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宮九真的是一個神奇的人。
沙曼評價宮九說,這個人是用九種東西做成的: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獅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駱駝的忍耐、人的聰明,再加上一條來自十八層地獄下的鬼魂。
至於宮九是不是真的是用了九種東西做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但是宮九的確會很輕易的讓人覺得,這個人很複雜。
宮九很笨,他是個路癡,成天迷路不說,連東南西北他都分不清楚。而且他也不怎麼會算數,你要是問他一百減十七等於多少的話,他很可能會算不出來的。除非你問他一百個人裡死了十七個,還剩多少個,雖然他依然算不出來,但是他會找來一百個人,然後殺掉其中的十七個,最後再把結果告訴你。
可是再一想,宮九似乎又不笨。不論多麼難練的武功,到了宮九的手中他都能煉成;若是你要他去殺一個人,不管那個人藏在哪裡,被多少人保護着,他總是能殺掉那個人。
實際上,或許這種矛盾在某種意義上也預示着,宮九是一個很瘋狂的人,同時他也有很多事情都無處發泄。這也是爲什麼,宮九有着自虐傾向,因爲對他來說很多東西都並不難獲得,只有自虐纔是能給他帶來最大快感的一件事。
所以,宮九纔會答應木小九的這個“一拳之賭”。若是木小九成功打傷他了,大不了他就暫時讓木小九先逃,反正他獲得了快感,而且不管木小九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完全逃出他的手掌心。
若是木小九沒能打傷他,那其實也無所謂,大不了就直接拔劍殺了木小九嘛,對他自己而言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反正最後木小九是肯定要被他殺掉的,那讓木小九早一點死或是晚一點死,又會有什麼分別呢?都無所謂的。
是以面對着木小九這突如其來的至強一拳,宮九笑的很扭曲,也很暢快。不管這一拳能不能讓他受傷,最起碼這一拳肯定能夠讓他痛。一個宗師打出了讓他感到痛的一拳,這件事足以讓他很開心了。
“來吧,看看你這一拳究竟能讓我有多痛!”宮九這話說的很興奮,甚至連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哈哈哈!”
“如你所……願!”最後一個字,木小九幾乎是嘶吼着說出來的。
木小九的聲音與宮九的聲音漸漸糅合到了一起,到最後甚至有了那麼一點難分彼此的感覺,說不上這聲音到底是誰的聲音佔主導。
而在聲音尚且沒有平息的時候,木小九的拳頭,似乎便已經落在了宮九的身上,兩者相撞,直接發出了一陣嗡鳴之聲。
“嗯?”木小九正要說話,卻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咳……不對!咳咳咳……這聲音,我並沒有……咳咳……打中他!”
“什麼!?”狐小仙又驚又懼,整個人直接一個縱躍,擋在了木小九和李小白兩個人的身前,然後嚴陣以待的看着門外。
沒錯,儘管宮九確實被木小九這一拳打的倒飛而出,在飛出了房門之後甚至還撞塌了客棧中一塊木質的牆壁,但是木小九依然很清楚,自己的確沒有打中宮九。若是他猜的不錯的話,只怕宮九在最後的關頭,是如法炮製,又拿出了前面擋了木小九兩刀的那一招,擋了一下木小九的拳頭,否則這一拳斷然不會發出方纔那種嗡鳴之聲。
“能夠一拳逼得宮九拔劍去擋,我覺得我也足夠自傲了啊。”木小九一邊被李小白攙扶着起來,一邊還在輕聲的偶爾咳着“只是想不到,素來以言而有信著稱的劍邪宮九居然……”
“居然什麼?”宮九冷然中帶着幾分炙熱的聲音傳來“我站在原地不動,任憑你打上一拳,難道有哪裡不對嗎?”
木小九頓時啞然,他險些忘了,宮九是個腦子不會回彎的人,說原地不動,就是原地不動。可原地不動,只是站着不動罷了,若是跟旁人這麼說,只怕都會理解是什麼意思。可宮九偏偏不明白,偏偏覺得自己的理解纔是正確的。但問題是,他是對的。
然而,當宮九從煙塵中走出來的時候,木小九卻是鬆下了口氣。儘管宮九拔劍擋住了他這一拳,如今的宮九也分明沒有絲毫問題,除了衣服上稍稍有些灰塵之外,甚至就連頭上的髮髻都沒有散亂。
可是,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宮九的右手在微微顫抖着,而且他右手的虎口位置赫然有一點點鮮血的痕跡。
宮九自己也舉起了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嘖嘖稱奇道:“奇怪,你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個宗師境的武者,而且分明才突破沒幾天,根基尚且還有些不穩。可是這一拳,你居然打出了絕世高手的威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賭是我輸了,我受傷了,你們走吧。”
木小九看着依然一臉癡迷的盯着自己右手虎口的宮九,忍不住有些佩服的說道:“不愧是劍邪宮九,言而有信。先前的話,是我失禮了。既然閣下願意暫時放過我們三人一馬,那我們就先走了。”
宮九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卻是動也不動的自顧自站在那裡,也不看別的東西,目光甚至沒有一點要轉移的趨勢,彷彿正往外滲着鮮血的右手虎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見狀,木小九也不多言,只是招了招手,示意狐小仙和李小白趕緊拿好行李,然後率先拿着兩張銀票下了樓。
剛剛走到樓梯口,客棧掌櫃的便着急忙慌的衝了上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們上面拆房子吶!趕緊一邊去,讓我上去看看。”
木小九皺了皺眉頭,擡手把兩張銀票遞給了掌櫃的“這四十兩銀票給你,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明天這個時候,你們客棧的三樓不許讓一個人上去,否則的話,後果自負。”
掌櫃的先是一愣,旋即笑逐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