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過半。
葉驚霜仍舊在等他,葉驚雪則照例早早地睡着了。
看到江然回來,葉驚霜便給他倒了杯水。
江然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卻並未說話,顯得有些沉默。
葉驚霜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然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霜兒,我問你啊,如果有朝一日,你得到了一件可以毀天滅地的神兵利器,你會想做什麼?”
葉驚霜眨了眨眼睛,認真思考了一下之後說道:
“如果真有這種東西的話,那我一定會小心翼翼將這東西藏起來。
“不被任何人發現。
昨天試探了好半晌,最後江然這邊滴水不漏。
她輕輕咬着下脣,緩緩點頭:
“那可一言爲定。”
“一個條件。”
黑燈瞎火的,這兩個人就不能幹點什麼正事嗎?
說的都是一些閒話,不要緊的,可是兩個人卻很開心。
葉驚霜聞言有些不太理解。
江然笑了起來:
江然索性也閉上了眼睛,緩緩突出了一口氣:
“葉家傳世百年,俠義爲先,所以纔會有你這樣的後人。”
葉驚霜也沒有跟江然聊太久,便躺在了葉驚雪的身邊。
“當然,如果能夠毀掉的話,那就更好了。”
“你說得對,如果是我的話,我多半也不會選擇去尋找這種東西,除非……有什麼事情發生,讓我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哼,說出去也不怕給魔教丟了臉?
氣哼哼的翻了個身之後,她又睡着了。
“這世上擁有野心之人太多,被他們得到的話,天下必然生亂。
“嗯……你說的是魔教傳說之中的那件神兵?”
“所以,還是藏起來的好……
君何哉籌謀此事,怎麼變成了盛情難卻?
江然素來喜歡說反話,但是看他如今模樣,卻又不像。
江然的話沒有說的太明白,葉驚霜也沒有聽的太明白。
江然按照慣例,仍舊是在椅子上打坐。
葉驚霜一愣,臉色頓時大紅,沒想到說着說着,忽然說到了這種事情上。
“說實話,我現在倒是和君何哉一樣,都在期盼這一日的到來。
“差了一個什麼?”
不過她也沒有追問,卻也沒有立刻就去睡覺,而是拉着江然說了好一會話。
葉驚霜聽說過這件事情,從江然的話語之中,也發現了端倪所在。
“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待等這一日來了……一切也就會迎來一個落幕。”
他說着,擡頭看向了葉驚霜,忽然笑道:
永寧寺的事情到底是不是這貨乾的,甄誠到現在都不敢確定。
只是看着江然的表情,她緩緩來到了他的身後,給他揉捏肩頭,輕輕按摩太陽穴。
書中得來終覺淺,她還以爲有機會可以見到一些真刀真槍……結果這兩個人就在這不鹹不淡的聊天。
一夜無話,轉眼之間便是翌日清晨,一大清早的,甄誠便帶着陳牧來找江然。
眉頭微蹙,輕聲開口:
“還差了一個……”
“待等一切結束,我們成親可好?”
倒是叫一旁呼吸早就不怎麼平穩的葉驚雪心急如焚。
他將手裡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拿起了另外一個茶杯放在了旁邊。
“魔教少尊想要閃亮登場了?”
這大半夜的,同在一個屋檐之下,唯一的妹妹還睡覺了。
江然微微點頭,卻又搖頭一笑:
“算了,不去想它,該來的總會來的。
“本來這件事情我還頗爲猶豫……不過君何哉盛情難卻,我若是沒有一點表示的話,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
就這還魔教少尊?就算是千鈞書院,玄機書院那樣受孔孟薰陶之人,這種環境之下也未必能夠把持住的吧?
“明日還有一天,待等後日,我帶你去七安鎮走走。”
但先前曾經有言在先,明日七安鎮那頭的事情,終究還是得帶江然去的。
便過來尋找江然,跟他討論一下何時出發的問題。
“雖然魔教聚集是在明日,不過咱們待等明日出發,卻是有點晚了。
“咱們需得先做籌謀,做好埋伏。
“待等魔教中人現身之後,方纔可以佔據先機。”
甄誠說道:
“所以,咱們現在出發,纔是正好。”
江然聽了之後也沒有猶豫,當即就將衆人叫了過來。
準備收拾一下,就啓程出發。
甄誠看到這架勢,有點愕然:
“這麼多人,都去啊?”
“留在這裡也無所事事,既然是盛會,自然是應該讓大家一起去湊湊熱鬧,見識見識江湖俊傑。”
江然看了甄誠一眼:
“還是說,你覺得這樣太過引人耳目?”
“倒也不會……如今聞聲而動的人,已經不少了,就算大家一起走,也不會引起什麼波瀾。
“行,即如此那就大家同去。”
客棧的房間沒有退,七安鎮一行之後,還得回來正式拉開帷幕。
一行人便這般騎馬的騎馬,駕車的駕車,浩浩蕩蕩前往七安鎮。
唐畫意這一次沒有做男裝打扮,而是恢復了原本的容貌。
混跡在葉驚霜和葉驚雪,以及溪月公主這小團體之中。
不是調戲調戲葉驚霜,就是逗弄逗弄溪月公主。
活脫脫一個小流氓。
葉驚雪言稱,這貨算是暴露本性了。
葉驚霜深以爲然。
看她這性格,都不知道她當時僞裝成厲天心的時候,是怎麼做到那般滴水不漏,冷眼冷臉的?
前往七安鎮的過程很平靜,路上也能夠看到不少的江湖人物。
甄誠和陳牧,一個出身自百木門,一個出身於玄機書院。
都是這江湖上的大人物,故此時不時的便會有人過來打個招呼。
這場景,說出去是要來埋伏魔教。
但整個看上去,根本就是浩浩蕩蕩去趕集。
如果江然是做買賣的,這個時候肯定會提前去七安鎮,提供一些飯食一類的服務,保管賺的盆滿鉢滿。
江然則在路上找到了吳笛。
先前他取了老教主的一點血液,拿回來便是想要跟吳笛討論一下。
江然自己便是用毒的大行家。
然而對於老教主身中之毒,卻沒有半點了解。
當時他還不知道老教主身上中的是蠱,便生出了想要讓吳迪看看,能不能用蠱救人。
後來知道之後,那更是撞到了對口專業了。
所以,昨天一早他就把那瓶血交給了吳笛。
可是這一整天過去了,吳笛也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如今江然又找了過來,吳笛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凝重:
“……公子,這一瓶血液,伱是從何處得來?”
“可是有所收穫?”
江然聽他說話,便知道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麼。
吳笛沉默了一下之後,輕輕點頭:
“我雖然未曾聽說過這雲泥蠱的事情,但是我從那血液之中發現這蠱……或許跟蠱王有關。”
“蠱王?”
江然愣了一下:
“蠱王不是就在吳娘子的身上?”
“沒錯。”
吳笛點了點頭:
“想來是在這之前,曾經有人利用蠱王做出了一種新蠱。
“這蠱確實是出自於笛族之手,卻又是我從未見過的……
“若非蠱王如今就被困在這蠱傀體內,我恐怕還發現不了這一點。
“中了這蠱的人,必然是被我笛族高手所傷……此人能夠利用蠱王合新蠱,也當是我笛族之中的前輩高人。
“公子……我冒昧一問。
“中蠱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江然想了一下之後,嘆了口氣:
“是我爺爺。”
“……”
吳笛的眼珠子頓時瞪得溜圓。
江然的爺爺!? 親的?
好吧,這是一句廢話,憑藉江然的身份和武功,哪會有亂認爺爺的道理?
可如果中蠱的人是江然的爺爺……那這件事情可就麻煩了。
從這雲泥蠱的情況來看,吳笛作爲笛族小輩,他其實是不敢給這個人解毒的。
因爲這可能會壞了族內高人的大事。
本想着,倘若這個人和江然沒有什麼親厚的關係,那就勸江然莫要理會此人死活了。
結果……竟然是江然的至親!
那這可就是潑天的大事!
他跟在江然身邊時間也不算太短了,對於江然也算是瞭解。
這個人不招惹他的情況下,那就是個老好人。
跟是都笑呵呵的。
上到王侯將相,下到販夫走卒,都能聊上兩句。
可一旦招惹了他,或者他身邊的人。
那他就會讓人見識到什麼是心狠手辣,下手無情。
他出手殺人的時候,從未猶豫。
管你是什麼身份,真心尋死的話,他必會成全。
如今笛族之中有高手給江然的爺爺下了蠱,這個蠱毒如果不解……江然提着他的那把碎金刀,直接殺到笛族,將整個笛族夷爲平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至於說笛族的蠱毒雖然厲害,可對江然有沒有用,那還真的不好說。
他雖然解不開他爺爺身上的蠱,卻不代表他自己會中蠱啊……
想到這裡,吳笛當即說道:
“放心吧公子,這個蠱我一定可以解開!
“只盼着公子能夠給我一個機會……調查清楚當中情況,避免誤會發生。”
江然聽他這麼說,便是一樂,知道他想了些什麼,就說道:
“放心吧,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這件事情便交給你了……如果可以解開的話,他們人大概也會在七安鎮,到時候你幫個忙就是了。”
“好。”
吳笛擦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
感覺笛族全族都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王八蛋,竟然想要拉着全族一起陪葬。
待等自己查出來的話,絕不叫他好過!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轉眼之間七安鎮已經到了。
唐畫意坐在馬車邊上,看着眼前的七安鎮,嘴角抽了抽:
“你們說,魔教的人在他們看來是不是都是傻子白癡?
“這七安鎮還有百姓嗎?全都是江湖中人……明顯到了這種程度的情況下,他們還會在這裡聚集?”
葉驚雪聞言一笑:
“那你覺得,他們會怕?”
“……那自然不會。”
“不怕的話,爲什麼不來?”
葉驚雪又問。
唐畫意想了一下,忽然笑了:
“不錯不錯,雪兒,你還是很有前途的。”
“……什麼前途?”
葉驚雪一愣,但看着唐畫意眼神的時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立刻說道:
“想也休想,我可是名門正派!”
“易蒼暝那種人也算的上名門正派?”
“……”
這話又戳到葉驚雪肺管子上了。
有心想說,易蒼暝再如何險惡,也是學了你魔教的邪術。
你魔教纔是萬惡之源。
但考慮到溪月公主還在邊上,這話到底是不好說出口。
與此同時,馬車之上的楚雲娘也是眉頭緊鎖,看着眼前景象,隱隱間她似乎已經聞到了屍山血海的味道。
江然來到這裡,看到這樣的一幕,絕不會心懷善意。
可他究竟想要做什麼,想要做到什麼程度,她卻不敢想象。
現如今哪怕她在想保持沉默,也人不住看向了唐畫意: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說錯了。”
唐畫意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
“不是我們,而是他……”
我們的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尊如何想。
少尊怎麼想,我們就怎麼做。
楚雲娘吐出了一口氣,緩緩點頭,明白了唐畫意的意思。
心中卻是躊躇不定。
而整個七安鎮,如今這人滿爲患的情況下,想要找一個住處着實是不太容易。
好在有甄誠和陳牧的面子在,倒是很快就有了一處住所。
衆人搬進去剛剛落腳,甄誠就來找江然,想要帶他出去逛逛,給他引薦一下江湖好手。
江然無可無不可,就跟着甄誠出了門。
結果被田苗苗看到了這一幕,死乞白賴的想要讓江然帶着自己。
江然想了一下,也就答應了下來。
一行三人走出院子門,甄誠就加快了腳步,江然和田苗苗跟在身後,一路串門過戶,最後來到了一處大院子裡。
剛進來就聽到拳腳破風之聲呼呼響起。
再擡頭,就見到陳牧正抱着胳膊,滿臉凝重的看向場中。
場中此時正有兩個人在交手。
打的風聲呼嘯,周遭不少江湖人物都在凝神細看,生怕出了差錯,來不及救人。
江然的目光也在這兩個人的身上走了一圈。
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兩個人的內外修爲倒是不弱,從交手來看,打的也算是精彩紛呈。
可在江然眼裡,這樣的人已經不夠看了。
倒是田苗苗看的兩眼放光。
這個姑娘其實天性好鬥。
本來就是天生神力,又被江然傳授了蠻龍勁。
一膀子力氣,無處發泄,平時趕路的時候,恨不能把馬趕走,她上去拉一會,就是爲了宣泄一下她那無處發散的力氣。
此時看到這兩個人打的熱火朝天,禁不住連連叫好:
“好好好,打,打他啊。
“哎呀,你躲什麼?你打他的拳頭啊,你怕什麼啊?”
江然見此一笑,也沒有喝止她。
畢竟江然對她的情況瞭如指掌,知道她最近屬實是憋壞了,有這麼一個場合發泄一下,也挺好的。
而最開始的時候,在場衆人也沒將她當回事。
一個不知道跟着誰來的小丫頭,嘰嘰喳喳的,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犯不上跟跟一個無名丫鬟斤斤計較。
但是很快,交手之中的兩個人就受到了影響。
這兩個人一個擅長施展爪功,一個則是以指法見長。
田苗苗卻讓兩個人用拳頭爭鬥。
兩個人本來就是久戰不下,有一個病急亂投醫,竟然當真聽了她的鬼話,原本的一指未曾落下,反倒是轉身給出了一拳。
結果這一拳正是落入了對方下懷,被對方一手掌握,緊跟着雙爪接連攀升,一口氣從手腕拿到了肩膀,腳下一措,兩手一分,直接就把人給掀了出去。
人在半空之中不等落下,對手已經上前一步,一把鎖住了他的咽喉。
待等兩個人身形站穩,那人方纔收回手爪,抱拳一笑:
“承讓了。”
“……多謝手下留情。”
另外一人輸了爭鬥,臉上無光,說完這句話之後,狠狠地瞪了田苗苗一天:
“誰家的丫鬟,不管管好?讓她在這裡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他說完這一句之後,環目四顧,顯然是不打算息事寧人。
而是想要找找這丫鬟身後的人。
田苗苗一縮脖子,倒不是怕了這人,而是擔心給江然惹禍。
忍不住回頭看了江然一眼:
“公子……他們交手的時候,我不能開口嗎?”
“可以啊。”
江然一笑:
“能夠被旁人言語所影響,致使交手之中敗下陣來,這樣的人也稱不上什麼高手。
“你該說就說,該喊就喊,哪怕他們交手的時候,你撒潑罵街,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田苗苗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繼而看向場中那人,哼了一聲,雙手叉腰:
“我家公子說了,我想喊就喊,想撒潑就撒潑,關你屁事!!”
“你家公子?”
那人擡眸一看站在田苗苗身後的江然,頓時冷笑一聲:
“好一張小白臉……看來你這丫頭平日裡將你家公子伺候的不錯,這才讓他敢這般維護於你。”
田苗苗全然沒有聽出這人話語之中的險惡,當即雙手叉腰,滿臉驕傲:
“那是自然,我家公子對我最好不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