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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囚身爲築基後期的修士,見多識廣。想起林一的方纔所爲,不由得爲之暗暗驚訝!他已看出林一殺人並不輕鬆,這分明是示弱在前,制敵在後。步步算計,步步殺機。這小子,歹毒啊!只不過,那殺人於無形的飛劍,分明是幻化而出,卻有神鬼之能,令人防不勝防。這究竟是何等的劍法,會如此的犀利非常?這,還是正陽宗的功法?
此時的吳七,心中所想無人可知。只是,他看着林一的眼神,與從前大不一樣。
紅雲宮的兩個女子,與人爭鬥之機甚少,如此血腥的拼殺亦不多見,卻同樣爲林一的手段所震撼。這樣一個練氣修士,若是成爲了築基修士,豈不是更爲的可怕!
“林一,你膽子不小。殺了鄭源,你與鄭家將是不死不休,便是衛閣主,怕亦是饒不得你啊!”不知何意,如同是訓斥,更像是告誡,年囚說了一句莫名的話。
“年師兄所言不差!不過,這是林一與鄭家的恩怨,我正陽宗不好插手吧!”吳七的話,有着兩頭討好之嫌。
無論怎樣,這是吳七首次爲自己說話。林一感到有些意外,還是冷聲說道:“鄭源乃是自食其果,我總不能任其宰割吧!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宗門因此怪罪,在下無話可說。”
繼而,他翻手拿出了那畫軸,轉向那一直神色不明的千幻,揚聲說道:“再不將禁制打開,我這便毀了畫軸!”
林一干脆利落地殺了鄭源,出乎幾位築基修士的意料。千幻那精美絕倫的面頰上,稍有愕然之後,便化作一種繾綣難言的嬌癡。那一雙星光閃動的明眸之中,跳躍着的,是驚奇與落寞,有釋然還有不捨。
這來自凡俗的小修士,不僅神貌是如此的相似,便是舉止亦頗有幾分當年那人的風采。莫非,造化弄人,幻兒的使命,便在今日終結了嗎?過往已往,前塵如夢,真的到了了結的時候,心頭怎會生出如此般的不捨與流連呢?這,便是人性?
一縷分神於此,無數萬年的守候,今日,所感所念,便是人之七情六慾?
只是,主人也說過,當千幻深諳人性之至真至情的那一日,便可早入輪迴,來世成人!多少萬年以來,我等待的便是今日嗎?
不知覺中,千幻眸中有淚水盈盈而出,化作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落下……
這美輪美奐的仙子,竟衝着林一黯然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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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囚與吳七面面相覷,一個畫軸而已,便將仙子爲難成如此模樣,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許是被那淚水所牽動,如同塵封已久的情愫被浸溼,而又輕輕打開,使得蓮心與紅兒這兩個女修士,心頭沒來由的一酸。二人的眼圈紅了。
千幻此時的模樣,便是鐵石的心腸,亦能被其融化了。林一卻是眉頭輕皺,心頭一橫,“譁——”將畫軸扯開。他再次打量着手中之物,那臨風遠眺的身影依舊。只是,原本顯得靈動異常的白狐,此時變得萎靡而無神。那一點妖異的紅,亦是黯淡了許多。而那雙狐眼中,仿若有無盡的哀愁,撲面而來,使得人心頭一緊。
林一忙將眼光從畫軸上擡起,看着千幻沉聲說道:“你既然如此相逼,罷了……”說着,他便欲將手中之物毀掉。
“慢——!”
見林一隻是作勢而已,並未毀掉畫軸。千幻鬆了口氣,卻是伸出舌尖,嚐到了那滴淚水。她忽而綻開了笑臉,一如陰霾的天空有光明乍泄。那明媚而動人的笑靨,便如一抹光輝傾灑而出,使得山洞中的衆人心頭一蕩。
“嘻嘻!”千幻又發出一聲清脆的笑聲。
那笑聲,亦如一陣熙和的風,在山洞中輕輕拂過,使人盪漾其中,禁不住隨之露出了笑臉。
這女子性情百變,一顰一笑只在閃念之間,令人難以捉摸,亦使得林一心生無奈。他強抑心神不失,只能苦苦支撐。
手臂上靈力吞吐,林一的雙手便欲用力之時,千幻的笑聲一收,說道:“此洞名爲‘莫回’,進來容易,出去難。唯有主人可隨意來去,便是我亦是不能離開這洞口半步。而其他去處的禁制,已被我打開。林一,將畫軸還我吧!”
“是嗎?”林一帶着疑問四下張望着。神識中,來處的洞口禁制如舊,而身後的洞口已暢通無阻。他心思一動,隨口說道:“待我出洞之時,再將畫軸歸還……”
話未說完,林一腳下一動,倏然鑽入了身後的洞口,不見了身影。
“你……騙我!”氣急之下,千幻橫飛而起,一襲雲紗曳起淡淡的雲影,風一般直追了過去。
山洞中,只餘下形神疲憊的四人。地上橫陳的屍首,使人回想起發生過的一切,餘悸漸起。
年囚與吳七,顧不得歇息與療傷,收拾了同門的遺骸之後,看着那來時的洞口,各自露出追悔的神情。眼下只得循着剩下的唯一洞口而去,以期早早脫身。蓮心與紅兒亦是相同的心思。於是,四人結伴而行。
……
山洞幽深,不知去往何處。既然莫回頭,這便是唯一的脫身之道。
前行不久,山洞地勢陡降,如同一條深井,往地下而去。這……?疾奔之中的林一,忽感到耳邊有風吹來,他顧不得許多,一頭跳了下去。
“你爲何要騙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迴響,林一臉色大變,身上光芒一閃,玄天盾透體而出,緊緊護住首尾。而山洞深不可測,只有下墜帶起的風聲中,兀自傳來千幻的嘆息聲——
“你爲何不信我……”
神識中,前後左右哪裡有半個人影,而千幻的話語聲分明就在身邊。
“你以仙丹作餌,蠱惑人心……”
林一哼了一聲,拼命往下逃去。
“不生貪慾,我又能如何……”
千幻的話音有些委屈。
“死了兩人,還不夠嗎……”
林一的玄天盾,光芒漸盛。
“那你方纔又爲何要騙我呢?”
千幻不忿起來。
“你不騙人,何人騙你?離開時,自會歸還畫軸!”
林一振振有詞。
“你……真的是爲畫軸而來?”
千幻的話語帶着一分不安,還有一分的期待。
“我……”
林一將要回話,洞口霍然變大,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山洞出現在下面,隱約可見一處石門,深嵌於一面石壁之上。他心頭一喜,身形未作遲疑,直奔過去。
轉瞬之間,那一丈高的石門已到了眼前。將將看清門上的“莫離”二字時,林一的身子突然蜷縮,繼而迅疾彈開,生生止住了身形,距那石門前三尺遠處,緩緩落下。
“咦!你這身形頗爲好看,一如蛟龍行空般的自如!這是凡俗修士的功法嗎?”千幻的話音如影隨形而起。
林一面露苦色,悶聲答道:“此乃‘龍行九變’,仙子,請將石門禁制打開,我將畫軸歸還就是。”
這一處山洞中,同樣嵌滿了螢石,一如白晝。憑空處有光華閃動,緩緩現出千幻的身影,那一雙明眸依然,含着莫名的欣奇,深深注視着林一。
“你的同伴皆將我視若神明,你卻是三番五次的冒犯。如此無禮,視我何在?莫非……不怕我主人怪罪?”
見林一皺着眉頭不吭聲,千幻笑了,接着說道:“我最終還是要放你歸去,不必擔憂。”說着,她祭出手訣,那石門在一陣扭曲之中消失不見,惟餘下一個籠罩在熒光下的洞口。
見此,林一鬆了口氣。他慢慢往後移動腳步,拿出畫軸,躊躇了下,將其扔給了千幻,轉頭便要閃入洞口。
“你不想知道我主人是誰嗎?”千幻的的話語有些急,見林一又轉過身來,她嘻嘻一笑,又輕輕打開手中的畫軸,神色中露出濃重的哀傷,自言自語道:“主人!莫非今日的一切,早已被你料中?”
退路已然無虞,想了想,林一苦笑着說道:“這山洞中就你一人,又何來主人之說?”
身披雲紗,雙足懸空而立的千幻仙子,將眸光戀戀不捨地從畫軸上移開,帶有一絲訝然看向林一,隨即她狡黠一笑,問道:“你從何處得知?”
不待林一回話,千幻又問道:“你如何識得畫軸的玄機所在?”
眼前的這個千幻仙子,從其言行舉止看來,並非歹毒之人。而這洞府上下亦是透着詭異。來處名曰‘莫回’,去處稱之爲‘莫離’,這洞府的主人究竟是誰?還有,她提起過的,自己像一個人。這人又是誰?
心頭的疑問怕是比千幻還要多幾分,林一拱拱手,說道:“當仙子假聲主人款待來客之時,我便已有所察覺。之後,以幻術惑人心智,使得衆人逐利爭鬥,有了死傷,我才急於尋求應對之法。
我入洞之時,便留意這畫軸,尤其是畫上的白狐,其雙眸之間的紅點,應爲精血印記……偶見仙子置身那石榻前,頗有遮擋畫軸之嫌。我便有所猜測……於是乎,情急之下,行此莽撞之舉,實屬無奈,只圖保命罷了!”
林一雖是說出了心中所想,言辭中還是有閃爍之意。千幻不以爲忤,反而衝其呈現笑靨,問道:“你懂得幻術?”
“不懂!”林一答道。‘幻靈術’在仙子的面前不值一曬,還是不提爲好。
千幻哦了一聲,恍然道:“誠然,再強大的法力神通,亦不及心機深沉哦!你……果真不凡!”
“我……”林一語結,心忖,我心機深沉?我只是小心罷了!
千幻輕展畫軸,忽而問道:“這白狐,美嗎?”
心頭稍稍一怔,林一點頭說道:“實爲天地靈物,平生僅見!”
“嘻嘻!你這平生可是稍顯短促了些!”不顧林一神色發窘,千幻看着畫軸,陷入了追思中,自言自語道:“這白狐便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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