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來的委實太過突然,誰也沒想到這石像中竟藏有如此殺機。
塵囂四起,澎湃掌勁撲面而來,陳拙青袍飛卷,髮絲激盪,凝目看向面前的這道身影。
此人渾身血腥撲鼻,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也塗滿血污,死死盯着陳拙,眼中殺意濃烈,狠辣非常,像是早有預謀,在此埋伏多時。
但這人,不是慕容復。
“丐幫中人?”
鳩摩智幾人也都大吃一驚,連連後退數步,再一看偷襲之人的衣着,分明是一副乞丐的打扮,身系九袋,還是個長老。
陳拙雙腳屹立於地,挺拔身骨如峰似嶽,受此雷霆一擊,未曾動搖半分。
他此身雖未成“通玄”之能,但感知驚人,豈會毫無防備。
兩股氣勁爆衝,陣陣狂浪般的劇烈罡風憑空而起,蕩向四方,將那些枯骨般的屍骸吹的東倒西歪。
對方橫身撲至,身懸半空,自上打下,臉上本是冷厲森然,可見此情形,不由眼露駭然驚色。
“唔,原來是得了無極仙丹之助。”陳拙眼神平淡如水,“你是丐幫的哪位人物?”
阿朱忽道:“他是丐幫的執法長老白世鏡,之前在山下我們曾見過他一面。”
事實上早在看到偷襲之人是丐幫中人後,鳩摩智凌空一指點出,已制住了見機不對欲要暗中抽身的康敏。
僵持三兩息,白世鏡雙掌一撤,一手化鶴爪拿上陳拙左肩,另一手化龍爪扣其天靈,殺招連連。
“不自量力!”
陳拙背後雙手陡握,眯眼一睨,五指一攥,腳下地磚轟隆下沉一截,不曾動手,一股反震之力已自雙腳逆行而上。
那白世鏡右手堪堪觸及陳拙左肩,整條衣袖剎那爆散,五指、右臂已是筋斷骨折,慘叫一聲被震飛出去,渾身噼裡啪啦一陣碎響。
“慕容復去哪兒了?”他不輕不重地問。
白世鏡神色慘然,跌落在地,嘴裡吐血不止,嘶啞道:“慕容復?你說那魔頭是南慕容?”
他眼露驚色,然後又有恍然,面如死灰道:“已經退走了,不知何故,本是大開殺戒,但突然怪叫一聲,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兇險,去的又快又急,後面還有個老和尚追了過去。”
“竟然已能提前感知到兇險了麼?”陳拙心中暗暗思忖,提起了幾分精神,對方所覺危險無非是他所發的那四箭,至於追出去的老和尚,應是金臺無疑,“你吃了仙丹?”
白世鏡垂下頭,虛弱道:“幫主臨走前留了幾顆讓我們用以危險關頭保命,那仙丹一陰一陽,須得陰陽兩粒同服,我那兩顆之前遇到慕容復的時候已經吃了,想着趁其不備,拼死一搏,剩下幾位弟兄的丹藥都被她拿走了。”
康敏身中一指,本是癱軟在地,聽到白世鏡這麼說,瞬間柳眉倒豎,不屑一顧地咒罵道:“真是沒用的廢物,這麼好的機會伱居然沒能得手。”
白世鏡艱難無比的看向康敏,聞言先是怒極,然後又苦澀一笑,平靜道:“賤人,看來今天咱們都難逃一死了……我總算明白個道理,爲什麼這世上有人只要錯了個開始便會一直錯下去;有人撒了一個謊,須得用十個謊話,百句謊言圓下去,想我半生正直,竟然毀在你這個蕩婦的手中。”
康敏啐了一口,聽到這罵聲,她反而十分受用地笑道:“哼,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路貨色,你當初在馬大元那張牀上的時候可是快活到欲仙欲死,現在後悔了?”
白世鏡臉色更白,雙眼外鼓,死死盯着康敏,嘴裡咬牙切齒半天,才嘶厲低吼道:“賤人,那是因爲我被你刻意勾引,而且我只當你和我一人有過魚水之歡,不想今日行事,這些人十個裡有是個都跟你有過一腿,適才那禪房裡你還不忘與人歡好,當真人盡可夫。”
死到臨頭,二人反倒起了內訌。
雙方互罵不停,各種惡毒的話語說盡,最後乾脆扭打在了一起。
阿朱與那王姑娘聽到這般露骨之言,俱是面紅耳赤,連鳩摩智也垂目不言。
白世鏡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不停抓撓撕咬的康敏,像泄了氣一樣突然望向陳拙笑道:“多謝!”
謝從何來?
陳拙屈指一彈,一縷氣勁當即沒入白世鏡的額頭,留下個血洞。
被熱血衝濺了一臉,康敏眼中終於露出懼意,連滾帶爬的後退開來,還想開口,可張開的嘴裡卻無話語吐出。
她愣愣低眼,一截刀尖,竟在這時從她背後穿入,自前胸穿出,血水染紅了刀身。
“啊!”
過了半息,才聽她痛苦慘呼一聲。
康敏背後,一道嬌小的紫衣女子正惡狠狠的推送着刀子,眼中既有得手的快意,還有狡黠和狠色。
“噗嗤!”
刀子一送一抽,康敏登時倒了下去,刀口血如泉涌。
女子滿身血污,又像在泥地裡打過滾,渾身髒的不成樣子,身後還跟着個同樣灰頭土臉的小和尚。
竟是阿紫和虛竹。
阿紫望着地上的康敏,冷哼道:“你這人心思比我還要狠毒,要不是姑奶奶功力漸漲,不懼百毒,說不定就和這些人一樣着了你的道,就知道勾引男人,看我不把你這張臉蛋割上百十刀,以解心頭之恨。”
奈何不等她動手,康敏氣息漸無,已是死了個乾脆。
望着滿地的屍骨,所有人俱是一陣沉默,只有虛竹抱着幾具少林和尚的屍骸跪地痛哭不止。
阿紫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呼出口氣,接着急衝衝趕到陳拙身旁,忙道:“剛纔你中了那人一掌,沒傷着吧?”
陳拙笑了笑,答非所問地道:“不是把你送下山了麼?怎得又回來了?”
阿紫一翹下巴,湊近了小聲道:“我看那些人胡亂殺上一通,從山下殺到山上,擔心小和尚的安危,乾脆又潛入了少林,藏在屍堆裡裝死才躲過一劫。”
說到這裡,她那臉上也有恐懼閃過。
才堪堪一天的功夫,歷經如此浩劫,江湖高手摺損大半,幾經生死,各中過程或許對陳拙這等武道通玄的絕頂高手而言沒什麼,但對她們這些小人物來說卻很是唏噓。
鳩摩智這時滿臉凝重之色,開口詢問道:“如此說來,金臺大師已是去追敵了,不知是否能斬此魔?”
陳拙並未立即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眯眼凝神,認真想了想,才沉聲道:“那人既是得了慕容龍城與慕容博的畢生之能,再有這寺中百多位江湖好手的精氣,一身手段恐怕已到了極爲驚人的地步,金臺和尚若不能將其一招斃命,時間越長,慕容復武道進境一日萬里,此消彼長,攻守易形,這人間……說不準真要誕出一尊匪夷所思的存在了……”
他邊說邊往外走。
“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