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到家傳寶物的金歌,聞聽此言,臉上的激動之色都僵硬了一下。
微微沉吟之後,方纔開口說道:
“……撿回來。”
“要是……撿不回來呢?”
江然眨了眨眼睛:
“比如說,你拿來對付我,我將它接住了。
“再不然,你成功射中了,結果對方沒死,帶着你的箭跑了?
“又或者,他死了,結果屍體連帶着箭被他的同伴扛着跑了呢?”
金歌都快哭了:
“大哥,別說了……我小時候聽我爹說,家傳的逐月箭原本一共有十八支。
“傳到我爺爺手上就剩下了九支,爺爺小心了一輩子,還是弄丟了一支。
“到了我爹這邊,就剩下了八支……然後子承父業,也丟了一支,被我爺爺追着打了三條街。”
江然一邊聽一邊樂:
“那他自己不也丟了一支嗎?”
“是啊……所以,太爺爺也追着他打了三條街……”
這確實是子承父業,一輩輩傳的啊。
箭是傳下來的,這打兒子的手段,也是這麼傳承下來的。
“先看看是真的還是假的。”
江然決定轉移一下話題,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沉重。
金歌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拿住了這把追雲弓。
微微用力,便已經取了過來,大弓一轉,金歌身形也是一轉,追雲逐月箭法施展出來,一抹流光便貫穿弓身。
他一伸手,一支逐月箭凌空飛過來,落到了他的兩指之間。
彎弓搭箭,一股罡風隨着這追雲弓拉開,逐漸的纏繞在了逐月箭上。
箭尖上的那一輪彎月,當即閃爍明亮光芒。
這光芒一散,倏然形成了一輪巨大的彎月,擎在箭尖之上只等着金歌一鬆手,這彎月便會收割人命!
而就在此時,金歌散去了內力,緩緩鬆開了手,看向江然:
“是真的。
“大哥你可能會奇怪,爲什麼青帝得到了這個,卻將其放在這裡,而不是使用,也不是賜給當朝的一些將領。
“這不僅僅是因爲方纔那個守衛說的傳聞,更重要的是,沒有我金氏一族的獨門心法,無人能夠拉開這追雲弓。”
“原來是這樣。”
江然看着有些意動:
“讓我看看?”
“好啊。”
金歌想都不想,隨手就將這追雲弓交給了江然。
入手極沉!
比江然預想之中的還要沉重。
當然,這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他想了一下伸手捏住了弓弦,往外一拉,果然沒拉動。
再運勁,弓弦仍舊紋絲不動。
金歌看着江然伸手拉弦,心中還稍微提了一口氣,生怕江然拉開了,讓他尷尬。
結果看江然兩次都沒成功,這才放下心來,笑着說道:
“大哥別白費功夫了,你要是想要試試這個的話,我可以傳授你我金氏一族的獨門心法……”
話音至此,就見弓弦忽然被江然拉開了一道弧線。
“……”
金歌張了張嘴,再看,就發現江然逐漸的要將這追雲弓拉成滿月。
不過如此一來弓身也隱隱發出了頗爲痛苦的呻吟聲。
江然這才放開了弓弦,輕聲說道:
“確實是有些門道……雖然不至於讓所有人都拉不開,但是很顯然,有你金氏一族的獨門秘法,不僅僅可以更加輕鬆的拉開弓弦,這張弓在你們的手裡,似乎也輕便了許多。
“昔年的那位青帝難道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知道……”
金歌輕聲說奧:
“昔年那些人,都知道……可縱然是知道了,他還是動了手。
“我猜想,他會不會是想等殺光了我金氏一族,然後於老宅之中,翻找秘籍?”
這倒是有可能的。
而這追雲弓和逐月箭,這麼多年來都藏在這青國皇宮的寶庫裡,多半也是因爲,昔年的青帝,並未找到追雲逐月箭法的秘籍。
“行了,收拾東西,我們走……”
江然的話剛到此處,就聽得咔嚓一聲響。
當即回頭,只見石頭臺子上,那原本放着追雲弓和逐月箭的架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沉下去了足足一寸有餘。
這咔嚓一聲,顯然是觸發了機關。
果不其然,一個個黑色的金屬管子忽然自石臺四周浮現,劇烈的火焰洶涌而出。
“祝融油!!”
金歌驚呼一聲,想要提醒江然,卻只覺得肩頭一緊,已經被江然拽着落到了平臺上面。
祝融油是從四方噴出來的,上面自然沒有。
“祝融油是什麼?”
江然隨口詢問。
金歌則一邊將自己身上原本佩戴的弓箭,放在了架子和跟前的盒子裡。
一邊解釋道:
“是百木門特製的一種物品。
“稍微影響便會燃燒熊熊大火,這火焰裡有祝融油,一旦落到人的身上,頃刻之間,就得化爲飛灰。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滅不了。
“只有祝融油燒光了之後,方纔會逐漸熄滅。”
言說至此,頭頂上也傳出咔嚓一聲響,一塊石板悄然挪開,呈現除了裡面九根黑管子。
一道道火焰,便毫無徵兆的落下。
江然擡頭看了一眼,周遭皆是火焰,無處可走。
便索性一掌送出,護體罡氣頓時將這火焰阻隔在外。
內力和火焰對衝,前端的火焰便飛快消散,後面的火焰卻源源不斷。
“大哥,我收拾好了。”
金歌收拾好了東西,又把包袱背上,剛剛收拾好的一瞬間江然便飛身而至,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帶着她從這密室之中飛身離去。
只是與此同時,刺耳的鳴叫聲頓時從四面八方響起。
寶庫之中的守衛當即魚涌而出,待等江然帶着金歌來到了門外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率先而來的那個守衛的頭盔。
而就在此時,江然忽然一反常態的看了一眼藏着追雲弓和逐月箭的那個房間,那個給他帶路的守衛,倒是幸運沒死。
火焰噴射的時候,他正躺在下面昏迷不醒。
“什麼人?”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闖皇宮寶庫!”
“抓住他們,斬立決!!”
守衛們高聲喊着飛身往前,拔出兵器衝向了江然。
金歌當即彎弓搭箭,江然也有心看看這追雲弓逐月箭的威力,便任憑其放手施爲。
如同方纔那一幕的情況,再一次發生。
弓身溜溜光彩,箭尖之上,一個碩大的月亮,伴隨着罡氣運使而成型。
長弓滿月,氣勢如虹!
隨着金歌手指鬆開,嗡的一聲,裹挾着巨大月形罡氣的碩大箭矢便倏然飛出。
迎面而來的守衛豁然色變。
想要閃避,卻又如何來得及?
彎月一掃,所過之處,人影兩分。
哪怕是青石壘砌而成的牆壁,也無法阻擋逐月箭的威力。
箭矢洞穿青石,於上面留下了一道月亮形狀的痕跡,一路往前……飛往不知處。
金歌緩緩放下了舉着追雲弓的手,已經是熱淚盈眶。
“金氏一族追雲弓終於再一次發出月鳴!”
江然在後面給了他一腳:
“還感慨上了,趕緊去把箭撿回來,回頭弄丟了,我替伱爹追着你打三條街。”
“哎呀!”
金歌如夢初醒,屁顛屁顛的去撿逐月箭。
只是這逐月箭自牆壁之中穿過,誰知道飛到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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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按照正常路線走的話,還得彎彎繞繞一頓,江然沒這個耐心,飛出一腳,直接將牆壁踹的粉碎,跟着那逐月箭飛出的軌跡去追。
找了好一會,方纔找到了那穿透了六七堵石牆,正沒入一堵石牆一半的逐月箭。
金歌還想上去拔箭,江然將他扒拉到一邊去,隨手一掌將跟前的石頭震碎,逐月箭這才跌落在了地上。
金歌趕緊將其撿了起來,收入箭囊之中鬆了口氣:
“好險,差點捱打……”
江然嘴角抽了抽:
“你這追雲逐月箭確實是挺厲害的,可是射出去之後,就得趕緊往回撿,這太耽誤發揮了。
“你們祖上就沒學個什麼心法,可以讓這箭自動飛回來?”
金歌呆了呆,然後有些爲難的說道:
“大哥……追雲逐月箭法可以相隔數裡之外,取人性命。
“咱們就算是有擒龍控鶴的本事,也不可能相隔這麼遠的距離,將這箭給拿回來……
“更別說中途可能還會有人攔截呢。
“所以,咱們金氏一族出手,往往人多勢衆。
“一輪齊射之下,讓對方根本不敢去撿咱們得箭。”
江然聽完之後,嘆了口氣,拍了拍金歌的肩膀:
“這般說來,你還是任重而道遠啊,你和白露好好努努力,重現昔年金氏一族的輝煌吧。”
金歌有聽沒有懂,一臉迷茫的點了點頭,還對江然的話很是感動。
而經此一役,這寶庫之內的情況,也總算是徹底被人發現了。
江然他們一路走來,固然是將守衛給點住了,但是並沒有弄死。
同樣的,也並非是全部的守衛全都被控制住了。
寶庫之內一大部分守衛還在待命。
如今聽到這動靜,紛紛涌出,瞬間就發現情況不對。
同儕都被點了穴道,寶庫裡也是一片凌亂。
各種神兵利器被人折毀,滿地的殘渣碎片。
只叫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賊人還在寶庫之中,封鎖寶庫,誰也不能出去!!”
“檢查寶庫之內的機關!”
“快,傳訊增援!!”
各種各樣的吶喊聲響起。
江然環顧了一番,聽着這些動靜,輕笑一聲,對金歌說道:
“這裡熱鬧起來了,咱們該走了。”
金歌連連點頭這裡確實不是久留之地。
本來是打算往外跑的,結果發現,江然雖然動作不慢,大步流星,卻也沒有跑起來。
很快迎面而來的一羣護衛就將他們的道路攔住。
江然笑了笑,周身泛起了一層白芒,合身撞去。
剛剛凝結隊形的護衛們,頓時給撞的四散亂飛。
金歌跟在江然身後,看了這幫人一眼,輕輕搖頭,感覺江然這般大步流星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想去哪裡,誰又能不讓?他想要走,誰又能留?
當即亦步亦趨的跟在江然身後,任憑他橫衝直撞。
片刻之間,兩個人就已經到了寶庫門前。
至此,寶庫守衛這邊節節敗退的消息也早就已經傳遍了,眼看着江然和金歌這兩個‘江洋大盜’窮兇極惡,尋常守衛萬萬難以阻擋。
這寶庫之中的主事之人,怒喝一聲,直接下令落下了‘囚魔鎖’!
所謂的囚魔鎖,其實應該叫斷龍石,或者是鎮龍石。
類似於古墓之中,那種斷絕外人進出的巨大石頭,一旦落下,再也難以開啓。
可這裡畢竟是皇宮大內,又是皇家寶庫。
不管是叫斷龍石,還是鎮龍石,對天子都是不利的。
本來沒事過來看看寶庫還挺賞心悅目,心情都很好。
結果路過寶庫門口的時候,一擡頭就能看到這斷龍石……自己是真龍天子,這斷龍石會不會忽然掉下來把朕給砸死?
這想法,最初的時候哪一代皇帝都有。
後來有一位實在是受不了了,這纔給改了個名字,叫囚魔鎖。
畢竟當時天下間最叫人頭痛的就是魔教。
這地方連魔都能囚,區區魔教若是敢來這裡放肆,那自然要讓他永遠都不能出去。
這名字也就因此沿用至今。
但估摸着這寶庫守衛也沒有想到,這一趟來的竟然當真是魔教中人。
而且還是魔教少尊。
隨着地面一聲巨響,傳遞整個寶庫之後,這囚魔鎖已經落下。
江然稍微晚了一步,看着面前巨石之上的巨大浮雕,那是千軍萬馬圍攻一個碩大身形的畫面。
他看了兩眼,禁不住有些好奇的指着那巨大身影,問道:
“這是誰?
“上古神話?”
圍繞在這周圍的守衛一時之間面面相覷,就見一個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上前一步:
“這是魔教的大自在天魔!”
江然聞言頓時啞然一笑:
“別鬧了,魔教的大自在天魔沒有具體形象。
“非要形容的話,那或許是一團火……一團燃燒在心中的火。
“魔教縱容本心,便是將繁文縟節作爲柴薪,點燃心中慾望,追求自己所求……
“你這弄出這麼一個玩意,看上去怪嚇人的,其實是落了下乘了。”
“……”
那中年人頓時有點委屈,這又不是自己弄的。
這囚魔鎖存在於這寶庫之中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這浮雕他見過但到底是誰雕刻出來的,卻沒人知道。
本來還想解釋兩句,不過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了,我解釋個錘子啊!
當即怒聲喝道:
“豈有此理,爾等當真膽大包天,如今囚魔鎖已經落下,還不束手就擒!”
“囚魔鎖?”
江然聞言一笑:
“有意思……”
話音至此,他一隻手忽然按在了那囚魔鎖上。
無窮力道洶涌而去,一道道裂痕忽然以江然的手掌爲中心,朝着四方蔓延。
咔嚓咔嚓咔嚓的碎裂之聲,此起彼伏。
“不好!!”
那中年人眼見於此,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到底是何等深厚的內力,就連囚魔鎖在他面前也顯得這般脆弱不堪?
如果任憑此人這般放手施爲,豈不是馬上就能脫困而出?這囚魔鎖……就成了笑話!?
當即一聲怒喝:
“放箭!!!”
箭是弩箭!
寶庫之中,都是狹道,弓箭在這裡用處着實不大。
弩箭瞬間激發,人數一多,威力便難以遏制。
如今出手,無數弩箭裹挾強風,直奔江然和金歌而來。
金歌面色極其淡然……如果這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話,這當口,面對這麼多的弩箭,他計算是不死,也得身受重傷。
可這裡不是自己……這裡還有江然!
罡風流轉,圍繞兩人周身而起。
呼嘯之間,不滅天罡已經浮現。
那弩箭激射而來,落到不滅天罡上的一瞬間,便被這不滅天罡給彈的倒飛而去。
去勢比來勢更快三分。
打出弩箭的人還想去裝第二枚……可不等動手,剛剛做出一個伸手去摸弩箭的動作,身體便已經被弩箭貫穿。
方纔多少人出手,如今便有多少人倒下。
那中年男子眼見於此,臉色頓時一變:
“這是左道莊的天意倒懸不滅神功!
“這是不滅罡氣!
“你是左道莊的高手?”
這話說完,就發現江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
“孤陋寡聞。”
中年人一愣,莫名的感覺眼前這人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好像有一種很解氣的一樣的感覺。
卻也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當即飛身而起,兩掌一旋:
“早就想要領教一下左道莊的手段,今日便讓我來看看你這不滅罡氣,到底能不能滅!!!”
紫色光華自此人雙手發散,不僅僅是雙手,他的面容之上也泛起了一抹紫氣。
緊跟着兩掌一起,卻並非是打在了不滅天罡之上,而是輕輕的按在了上面。
試圖將自己的內力送到罡氣之內。
江然的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有些聰明……”
而那中年人卻發現,自己的內力根本無處容身,每送出去一部分,這一部分便會反衝到自己的體內。
一點點的增加力道,反倒是讓自己的內傷越來越重。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江然的不滅罡氣屁事沒有,他自己則是滿嘴流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江然忽然收回了按在了囚魔鎖上的手。
微微蓄勢,緊跟着打出一拳。
罡風一卷,轟然一聲巨響!
此時此刻,也有人在寶庫之外佈置等候,本來以爲囚魔鎖落下,就已經結束了。
有人正準備從其他入口進入寶庫增援。
結果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巨大的聲響傳來,衆人扭頭去看,只見罡氣如龍,當中裹挾千萬碎石轟然而出。
首當其衝的一羣士兵,什麼都來不及做,便已經被這碎石打的頭皮血流,滿地打滾。
待等塵埃落定,再去看那寶庫入口,就發現囚魔鎖上已經多了一個圓形的窟窿。
兩個黑衣人正緩步走出。
當中一人還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繼而笑道:
“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跑到這裡幹嘛了?趕緊回去洗洗睡吧,再會,再會!”
他抱了抱拳,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