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言妄語,小小年紀不知道天高地厚。”
玲瓏亭這兩個人中的男子,微微搖頭:
“小姑娘,咱們不是做買賣的,不會髒了自己的手。
“飛龍既然已經死了,說明你命不該絕。
“咱們就此別過就是。”
說着,看了自己身邊的同伴一眼:
“咱們走。”
然而這三個字剛一落下,一抹鋒芒至極的劍意便已經到了背後。
場中皆爲高手,這劍意一起,頓時知道不對。
背後揹着流星錘這漢子,內力一吐,身背後的流星錘驟然飛出,只聽叮的一聲響。
一抹劍痕便已經落在了那流星錘上。
龐大的力道帶動那漢子的身體,一口氣退了三步,豁然擡頭,臉色已經是猙獰至極:
“你這是在找死!!”
話音落下,也不多言,腳步一縱,手中流星錘倏然送出。
風雷滾動!
流星錘破開空氣的呼嘯之聲,捲起驚濤駭浪。
罡風掃過,不等到了跟前,客棧大堂之內的桌子,便紛紛朝着兩側撞去。
地面之上的木質地板甚至都瘋狂捲起,伴隨着那流星錘一起,朝着時邈砸去。
時邈面無表情,眸中劍意森森。
單手按劍,正要出手。
就見一隻大手凌空而至,砰的一聲響,那流星錘悍然落地,地面之上一瞬間碎木飛濺。
整個流星錘砸進地面足足大半個。
出手的正是那滿臉憨厚的漢子。
玲瓏亭那人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出,當即一抖手,就想要將流星錘收回來。
卻被一隻腳直接踩在了鐵鏈上。
如同萬鈞壓頂,任憑這漢子如何用力,竟然無法抽動分毫。
只是再看那店小二,就發現那張憨厚的臉上,全都是爲難之色:
“禍事了,禍事了。
“掌櫃的最不喜歡別人破壞他客棧裡的東西。
“你這人怎麼這般不講道理,一出手,就碎了桌子和地板。
“掌櫃的追究起來,該當如何是好?”
玲瓏亭那人擡眸不免有些驚疑不定。
凝望了這店小二的腳掌一眼,輕輕點頭:
“沒想到店家也是深藏不漏。
“不過伱無需擔心,既然是我砸壞的,照價賠償就是。”
“哦?”
那店小二聞言頓時漏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那好那好……掌櫃的說了,只要給錢,其他的都不是什麼問題。
“這樣,一張桌子一千兩,你剛纔咋壞了七八張,給你抹去個零頭,你就賠償一萬兩銀子。
“一塊地板沒有這麼貴,只要五百兩。
“可是你剛纔砸壞的地板,實在是太多了,四五十塊得有吧?
“哎呀,這個賬怎麼算啊?你……你容我想想。
“算了算了,想不出來,我這人腦子太笨,不會算賬,你就給我……嗯,十萬兩銀子!!”
玲瓏亭這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末了忍不住對身邊那女人說道:
“咱們玲瓏亭做買賣,似乎也沒有這般漫天要價。”
那女人點了點頭,瞅了一眼柳槐殤:
“我現在相信,這裡確實是一家黑店了。”
話音落下,一抖手。
嗡的一聲,不等人看清楚到底是什麼,就見一抹銀芒閃過,盡數沒入那店小二的體內。
那店小二登時慘叫一聲:
“好癢,好癢啊。”
“癢就對了。”
那女人笑了笑:
“我這飛絮針比牛毛都要細,卻足足有半尺來長。
“打進人的體內,會隨着血管攀爬。
“最後流入你的心臟之中,取了你的性命!
“這個過程之中,確實是很癢。”
白露聽到這話,眼神微微一變,低聲說道:
“飛絮針是無影門的絕學,這個女人她是‘纖雲弄巧’馮彩蝶。”
江然聽是聽了,並不知道是誰。
不過卻也不怎麼在意,畢竟來到這青國,怎麼也算是初來乍到,不認識都很正常。
慢慢的,應該也就熟悉了。
而此時那漢子已經忍不住伸手去抓。
只聽馮彩蝶輕聲說道:
“我勸你莫要去撓,越撓,這飛絮針就越深。最後,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此時,她身邊那漢子,用力一抽手,將自己的流星錘給收了回來。
店小二似乎一時之間顧不上這頭,伸手一直在撓,任憑那人收回了流星錘。
馮彩蝶則冷笑搖頭:
“咱們走吧。”
說着轉身就要和身邊的同伴一起離去。
卻聽那店小二忽然開口:
“等等……”
“嗯?”
馮彩蝶一回頭,就見那店小二兩根棒槌一般粗細的手指頭,竟然好似捏住了什麼一樣。
然後一點點的從身體之中拽出了什麼東西。
江然定睛細看,便發現,這確實是一根極細極細的銀針。
卻不知道被這人以什麼手段,硬生生從體內給捏了出來。
“這不可能!”
馮彩蝶更是瞠目結舌,這飛絮針一旦命中,對手必死無疑。
除非有她無影門高手幫忙取針,否則的話,絕對拿不出來。
這店小二有古怪!
心念至此,一聲怒喝:
“走!!!”
“別急,還給你!”
那店小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衆人下意識的回頭,就見店小二一抖手。
這一下,包括馮彩蝶在內,三個人的頭皮同時麻了一下。
然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這飛絮針被扔出來之後,竟然輕飄飄的落了地……
那店小二撓着頭,仔細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又把那銀針拿了起來:
“沒道理啊……憑什麼你扔就行,我扔就不行。”
馮彩蝶聽到這話,這才鬆了口氣。
知道剛纔這店小二就是抖機靈。
施展飛絮針本就是一門絕學,若是什麼人都能拿來就用,那無影門的處境豈不是很尷尬?
而就在此時,那店小二再一次一抖手。
又將那飛絮針扔了出去。
這一次三個人誰都沒有在意,轉身還想離去。
卻沒發現,江然看到此處,忽然一樂,手指微微勾起,屈指一彈。
嗡的一聲!
正要落地的飛絮針,倏然繃得筆直,裹挾着一股罡氣,直奔三人而來。
聽到這風聲不對。
三個人同時回頭。
可不等做出反應,一股蠻橫的力道,便好似排山倒海一般,呼嘯而至。
直接將三個人壓得倒飛而去。
不過如此一來,那一枚飛絮針卻是直接打在了門框上,然而因爲力道太大,直接穿透了門框,飛到了外頭,不知道去了何處。
這一幕不僅僅讓跌落在地上的三個人傻了眼。
那店小二也是撓了撓臉頰:
“這又是怎麼回事?”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忽然從樓上傳來,那中年店小二當即回頭去看,就見一個貌不驚人的掌櫃的正在艱難往下走。
他面色烏黑,手裡拿着一個手帕,時不時的在嘴角擦拭一下。
整個手帕上到處都沾染漆黑血漬。
“掌櫃的!”
一時之間整個客棧各個角落之中,每一個人都在躬身問好。
然而這掌櫃的對旁人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只是眸光落在了江然的身上,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他們沒跟我說……不然的話,我早就下來了。
“沒想到,會在這彌留之際,遇到您……”
江然表情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明明這只是第二次見面,對方的態度卻好似是認識了自己很久一樣。
江然雖然已經猜測到了對方的身份,可仍舊感覺頗爲彆扭。
他輕輕搖頭:
“怎麼傷的這麼重?”
“他們早有準備……”
掌櫃的嘆了口氣:
“猝不及防之下,吃了點虧。”
“一點?” “很多……”
掌櫃的苦笑一聲:
“您這一趟是……”
“隨便溜達。”
江然隨口應付。
掌櫃的沉默了一下,對着周遭揮了揮手:
“清掃一下……”
這四個字一出口,周遭不管是那中年漢子,亦或者是眉清目秀的店小二。
身上紛紛展現出了非凡氣勢。
柳槐殤三人此時方纔知道,真正厲害的還不是那個中年漢子。
而是整座客棧之中的每一個人。
店小二,賬房,廚子,包括一直在角落裡揹着一把斧頭的老頭,身上都流露出了叫人膽戰心驚的氣勢。
這哪裡是什麼客棧?
這根本就是龍潭虎穴!
知道情況不妙,三個人轉身想走,可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客棧大門轟然一聲關閉。
硬是將三個人鎖死在了這客棧之中。
悽悽夜幕,慘叫驚天。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那灰撲撲黑漆漆的小樓牆壁遮擋。
以至於悄無聲息。
唯有白露和白子慕,以及那些護衛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哪怕結束之後,臉上全都是驚魂未定之色。
不過店小二對他們卻很是恭順。
請他們各自回房之後,江然則是被引到了一間茶室之中。
同行的只有霜雪二人。
茶室之內,掌櫃的在那中年小二的攙扶之下,緩緩跪在江然的跟前:
“屬下……參見少尊。”
葉驚霜和葉驚雪聽到這樣的稱呼,這才知道,原來這店小二竟然是魔教的人。
江然則暗道一聲果然。
第一次遇到這棟樓,是在紅楓山外,那也是蒼州府之後,再一次和唐畫意重逢的地方。
再一次見面,卻已經是在青國境內。
巧合的是,在錦陽府的時候,江然便叫唐員外等人先行踏入青國境內,調查老教主的事情。
這件事情必然兇險,而再一次見到這小樓的人時,便發現他們多數帶傷。
當然,傷勢最重的就是這位掌櫃的了。
江然袍袖一震,一股力道便將掌櫃的給託了起來:
“既然受了傷,就不要行禮了。
“你在魔教之中,分屬哪一脈?”
“屬下姓廖,廖俞賢。
“乃是魔教少尊樓掌事。”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擡頭看向江然:
“而您……纔是這座樓的主人。”
“少尊樓?”
江然呆了呆:
“這座樓,竟然叫少尊樓?”
“其實,只是一個名字……”
廖俞賢輕聲說道:
“這座樓裡的人,不管是我這個掌櫃,還是樓下那些小二,後廚的廚子,其實都是原本少尊樓內的使喚之人。
“昔年魔尊出事之後,咱們這幫人本來應該跟在少尊身邊。
“可恨那斷東流拿着雞毛當令箭,不許我等靠近。
“否則的話,早就迎回少尊,回到真正的少尊樓內。”
“真正的少尊樓?”
“便是在我魔教總舵。”
廖俞賢說道:
“至於這一座……其實,只是就地取材,原地打造而已。”
“你們該不會……每到一地,都會蓋一座樓吧?”
江然呆了呆。
“沒錯。”
廖俞賢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又是一陣咳嗽。
待等咳嗽完了之後,這才說道:
“所謂衣食住行,皆爲頭等大事。
“少尊樓千變萬化,只需要少尊一聲令下,兩個時辰之內,咱們這幫人便可以平地起一座樓。
“內中擺設,預設幾種模樣可供少尊選擇。
“若少尊另有心儀擺設,可提前說明,我等也好提前練習。”
江然嘴角抽了抽,原本以爲自己用十三匹快馬,拉着一座豪華房車,就已經算是窮奢極欲了。
卻沒想到這魔教少尊的牌面只能更大。
人家出門時真的帶着一座樓。
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對:
“當時紅楓山外,初次見面的時候,那棟樓也是你們剛剛起的?”
“沒錯。”
廖俞賢點了點頭:
“當時聖女說過,那是您的必經之路,所以咱們提前幾日,就在那裡準備。”
“可我記得那會樓梯看上去好似年久失修……”
“做舊而已。”
廖俞賢笑道:“不然的話,一應實物太過嶄新,會叫人生疑的。”
“……”
江然感覺這貨大概是在糊弄自己,怎麼做舊可以將一個樓梯做成那樣?
不過隔行如隔山,江然不明所以,也不去追問,說多了說錯了,總是難免丟人現眼。
凝望了眼前廖俞賢幾眼之後,他正要開口詢問,就聽廖俞賢說道:
“本以爲此番只怕沒有重返金蟬之期,若說遺憾,唯有遺憾不能再見少尊一面。
“卻沒想到,天不絕我廖俞賢。
“少尊竟然來了……
“正要讓少尊知道,青國之內另有玄機。
“老教主如今落入天上闕手中,生死不知。
“咱們和唐天源聯手救援,卻君何哉易容改扮偷襲,落入陷阱之中,一場廝殺,各奔東西。
“我在這裡苟延殘喘,唐天源也是不知所蹤。
“與此同時,跟在一起行動的問心齋王昭等人……也各自離散,被天上闕和青國高手追殺。
“如今青國之內,我等寸步難行。
“此間種種,還得請少主定奪。”
言說至此,他又是接連咳嗽,黑色的血液順着嘴角往下流淌。
江然先是稍微消化了一下他的這一番話,繼而上前一步,拿過了他的手腕。
廖俞賢嘆了口氣:
“屬下只怕是沒救了……少尊莫要白費心思了。”
“你這是中了毒功,好狠辣的掌力,時時刻刻都在侵蝕你的五臟六腑。”
“少尊好眼力。
“屬下中了君何哉的【絕神掌】……此掌加身,便是無藥可救。
“除非有人內力通神,可以將這毒氣硬生生自體內逼出,否則的話,絕無倖免的道理。
“只可惜……想要將這毒氣逼出,內力需得無量無盡。
“縱然是再有奇遇加身,再如何天資縱橫,也難尋這般神仙中人。
“如今,就算是魔尊重生,我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江然聞言,表情卻有些古怪:
“只需要內力夠深?”
“……少尊年紀輕輕,便已經武功蓋世。
“只是,屬下這傷……”
廖俞賢知道江然在想什麼,有心說江然不要浪費心力。
卻又擔心這話說的太過直白,再衝撞了少尊。
正斟酌用詞,江然便已經一伸手,將他身軀打的原地一轉,緊跟着一掌按在了他的背後。
要說內力之深厚,放眼天下,江然自問也是位列絕頂之林。
先前積累的那些尋常通緝犯,拿來換取的內力,本就成百上千年。
而兩個多月之前,京城外的那一戰,更讓江然收穫滿滿。
血蟬兩位銀蟬,一個奉上了他的大河劍意。
另外一個江然則得到了他苦修一輩子的參差轉輪訣。
除此之外,真正驚人的其實是身負霸拳那人,足足貢獻了一百七十年的內力。
這都是此人沒日沒夜憑藉紫玉蒲團苦修而來。
其實本來憑藉他的內力,再配合他的霸拳,放眼天下也難以尋覓敵手。
卻偏偏遇到了江然。
硬生生被江然用大金剛伏魔拳,一拳轟殺。
相比之下,宇文亭和那個天煞神刀,以及那好似刀槍不入的巨漢,所貢獻的獎勵,就有點平平無奇了。
江然這一路是有選擇的領獎。
除了霸拳的一百七十年內力之外,便是參差轉輪訣被江然領取了。
餘下的包括大河劍意在內,都暫時未曾領取。
留待日後,若是有更合適自己的武功,便可以將這些獎勵轉化爲buff,爲新的武功增加年限。
至於說壽命方面,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並沒有因爲江然打通了一條九死絕脈再獲得獎勵就突飛猛進之類。
仍舊是按部就班,幾個月幾個月的獲取。
不過,僅僅只是打通了一條九死絕脈,就讓江然有了十年壽命打底,其他的倒也無所謂了。
廖俞賢將這絕神掌說的非比尋常,需得驚天內力方纔能夠逼出。
江然倒是想要試試看,自己的內力,到底夠不夠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