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夜變故
“梆梆梆……”
“三更天啦!”
更夫哆哆嗦嗦的吆喝透過風雪遠遠傳開。
偌大的鏢局內,衆人早已入眠,四下寂靜無聲。
可雪夜裡,卻在某個時候出現了一聲不易察覺的異響。
“咔咔!”
“喵!”
瓦片輕顫,極其細微,接着又是一聲低弱的貓叫在房頂響起,但須臾間又已遠去。
猝然,
“休走了賊人!”
鏢局外陣陣呼喝驚起,驟急的腳步踏碎了滿地的落雪,火把高舉,來的快急。
然後便是急促叩門的聲響。
“開門!快開門!”
漆黑的雪夜接連亮起一排排燈火。
陳拙和左宗生幾乎同時推門走出,二人各居排房首尾,互望了一眼,皆是和衣而眠。
聽着外面的動靜,左宗生安撫道:“放心,看這架勢不是衝咱們來的,八成是京裡又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你守着師孃她們,我去開門。”
他交代完已快步走向前院,鑽入雪幕。
樑朝雲和王章氏還未穿戴好,透過窗戶忙問了句,“出啥事兒了。”
陳拙走過去隔窗安慰道:“沒事兒,想是衙門裡的差役和捕快在搜捕什麼賊人,左師兄已經過去了,跟咱們沒關係,師孃、朝雲,你們身子骨弱,先別出來了。”
也就一前一後的功夫,左宗生就又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兩個漢子,一高一矮,皆是身穿灰緞袍子、藍色馬褂,腦門刮的溜淨,腳上踩着一雙黑麪白底的官靴,背後垂着條辮子。
二人後頭,一瘦骨嶙峋的老捕快躬身舉着火把,眼見落了幾步,忙又跟上。
“左兄,恕我眼拙,這位是?”
說話之人是那個子矮的,瞧着和善,眉眼帶笑,脣上留着兩撇短髭,像是個富家翁,養的白胖,揣着一對馬蹄袖,藏着手,笑眯眯的瞧着陳拙。
那個高的則是又瘦又高,面黑如老碳,長臉狹眸,臉皮青黑,一言不發。
二人止步後身子皆中正直立,兩腳不丁不八,僅憑這站勢便能瞧出幾分“太極門”的路數,而且是把那樁功練進了骨子裡,練出了氣候,連身後的腳印都比別人淺上一截。
“他是我師弟。”
左宗生應的隨意。
矮個漢子眼露驚奇,“哦?不知王五爺何時多了這麼個徒弟?怎得不曾耳聞?”
左宗生眸光一轉,環臂而立,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這是我師父早些年走鏢收的徒弟,一直在關中闖蕩,如今歸入門牆,難道還要知會你一聲不成?”
“左兄說笑了不是。”
矮個漢子瞧着笑眯眯的,可幾句話說下來,儼然是那笑面虎一流。
“兄弟見諒,今夜有人做那倒反天罡之舉,妄圖行刺太后她老人家,咱們弟兄也是奉命行事。”
好傢伙,對方這句話一出來,陳拙頓時心頭一凜。
怪不得這麼大陣仗,敢情是有人刺殺西太后。
透過風雪,能瞧見外面的天空都被火把照亮了,叫門聲四起,聲勢驚人。
至於面前這兩個,十有八九便是那所謂的大內高手。
也就在矮漢說話的空檔,那高個漢子已在鏢局內搜尋起來,步伐快過奔馬,動如脫兔,一雙微鼓的眼珠子在眼窩內飛快急轉,如蒼鷹視物,精光大冒。
陳拙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習慣性眯了眯眸子,木訥少言的站着。
高個子很快便在鏢局轉了一圈,旋即回到矮漢身旁低語了一句,“沒有。”
矮漢笑眯眯的模樣不改,只是瞟了眼陳拙筋絡賁張的手背,笑道:“多有得罪,告辭!”
說完轉身便走,身後的老捕快忙又舉着火把跟上。
左宗生瞧着幾人離去的背影,喃喃道:“估摸着明早京城裡得翻天。”
陳拙瞧他這模樣,心生好奇,“怎麼?”
左宗生壓低聲音道:“動手的是白蓮教,”
塵埃落定,衆人各自回房。
外面的官兵折騰了幾近半個時辰,才陸陸續續離開。
沒了響動,雪夜重歸寂靜。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突的,風雪涌入,一道黑影自屋頂翻跳躍下,甫一落地,便靈巧如野貓般掠進了陳拙的屋子。
只來得及掩上木門,人已癱倒在地。
窗外風雪愈發的大了。
“終於捨得下來了。”
炕上的陳拙徐徐睜眼,他瞧不清對方容貌,但能聽出那急促虛弱的氣息,必是受了重創,怪不得藏匿到此時。
救還是不救?
先前他只當是那勞什子“神手門”的人找死來了,沒想到居然有此變故,而且這門也是他故意留的,不想對方還真就摸了進來,怕是已走投無路,竭力求生。
心念電轉,陳拙悄無聲息的翻下牀,將那人扶起,但哪料這人一副身子骨剛入手,他臉色登時精彩起來。
“女的?”
滾燙嬌軀入懷,陳拙眼皮一跳,下意識就要鬆手,肩畔耷拉的腦袋卻在這時虛弱不堪地道:“我後背中了一錘,骨頭快要散了……若要救我……便幫我接上……”
滾燙氣息和着血腥氣撲面,陳拙手上鬆開的勁力驀然又一緊,將其抱上了炕。
就着從窗外透進的微弱天光,他依稀瞧見了一張眉頭糾結,滿臉痛苦的嬌柔面容。
見他還站在牀邊一動不動,牀上人心下會意,勉強嚥下一口逆血,上身一挺,竟是掙扎起身,強撐着準備離開,但下牀還沒走出一步,身子一軟便倒頭栽下,好似軟成了一灘爛泥。
陳拙見狀暗歎一聲,又把人重新抱回炕上。
他語速飛快地問,“怎麼接?”
“臀尖往上……七寸……順着椎骨,從下向上……以柔勁推宮過血,理順經絡即可……”
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勉強說完這句話便已大汗淋漓,疼的不住抽搐。
陳拙當即不再遲疑,這種傷勢晚一秒施救便多一份兇險,轉身便想點燃油燈,卻聽牀上人驀然語帶哭腔,哀聲乞道:“別……別點燈……”
陳拙聞言心裡卻在犯難,這椎骨移位,不辨清楚如何接得,別到時候人沒救成,反倒死在他手裡。
牀上人彷彿知曉他心中躊躇,便艱難道:“你只需褪去我上身衣物,順着我吊起的氣息,用雙手摸着背部筋絡走勢即可辨認……都是江湖兒女……不必拘泥……大恩不言謝……”
“止聲。”
陳拙深吸了一口氣,五指一抖,袖中當即滑出一截雪亮刀身,刀光如電剔過,女人上身的布帛頓時無聲綻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