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說話之時臉上自然流露出一種真摯爽朗的笑意,好似真有什麼事要虛心請教別人,相信任何人遇到這樣一個人,即便真有什麼唐突之處,也着實很難生出氣來。
左近之人聽到話聲,紛紛側目而望,隨即嗡嗡議論起來。
“原來他就是江別鶴,果然是丰神俊朗,氣度不凡。”
“江別鶴是誰?很有名麼?”
“這位老兄是從關外來的吧,難怪會不知道,近年來江大俠可是做了幾件了不得的大事,放眼整個武林都是炙手可熱的風雲人物。”
“聽說江大俠三個月前才剿滅了盤踞洞庭的飛雲十三寨,替洞庭百姓出了一口惡氣。”
“飛雲十三寨算什麼,我聽說半年前……”
隨着衆人的議論,江別鶴這些年做下的大事一件件被抖了出來,一時間風頭無兩,人人看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崇敬起來,江別鶴則面露謙遜之色,朝衆人一一拱手致意。
葉開好整以暇的看着這一幕,如果不是他熟知劇情,知道這江別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恐怕還真會被他的外表給欺騙了,待江別鶴表演的差不多了,這才戲謔的開口道,“這位江什麼的東西,你要跟人打招呼,請到別處去,別擋着我的馬車可以麼?”
此言一出,衆人均是一陣錯愕,這位“姑娘”在得知江別鶴來歷之後,居然還能說出這等話來,真不知道該說她不諳世事,還是說她刁蠻無禮。
江別鶴面色也是一窒,他旁邊的小童躍前一步,指着葉開罵道,“你這人好沒教養,我父親以禮相待,你卻惡言相向,你懂不懂禮數?”
葉開瞥了小童一眼,生得脣紅齒白,不用想也知道,這便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江玉郎了,想起移花宮裡的漂亮可人鐵萍姑,他心中殺念陡生,要不尋個機會先把這小崽子掐死?
那江別鶴極擅察言觀色,很快注意到葉開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意,一驚之下連忙呵斥,“玉郎退下,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說完把江玉郎拉到身後,並警惕的盯着葉開,“姑娘,小孩家不懂事,犯不着動殺心吧?”
葉開斂去殺意,淡淡道,“好狗不擋道,讓開!”
“你……”饒是江別鶴再深的城府,此刻臉上也禁不住露出了一絲怒意,十多年來他苦心孤詣,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地位,已經很久沒有遭受過如此辱罵了,還是毫無理由的辱罵。
深深吸了口氣,他盡力維持着臉上的笑意,開口道,“好一個嘴利的姑娘,不過老夫並不是狗,也沒有當姑娘的道,只想問明一件事,還請貴主人出來敘話。”
說到後面時話聲中故意摻雜了內力,既爲震懾葉開,也意在挑釁馬車中的“主人”,迫其現身。
葉開身後站的是憐星,自然無所畏懼,說不定還可以借憐星之手……
想到這他忽然邪邪一笑,“那好,你想問什麼?”
江別鶴見此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可事情鬧到現在已容不得他退縮,不說周圍有這麼多人看着,慕容世家的人肯定也在暗中觀察,之所以沒有現身,定是想順水推舟試探一下所謂“青木嶺木家”到底何方神聖,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揚名機會。
心念轉動間將利弊權衡清楚,江別鶴踏前一步,笑問道,“江某行走江湖多年,苗疆也曾去過,還在那裡呆過一段不短的日子,卻從未聽說過有青木嶺這樣一個地方,可否請姑娘賜教一二?”
“我若不想賜教,你是不是不打算讓我進這個門了?”葉開反問一句。
“不敢,這裡是慕容世家,老夫豈敢越俎代庖,只是心中好奇難當,若不問個究竟,今晚怕是要睡不着覺了。”江別鶴既不敢將責任推到慕容世家頭上,也不能喧賓奪主得罪慕容世家,是以說得十分圓滑。
葉開一點都不怕事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句話叫做好奇心害死貓,你就不怕問出了究竟,就此長眠?”
周圍衆人聽得此言,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這姑娘好生狂傲,也不知那青木嶺木家究竟是何來歷?”
“觀其氣息平平,似無半點內力在身,應該不是什麼大門派吧?”
“苗疆老夫也曾去過,但與江大俠一樣,從未聽說過什麼青木嶺木家。”
“哼,江湖門派如過江之卿,數不勝數,在場的各位有誰能保證所有門派都聽說過,興許人家就是一個小門派,聽聞慕容老先生大壽,來打個秋風混個臉熟,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說話之人是個面容粗獷、濃眉大眼的漢子,其他人聞言均哈哈大笑起來,顯然大都認同這位仁兄的說法。
而江別鶴則是臉色一沉,他站出來的本意是想借機巴結一下慕容世家,本來也不算什麼大事,如果葉開能好好說話,道明來歷,或是請出車廂中的主人打個照面,他再順勢結交一番,事情也就過去了,還能爲自己塑造一個“喜好交友”、“義薄雲天”的良好形象。
不想葉開一開口就夾槍帶棒,不給人臺階,這才致使事情越鬧越大,被這人一說,反倒是他江別鶴小題大做,有仗勢欺人之嫌。
不動聲色的瞥了那冉須大漢一眼,江別鶴朝葉開說道,“你這姑娘牙尖嘴利,老夫不想與你做口舌之爭,請你家主人出來敘話。”
葉開輕蔑的笑了笑,“好啊,有本事的話,你自己請她出來吧。”
說完還故意坐到馬車另一側,讓出一些位置。
江別鶴驚疑不定的看了看馬車,卻沒有冒然上前,朝車廂拱手道,“在下江別鶴,敢請馬車中的尊駕現身一見!”
馬車久久沒有迴應,江別鶴臉色有點繃不住了,冷哼一聲道,“尊駕如此託大,可別怪老夫不講情面了!”
說完又等了一會兒,馬車還是沒有動靜,他忽的扭頭看向葉開,“你這奴婢無端辱罵老夫,既然你家主人不肯管,老夫便替他管教管教你!”
話音落下,呼的一掌拍了出去,乍一看掌勢兇猛,掌風極是驚人。
衆人見此均嚇了一跳,那車駕上的“小姑娘”生得千嬌百媚,俏麗可人,怎生受得了此等威勢的一掌?不過在場的不乏名家好手,很快就看出了虛實,江別鶴這一掌看似驚人,實則虛有其表,只是一記虛招罷了。
葉開如今的武學造詣比起江別鶴還有那麼一些差距,倒無法憑眼力看出其虛實,但他深知江別鶴爲人沽名釣譽,絕不敢在衆目癸癸之下打殺一個“小姑娘”,此番出手定是爲了逼迫憐星現身。
想通其中關節,他穩坐車頭,巋然不動。
如此一來卻叫江別鶴騎虎難下了,確如葉開所想,他不可能當衆對一個“小姑娘”下辣手,本以爲葉開會驚慌閃躲,或者馬車中的人及時出手,哪怕出聲,他也會順勢收手,可葉開根本不動,馬車也全無反應,這叫他如何是好?
就此收手等於自打嘴巴,若不收手傷了小姑娘,今後非但落得一個欺凌婦孺小輩的名頭,還平白與人結下仇怨。
諸多念頭不過一瞬之間,眼看掌力將近,車廂仍無動靜,江別鶴心念一橫,事到如今也只能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點教訓了!
葉開臉色仍舊鎮定異常,心裡卻忍不住想,“這個憐星,遲遲不動手,不會想借江別鶴的手給我難堪吧?”
爲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悄悄將馬車上的一枚鐵釘掰了下來,握在手裡。
就在這時,車廂中陡然傳出一聲冷哼,“替我管教人,你還不配!”
江別鶴早已打起十二分戒備,可這聲音突如其來,剎那間身體如遭雷擊,腑臟俱震,一口逆血涌上喉嚨。
“好深厚的內力!”江別鶴悚然一驚,想也不想就要抽身後退,豈料車中緊跟着爆發出一股極強的勁氣,砰的一聲,身體如破麻袋般飛了出去。
落地後噗的一大口血吐了出來,不過他已顧不得這些,驚恐萬分的指着馬車,“這聲音、這氣息……你、你是……”
說到後面突然反應過來,連忙死死咬住嘴巴,生怕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他竟好似已認出憐星的身份。
在場之人除了葉開之外,沒人注意到這一幕,因爲他們已被憐星的功力給震住了,原以爲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原以爲那車廂中的人不會有什麼大本事,萬萬想不到對方連面都沒露,便隔空震退了已是聲名在外的江別鶴,此人功力之深,當真世所罕見!
葉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江別鶴,又用眼角餘光瞟了眼背後的車廂,目光微閃,默然不語。
過得片刻,車廂中憐星再次開口,“莫非妾身來錯了地方,這山莊已經改姓江而不姓慕容了?”
聲音悠揚,遠遠傳播開去。
不一會兒,山莊裡有一人朗笑着回道,“慕容山莊並未改姓,貴客降臨,蓬蓽生輝,請恕慕容家失迎怠慢之罪!”
話音落下,幾道身影疾掠而來,男男女女六七人,當先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樸素,面容蒼白,有些病懨懨的樣子,正是七星鎮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南宮柳,女的身材高挑,一身紅藍相間的花格子長裙將婀娜身段展現得淋漓盡致,頭上綰了個髮髻,五官秀美,容貌姣好。
葉開看到此女不由眼前一亮,端莊大氣,冠絕羣芳,必是人間九秀之一,觀她身形總是落在南宮柳後面半步,一副貌合神合的樣子,多半就是慕容家的二小姐慕容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