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槍殺
“洋槍?”
武榜眼心中嗤笑,口中卻說不出這兩個字,因爲就在陳拙拿出此物,指向他的時候,一股莫大的危機無由而至。
槍聲一響。
隨着一團火光在雨夜乍亮,照亮了那銅色的槍身、奇長的槍管,冷寒的金屬光澤暗藏滔天殺機。
武榜眼鬼使神差竟然縮了縮身,收了幾分攻勢,口中提氣,極爲匪夷所思的滯空一緩。
便在這個過程中,一團血花,在他心口偏右的幾寸炸開。
武榜眼愕然震驚,神情一愣,可來不及細看,雨夜中陡然再起槍聲。
“砰砰砰……”
槍口火蛇吞吐。
一顆顆與洋槍射出的彈丸截然不同的子彈,赫然穿透了雨幕,朝着武榜眼射去。
“啊!”
武榜眼驚呼出口,嘶聲狂嘯,簡直是驚恨交加。
發系千鈞之際,他猛吞了一口氣,原本魁梧的身體居然肉眼可見的塌下去一截,胸口一癟,只避得了一顆,卻避不過第二顆、第三顆……
感受着身體中陡生的劇痛,武榜眼目眥盡裂,看着陳拙的眼神恨不得要將他生吞活剝了,陰冷到了極點。
一個武人,還是名鎮一方的大拳師,竟然以洋槍暗襲出招,當真令人不齒。
“虧我還高看了你一眼。”
六響已畢,見陳拙立在雨中,端着那制式奇異的洋槍不再動作,武榜眼當即瞭然必是彈盡,殺心前所未有之濃郁,身子一伏,哪管槍傷,已伏身如猛虎撲來。
陳拙腳下踏着趟泥步急滑後退,臉上神情不驚不慌,順帶一腳踢死嚇得癱軟在地的仁伯,另一手摸向後腰,手心拿出六顆子彈,指縫一開,子彈立時滑入抖出的彈巢,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他腳下縱跳暴退,換上子彈並未立即出槍,合上彈巢,另一手忽背向身後。
便在武榜眼撲到近前五步之距,在對方徹底動容的表情下,陳拙左手再握一槍,對着武榜眼便是瘋狂亂射。
槍聲大作,火光明滅交錯,震得那些刀斧手一個個噤若寒蟬,嚇傻了眼。
驟急的槍聲轉眼已散。
定睛再瞧,武榜眼魁梧的身體佇立雨中,渾身血水亂冒,雙眼充血,死死瞪着陳拙,滿臉不甘。
而後風雨一過,直挺挺躺了下去,沒了動靜。
陳拙神情未變,不緊不慢的換着子彈,輕聲道:“問你個事兒,你提到的那個大人物是誰啊?”
彈巢一撥一轉,陳拙一面說話,一面朝着武榜眼的手腳四肢又連開數槍,直等子彈貫穿打碎了對方的膝蓋骨,見其仍無反應,才往前走了幾步。
他掃了掃武榜眼身上的彈孔,但見一顆顆子彈竟被其以強橫絕倫的筋肉推出大半,不由眯了眯眸子。
縱觀過往所遇敵手,此人一身橫練功夫簡直驚世駭俗,能硬抗火槍彈丸,着實驚了他一跳,那雷天與之相比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正當所有人都以爲武榜眼已死的時候,那人雙眼豁然大睜,殺意充盈,殺機熾盛,雙手一按地面,藉着反震之力凌空翻起,拖着兩條斷腿朝陳拙撲殺襲來。
“死來!”
武榜眼像是恨極了眼前人,驚怒交加,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
陳拙揚揚眉,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當初奕親王王府中吃過的大虧他豈會重蹈覆轍。
望着迎面撲來的武榜眼,他似早有準備,蹬地一縱一躍,平地拔起丈許高底,翻騰間心意雞步一腳跺下。
武榜眼一撲落空,便覺後心一痛,被當空踩下,重摔在地。
口中腥甜嗆出,他反而嘶聲怪笑起來,“呵呵呵,好小子,原本只當你是個純粹武夫,不想還曉得借洋槍之利。不過,就算告訴你又能如何,任你心生九竅也不會是那人的對手,那可是個通天徹地的老怪物……咳咳咳……跳進這江湖,誰能全身而退,黃泉路遠,咱在下面等着你……”
“不送!”
“砰!”
陳拙手中槍口一沉,已在武榜眼後腦開了個窟窿。
“還等什麼?來吧。”
他一邊收了雙槍,一邊回身看向那些刀斧手。
“大爺饒命!我們願意改邪歸正,再也不做惡事,求您放我們一馬!”
有人戰戰兢兢,開口討饒。
其他人早就被嚇的魂不附體,聞言有樣學樣,紛紛求饒。
一番酣戰廝殺,長巷中已是血流成河,倒了一地的屍體,放眼望去,滿目血色。
陳拙眸光閃爍,並未立即做出反應,而是在思量。
“這位大俠可否聽我一言……”
便在這時,雨中的某座房子裡,一個聲音有些中氣不足的傳了出來。
屋中一人撐傘走出,兩腿發軟,嘴脣發白,瞧着眼前修羅場般的駭人場面,強忍驚懼,壯着膽氣勸道:“以大俠您的身手,他們可殺可放,已無半點威脅。再者,如今樹倒猢猻散,他們既有改過之心,何不留他們一命,不然就算您把他們全部殺了,用不了多久還有別的幫會再冒出來行惡事,何時才能殺個乾淨。”
“依我看,倒不如給他們一次機會,留着他們,只要不再爲惡,也無不可。”
這人貌有四十,穿着考究,長臉窄額,兩條疏眉淺淡,一對吊梢眼明亮有神,就是神色慌亂,說話也磕磕巴巴的,邊往外走,就像踩着火炭,晃抖不停,差點摔在地上。
屋內還有個少年和一個婦人,縮在牆角,哆嗦不停。
陳拙眼中殺機漸散,雙手揣袖,一瞬間彷彿又從勾魂惡鬼變回了人。
“想繼續待在佛山的,找個能話事兒的,自己去金樓和燈叔他們談,不想待在佛山的,就走遠些。”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全都好像死中得活般癱坐在了地上,如釋重負,終於能喘上口氣。
那人撐着傘,見陳拙徑直離開,不忘開口感激道:“多謝閣下援手,李玉堂銘記在心,必有厚報!”
……
長街之上。
三姐撐傘靜候,她臉上沒有多少慌亂,但人已在原地來回踱步走了好些圈。
“嘎吱!”
忽聽門軸轉響,忙尋聲瞧去。
就見陳拙雙手揣袖,慢悠悠的自雨中走了過來。
三姐撐傘迎上,“都死了?”
陳拙拿過傘,拍了拍衣裳,回道:“留了不少人,還有幾十杆槍,你回去給燈叔知會一下,這些人能收就收,給碗飯吃,沒壞處的。”
他交代完了以後,走到那顆樹下,對着老乞丐笑問道:“前輩以爲如何?”
老乞丐望着一羣收屍匠走入東華里,拎着葫蘆大飲了一口酒,嘆道:“唉,武榜眼一身功夫不說古今罕見,也屬當世少有,不想竟慘死洋槍之下,實在可惜。亂世當頭,這等人物若能投身救國救民的浪潮中,必然也是位蓋世豪傑,卻充當了他人的手中刀。”
陳拙聞言淡淡一笑,“不知前輩姓甚名誰啊?”
老乞丐瞟了他一眼,“名字什麼的早都忘了,我就是個幕天席地吃八方的花子。”
陳拙見狀也不再多問,點點頭,“前輩若是有空,不妨多來金樓坐坐,那裡可藏着不少上等美酒,管飽。”
說罷,轉身撐傘領着三姐步入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