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夜間酣戰在東方天亮之前、孫瑾瑜率軍趕到之際完美的結束了。
毒龍教的人雖然遠離中土武林,但一個“義”字,這些單純的外族青壯倒比中原江湖中某些漢人中的僞君子、僞俠客守得更嚴。縱使那麼多人死在了李純鈞的拳腳下,他們仍無一人逃走,舍了命的要爲同伴報仇,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淳樸還是愚笨!
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在犧牲了近三百人後,剩餘的一百多人終於等到了李純鈞內力枯竭、體力耗盡的一刻!可惜,孫瑾瑜和他借來的一千騎兵也在同一時刻追到了現場,包括仍昏迷着的孫輔臣在內,一百餘名毒龍教教徒無一漏網。
稀薄的月光下,渾身浴血的李純鈞、翻身下馬的孫瑾瑜和徐愛以及剛剛走下馬車的仇昌相擁在了一起。徐愛掩面痛哭,李純鈞亦是清淚兩行難自制,孫瑾瑜的淚花中泛着笑意,就連仇昌也化去了臉上的千載寒冰,別過頭去努力地不讓其餘三人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
天上的星辰漸漸黯淡了,不是因爲雲霧的遮掩,而是因爲東方已經噴灑出了熹微的金色光芒。
地面的花花草草都凝結出一顆顆露珠,折射着來自初升紅日的恩惠,點綴着生機未逝的大地。
滄海月明珠有淚,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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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瑾瑜命騎兵隊長帶隊返回,自己又幹起了“老本行”——車伕,駕着車,載着仇昌和徐愛悠悠的往龍場趕去。李純鈞從馬車後將自己的“小黑”解開,此時正騎着馬護衛在馬車一側。
徐愛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告訴了李純鈞和仇昌,這時他們倆才發現孫、徐二人經歷的危險與曲折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李純鈞也將他和仇昌的遭遇講了出來,至於馬伏波和上官昱離開那段卻是仇昌自己講的。本來李純鈞怕刺激仇昌而想將這段濾過,卻沒料到仇昌一臉無所謂的說着這段故事,彷佛上官昱這人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絲毫沒有一個月前“非卿不娶”的意味。
徐愛覺得仇昌又變得絕情了,孫瑾瑜卻從仇昌在河邊飲水時小心地擦拭着銀色匕首的動作中解讀出他內心的煎熬。
終於,李純鈞講述到了赤水河北岸的最後一戰,卻再也不好意思講下去。仇昌白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話談道:“當時,還被點穴的我眼睜睜的看着李霜明右手持判官筆猛攻向那個叫周伯通的小子,左手卻背在身後積蓄着力量,等待一擊斃敵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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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李霜明在張楓暗器的協助下找到了一擊斃敵的機會,他右手的判官筆疾點向周伯通咽喉要害,左掌由腰間發出拍向周伯通丹田。
周伯通腿腳被飛石擊傷,行動有礙,眼看躲不過,索性右掌迎向對方左掌,左手不避鋒芒的去抓取對方的兵刃,但即便是這樣,身形不穩的周伯通也非吃虧不可。
李純鈞趁打鬥激烈、衆人聚精會神地觀戰的檔口現身解開了仇昌胸腹上的大穴,並把剩餘所有的“迴天丹”都給仇昌服下了。李、仇二人和天瀑門的張瑋一同觀看着這極爲兇狠的對拼,張瑋認定周伯通必敗,李純鈞不置可否,剛得到解脫的仇昌卻料定李霜明必死。
果不其然,年紀最小卻經歷過無數惡戰的仇昌眼光最爲毒辣。周伯通在敵人兵刃加身之際,側轉身軀,左手也突然變招,拼着自己左胸受敵兵器一刺,左手併攏食、中二指點向敵人眉心。聞名江湖的“連山指”絕非浪得虛名,指中,人亡。李霜明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至於周伯通爲何被刺透左胸而未死,人生閱歷頗多的張瑋猜測這是由於周伯通是少數心臟長在右邊的異人。
張楓摔倒在地,李霜明死亡,周伯通、上官雲姬、方翊三人皆重傷,局面變得異常悲壯。這時候李純鈞和張瑋才從仇昌口中得知他們倆沒看到的事情:她們一行八人上岸前張、李二人就已經埋伏在松樹林中,先格殺五名探路女衛,後刺殺上官雲姬,卻沒料到跟他們一同躲在林中的方翊關鍵時刻突然現身,用自己的身體爲上官雲姬擋下了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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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自有真情在啊!後來呢?”聽到這裡,徐愛忍不住插話道。
孫瑾瑜卻面色發白的問道:“你們說的那個周伯通是不是一副貴公子的打扮?而且用的步法特別詭異,掌法的連貫性很強,指力強勁有力?”
“是!你認識?”仇昌剛反問了一句,突然面現驚疑之色,喃喃道:“步法、掌法、指法、姓周……難道他是……”
孫瑾瑜的笑容變得異常苦澀,終於沉重的點點頭:“他應該就是霏霏的大哥,三大精英世家之一的周家的少家主,那個被稱爲‘鬼卜子’的周伯通了!”
“他說過自己會讀心術……我早該想到的!”仇昌頗爲自責的感嘆道。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語。
“呃,別管那麼多了,繼續往下說吧!”孫瑾瑜擠出了一個笑容,勇敢的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於是爲了避免僵局持續下去,李純鈞接話把當天的事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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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雲姬見到李純鈞、張瑋涉水而來還救了仇昌,大驚之下花容失色,連忙命令被她“媚術”迷惑住的周伯通先殺張楓、再戰李純鈞,卻沒料到周伯通置若罔聞的向李純鈞點頭致意,然後走到了張楓身邊,以德報怨的攙扶起了被自己打傷、又打傷了自己的張楓,指着死不瞑目的李霜明說道:“老人家,我從你的眼神和武功中看得出你和這個傢伙完全不同,你的心底堅守着一個尺度和一份正義,你走吧!”
說罷,他又轉過頭來譏笑的看着上官雲姬:“上官教主,說實話,我對你很失望,也對幫方大哥救你這事兒感到很後悔!你就是用‘媚術’來表達你對救命恩人的感謝之情嗎?你不但忘恩負義,還有點孤陋寡聞,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不知道我們家的男丁個個打小就學‘讀心術’嗎?你難道不知道‘讀心術’所需精神念力絲毫不弱於‘媚術’嗎?竟然妄想用此等邪術來害我,真是異想天開!”
張楓、仇昌等聽聞此言,心中疑惑盡皆釋然,唯獨上官雲姬那原本就因爲傷勢而略顯蒼白的臉色又白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