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
雲海翻騰,霧海生波,浩蕩晨風掠過羣山,激的濤浪迭起,怪相無窮。
一座座山頭峰頂,早已等候多時的武林中人全都瞪着雙眼,不敢有半點分神,即便一個個早已睏乏難耐,也不願錯過這當世最強一戰。
隨着天光初現,旭日東昇,一縷晨曦彷彿如椽神劍般自天邊斬下,洞穿人間。
無邊雲海剎那被渲染成一片金色汪洋,其中隱有蜃景浮現,酒樓客棧,長街窄巷,還有小廝夥計,販夫走卒,皆是栩栩如生的衆生萬象。
時候已到。
段思平早已安耐不住,睜眼一瞬,眼瞳中迸發出兩道璀璨精光,化作劍氣,直射不動如山的陳拙。
陳拙身形未動,體外赤芒流轉一現,已將劍氣攔擋在外。
他亦睜眼,乾脆利索地道:“白日飛昇之秘說難也難,說簡單倒也簡單,修爲到了一定氣候,內外天地貫通一氣,到了這一步,吾等便該堪悟天理,然天地尚有侷限,這侷限便決定了此間武道的極限。”
無崖子起身問道:“試問這侷限如何打破?”
陳拙笑道:“爾等於尋常武夫而言已算是打破了此間的侷限,昔年那陳姓人所傳武道想法,所參天理,便與此間不同,諸位各有所得,方成今日氣候,如今只差最後一步。”
他擡手相邀道:“便是盡情一戰,請!”
“好,喬某正要一會諸位。”喬峰虎吼一聲,大步邁出,雙手運掌一提,周身之外立時飛沙走石,被那可怕掌勁一裹,盤旋如龍,“看掌!”
他巨吼的同手,屈臂一轉,周身龍形氣勁頓時繞身飛旋。
雙掌再提,擎天一推。
那股氣勁如蒼龍騰空,直上雲霄,龍吟之聲響徹羣山,而後氣勁倏然分散,化成數十股,從天降下,羣龍肆虐,震驚百里。
轟轟轟……
絕頂之上,一時間盡是連綿不絕的掌勁震爆之聲。
這一掌赫然是把在場幾人都籠罩了進去。
巫行雲冷哼一聲,緊閉的雙眼霍然一睜,白虹掌力曲轉如意,連連推放,化作數道貫穿風雲的白虹,直將身前的恐怖餘勁悉數擋下。
喬峰一掌推出原本還想再起一掌,巫行雲卻率先出手,拂袖一揚,已飛撲閃出,雙掌順勢齊齊一提,但見她掌心兩枚古怪印記忽有奇光晃過,一寒一熱,兩股奇異掌勁剎那席捲絕頂。
喬峰提掌招架,便在一雙肉掌相擊剎那,平地只似炸起一聲驚雷霹靂,二人雙腳俱是下沉一截,山石龜裂,聲勢駭人。
再一定睛,喬峰眉睫上居然肉眼可見的覆上了一層寒霜冰渣,然後神情一僵,一股寒氣遍佈渾身百骸,被冰封當場。
好可怖的寒功。
就連無崖子與逍遙子也都紛紛側目。
但冰封不過半剎,那冰雕咔咔一振,裂隙蔓延,而後轟然炸開。
喬峰神色冷沉凝重,現身一瞬,右手五指內扣,單手一擒,卻是《擒龍功》,大手一抓,巫行雲頓覺如被一股無形大力撕扯。
她卻是不退反進,身形一轉,五指同樣內扣,利爪一催,一股陰寒勁力已隔空透發,正是李秋水的幽冥鬼爪。
如今由她這雙詭譎無端的手使來,更加陰詭絕倫。
爪影撕空,直襲喬峰周身要害。
看見這二人鬥在一塊兒,陳拙忽然望向陳摶還有段思平,連同那斷臂的藍袍文士,以及那逍遙子和無崖子,哈哈大笑一聲,身形浮空而起,如陀螺一轉,雙臂平展,已是自衆人面前晃過。
他這一晃,身形只似由一化五,每個人的身前竟然都多出個陳拙來,也非死物,而是在動;有的推掌,有的握拳,有立掌成刀,每一個都不盡相同,像是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演化着自己的功夫,攻向每一個人。
“好!”
“好手段!”
“得罪!”
……
衆人哪敢怠慢,紛紛各施各法,出手抵抗。
“意念留形?好!”段思平看着面前的虛影,渾身劍氣透體而出,雙手各掐一指,也是照着衆人都指了一下,頓見那可怕劍氣如數十道流光飛瀉,分散八方,遙射衆人,“哈哈,看劍!”
話語甫落,他面前虛影猝然一晃,神情微妙,袖中爆起一陣輕吟,就見陳拙突的眨了眨眼,然後笑容化作惡相,“噌”的一聲,當空亮起一抹孤月般的刀光。
好快的刀,刀光乍現,飛旋一轉,段思平只覺脖頸生寒,翻腕轉指,身外頓見一層劍罡乍現。
“叮!”
刀光一落,落在那血肉之軀上,只似金鐵交擊。
段思平忽然縱身一躍,整個人直如以身化劍,圍着陳拙縱橫穿梭往來,在空中交織出一張巨大的劍網,又像是俯衝的的鷹隼,不住衝擊着眼中的獵物。
陳拙屹立於地,不動分毫,體外的純陽罡氣直如一團烈焰熊火,任由段思平手段盡展,仍自巋然不動。
但就在這時,忽聽風雷之聲,一縷勁急劍影破空而至,來的輕飄,卻是又快又急,劍影橫空,那竟是一口木劍,三尺長短,劍身略有焦黑碳色,寬有三指,看着平平無奇,然那劍身一顫,竟有雷音相伴。
劍尖瞬息一落,已在陳拙身前三尺,竟然破開了他的純陽罡氣,而且還在寸寸抵進。
只在陳拙詫異的注視下,那木劍看似稍有滯緩,但劍勢仍是行雲流水,轉瞬已到他心口。
“好劍!”
陳拙讚歎一聲,側身一避,雙手一按一壓。
剎那間,他身前的一切彷彿盡數陷入泥沼,便是那口急飛的木劍也是一緩。
陳拙口中兀自提氣,腳下飛旋走轉,身形變化快如鬼魅,身畔飛劍卻如毒蛇一樣緊咬不放,疾馳不墜,如附骨之疽,盤身急旋。
也不知此劍如何鑄成,看似只是一口木劍,卻是鋒利無匹的絕強神兵。
但陳拙卻從中感受到一股絕強的精神念頭,純粹無比,想是陳摶日夜以精神意念錘鍊此劍,劍意灌注,才能令這雷擊木如俱神通,便似那傷心小箭一般。
但走轉不過兩拳,陳拙眼角餘光就見身前身後,身畔左右,各是多出一道身影。
卻是無崖子、逍遙子,還要那段思平,以及那藍袍文士,不知何時已躋身而至,封鎖四方,頭頂還有木劍孤鳴,這是要聯手戰他。
陳拙臉頰一顫,不驚反喜,索性不再躲避,雙腳一沉,徐徐離地,浮空而起,滿頭長髮根根倒豎,眼中紅芒大盛,體內升騰起一股至強火勁,整個人彷彿比那天邊太陽還要熾熱奪目。
他眼中精光奪眶而出,環顧衆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