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你去哪兒?”一身夜行衣的仇昌在從儲物樓向孫家大宅側門趕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低着頭行色匆匆的徐愛。
由於仇昌武藝較高,並且徐愛心事重重,因而徐愛並未提前發覺仇昌的出現,直到仇昌叫他時他才反應過來:“啊?二哥!我急着去孫璇璧的住處找大哥!你這是去哪兒啊?”
“哦,我去城南戲園子找一名戲子……”
仇昌話音未落,徐愛便急忙插話道:“戲子有什麼好找的?!再說了這都三更天了,人家早就歇息了!你要找就等明天唄!走,跟我走,咱們去見大哥!”
徐愛不由分說的便拉着仇昌朝孫璇璧的住宅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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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啷啷——”緊靠在牆壁上的藏書架向兩邊移開了,現出了位於藏書架之後的一道木門。
藏書架前的李純鈞長出了一口氣,他的猜測在大方向上沒有錯,孫璇璧的書房中果然是有這密室存在啊!
看了眼藏書架第三層中插在一排道家經卷中的平凡的《黃庭經》,李純鈞感慨頗多,要不是挨個試過,打死他也想不到看起來這麼不起眼的一卷書會是固定住的假書,更不會想到它竟然是打開藏書架開關的鑰匙!
子時已過,月移當空。
李純鈞伸了個懶腰後,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走到了這扇木門前。用手刀劈落門上銅鎖後,李純鈞推門而入。
“呼——好大的毒氣!”一隻腳剛踏入密室的李純鈞急忙用左衣袖掩住口鼻,右手不住地揮舞以驅散面前黃褐色的腥臭之氣。所幸的是這些氣體雖帶毒臭但並不濃郁,毒性也不甚強烈,空氣流通了一會後便盡皆散去。
“這是……一個小型的演武場?”李純鈞自言自語的驚歎道。
毒氣消散後,李純鈞面前露出的空地讓他頗爲驚訝:這個密室約莫三丈見方,中間空蕩蕩的,只是地面上有些許裂痕;入口在房間的西側,正對着的東側牆邊安置着一座兵器架,上面插滿了十八般兵器,尤以寶劍居多;南側的牆邊堆滿了廢鐵、砂土和木柴,北側的牆邊卻架着三口黝黑的大鐵鍋。
李純鈞看了一眼大鐵鍋,躊躇再三還是向那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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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三哥說……”徐愛剛來到孫璇璧書房的門外便叫了出來,但當他一腳踏進屋來、看見了藏書架後敞開的密室入口時,便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純鈞早已從密室中出來了,此時正坐在孫璇璧的書桌前,冷靜的看着自己兄弟的驚愕之態。
“你三哥說什麼?”李純鈞輕聲問道。
“三弟懷疑練毒砂掌的不是別人,正是孫璇璧!現在看來是真的了……”回答李純鈞的話的人是仇昌。
在來的路上徐愛已經將孫瑾瑜的懷疑告訴了他:孫璇璧死的時候體內有毒砂之毒、掌心有毒砂之印,但這毒卻沒涌入他的心臟,而中了毒砂掌而亡的那名家奴卻跟常人一樣毒侵心脈,再加上他常閱讀的書中含有微量毒素,因此孫璇璧很可能練過毒砂掌!就是他以毒砂掌掌殺了那名家奴!
當然,即便沒有孫瑾瑜的推斷,仇昌此時也判斷的出來,因爲這書房的空氣之中飄散着毒砂的毒氣!李純鈞和徐愛識不出毒砂,他仇昌可是專司江湖情報的錦衣衛干將又怎會不識?!
“三哥的冤情現在終於能洗得清了!”徐愛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後,興奮的大叫道。
“未必!”
“沒那麼容易!”
仇昌和李純鈞異口同聲的說道。
李純鈞見仇昌開口,便沒有再說話,只是示意仇昌開口。兄弟之間也沒必要客氣,仇昌只是衝他一點頭,便開口說道:“雖然孫玲瓏和空好的命案肯定跟三弟扯不上關係,現在毒砂掌的事情也水落石出了,但這隻能說明殺死那名家奴的不是三弟而並不能顯示出孫璇璧的死因!也即是說,三弟仍然要揹着孫瑤琳、孫瓊瑰和孫璇璧三條人命!我們現在爲三弟做的仍然不夠啊!”
“二弟說得對!孫家到現在一共沒了八條人命,現在只找到了其中一個的兇手,其餘幾條人命的冤情還有待昭雪啊!”李純鈞感嘆道,“不過,我現在有些疑問,想跟你們倆一同參詳一下……”
“那三名家奴的死亡時間?”李純鈞正沉吟着組織語言時,仇昌淡然地問道。
“是!”李純鈞迴應道。
“大哥二哥你們在說什麼——哦!對的!死亡時間!死亡時間確實有問題!”徐愛懵懂的問了半句,並不笨的他便恍然大悟:“這三名家奴是孫伯父依次派去叫孫瓊瑰的,前兩人是死在劍下的,而最後一人卻是死在毒砂掌下——也就是死在孫璇璧手裡!這就奇怪了,最後一名家奴前往孫瓊瑰那兒叫他的時間比孫璇璧早了至少一刻鐘,他爲什麼會死在孫璇璧手裡呢?……”說着說着,徐愛自己也沉吟起來。
“我有個想法:會不會是真兇殺死孫瓊瑰後,因故並沒有離開,比如翻查東西什麼的,這時候接連兩人前來請孫瓊瑰,真兇於是拿起孫瓊瑰的承影劍殺死了二人;殺人之後真兇又去忙他的事了,這時候第三名家奴卻來到了孫瓊瑰所住的院子,他看到了院子內兩人的死屍後驚疑不已,因此躲在一邊不敢驚動真兇;過了一會兒,孫璇璧來了院子,他看到了藏在一旁的這名家奴,又正好跟他有間隙,因此趁機殺了他……不對,不對!”李純鈞還沒把自己的推測說完,就自己否認了自己的推斷。
“這種可能確實不大!如果我是那名家奴,在看到有人死亡後,絕對會下意識地掉頭就跑,不但如此還會大喊大叫、引人關注,絕不會躲在一旁靜靜觀看!”揣摩人心這方面,師承鴻儒王守仁的徐愛絕對不會比斷案無數的仇昌要差。
“不過大哥確實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疑點——孫璇璧爲什麼要對一名家奴出手?!除此之外,真兇爲什麼要留下來繼續殺人,他爲什麼會孫家的獨門劍法,他又是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疑點啊!”仇昌在迎合了李純鈞後,忍不住長嘆一聲,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時間,孫璇璧的屋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李純鈞兄弟三人各自陷入了沉默,只有書桌上的那盞油燈還幽幽地搖曳着身軀,應和着飄舞在屋外的涼爽的風。
月光灑滿了孫家,皎潔卻悽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