宋守均是一臉的茫然,不知兩位長輩與林一在說些什麼。莫大亦是呈現出懵懂無知的模樣,左右看了看,藏於袍袖中的手輕輕抖動了下。
林一未作聲,而是拿出一塊玉簡。晏起與辰淵子的神色皆鄭重起來,緊緊盯着對方的手上。
“玉簡之中,爲我摘錄的一篇經文!有沒有用處,我不知道!”說着,林一靜靜打量着二人。
彼此相視,晏起與辰淵子的眸光中閃現出一分喜色。前者伸手虛請,後者手拈銀鬚點了點頭,邁步往前。
走至林一身前五丈處,辰淵子站定。對方揚手一拋,玉簡輕輕飛至他的手中。未及,老頭強抑內心的驚喜,卻已是滿面的笑容。這是一篇元嬰的感悟啊!怎麼沒有用處?用處大了!有此經文相助,結成元嬰便多了幾成的把握。而若是正陽宗出了元嬰修士,將一雪前恥……
“林一,此處不是廢話的地方。既然要走,老夫絕不會留你,惟有送些盤纏以壯行色……”說着,辰淵子又掏出了乾坤袋在手上掂了掂,回頭喊道:“晏師弟,靈石!”
晏起的臉色露出難得的笑容,毫不遲疑丟出了一個乾坤袋。
辰淵子將兩個乾坤袋皆扔向了林一,說道:“老夫回去便要閉關了!分別在即,我有兩個心願。其一,他日你若迴轉,不要忘了正陽宗。其二,我那後人若是修爲有成,便是你林一的弟子,你賴都賴不掉……”言罷,他轉身離去。簡已等人亦是沒了用處,忙跟了上去,宋守與莫大不忘拱手作別。
林一亦是拱了拱手,並未出聲。
“記得我說過的一句話嗎?你是第二個捨棄丹陽峰天梯不用的人,而第一個,便是我晏起。可惜呀!你我沒有師徒的緣分了!”晏起的心情好轉,竟是留在原地,提起丹陽峰前的那件舊事。林一說道:“多謝晏前輩的擡愛!我此生只有一個師父!”
“莫非便是那個……”晏起恍然說道。
“我師父只是個凡人!”林一淡淡回了一句。晏起想什麼,他自然知曉,卻不想與其多說,而是轉向辰淵子高聲問道:“前輩莫不就是吳七的師父?”
辰淵子的腳下一頓,大步而去,只是丟下一句,人死無咎……
晏起留下深深的一瞥,飄然轉身。林一猶自忖思着,人死無咎?吳七臨死前所念叨的,我又錯了……無悔矣!
人活着,又何必執着於對錯呢!無悔纔好啊!
不一會兒,正陽宗一行,慢慢消失在狹窄的山澗中。
晏起與辰淵子達成所願的離去了!他們失去了所失去的,卻也得到想要得到的。而自己得到了很多靈石,卻沒失去了什麼。可爲何心頭的不安卻是濃重了起來?
自大商一路走來,見慣了是是非非,經歷了太多的爾虞我詐,不難猜測出晏起等人的心思。正陽宗失去了丹陽山,終有所得。而玄天門與黑山宗咄咄逼人,他們並未得到什麼。如同棋局,他們是博弈的對手,誰又是棋子?
頗感無味的搖搖頭,將心頭那一分不安又琢磨了一番,林一提起了小心。此去那條地下靈脈的路程並不遠,卻須穿越歸靈谷,倒不好大意了。
掐動手訣,黃色的光芒閃過,林一沉入了地下,直至百丈深處,這才循着那條靈脈的大致方向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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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淵子給的三個乾坤袋中,有兩萬多靈石。這並非是老頭的善心大發,若不然,爲何第一個乾坤袋裡只有五千的靈石。以物易物罷了!林一冒着生死的危險來至此處,還了丹陽山的一個人情。除此之外,他不過是作了一場買賣。至少,正陽宗的人是如此的以爲。即便是事後被玄天門與黑山宗知曉了,這也僅僅是一場交易。
這場交易中,林一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在他真正離開大夏之前,怕是沒人說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