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子昂冷哼一聲:“因爲是個貪財好色之徒。也對,哪有武夫不貪財的?”
“在從雲軒,他就開口要錢。該是沒怎麼見過世面,要了錢又怕咱們不送賠禮,說今天之內一定要拿到。父親知道麼,那人今天從陶家出來,穿的不是我昨天看見的那身,而是一身新的。我猜是陶家準備的換洗衣裳,他竟然連這也捨不得。”
“又跟我說了一通什麼衣裳、什麼人。言下之意便是指那陶純熙,叫我不要和他搶。”隋子昂咬牙道,“我看得上她麼?不過是覺得比較特別罷了。哦,還有,之前指着叫方耋去給他送賠禮,我猜也是因爲方耋曾得罪過他,他要將他羞辱一番。這種人……貪財好色氣量狹小,現在我想一想,用得着怕麼?”
隋以廉緩了口氣:“倒也是、倒也是。這就好、這就好。”
隋子昂將怨氣宣泄一通,便覺得心裡舒坦些,膽氣也壯了,又道:“父親,你又何必忌憚徹北公?他都被大王發到北疆去了!”
隋以廉嘆氣:“你懂什麼,不曉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的道理麼?那徹北公雖然失勢,可也是先王親封的公爵呀。從前他黨羽甚多,到現在,也有不少人追隨他。”
“我要得罪了他,他不與我計較倒好……一旦隨手一指,自然有人來對我使絆子。我當初爲什麼不修行,爲什麼請旨來璋城做府治?還不是爲了你們……想叫你們太平一世!哪知道李國又變了天,這璋城也不安穩了……唉,我這是何苦來,又招惹了誰?”
他想了想,又一驚:“啊呀!”
蘇仝友與隋子昂忙道:“怎麼了?”
隋以廉想了一陣子,臉上更現出苦色:“那人是無量軍奔掠營的統領!?你們要知道徹北公向來不問軍事,可這統領卻爲他做事……他分明已有什麼圖謀了!”
說了這話,他道:“啊呀!前些日子是不是無量城失陷過,萬有城也失陷了!?會不會是徹北公想引魔軍入境,他好趁亂而起!?”
蘇砼友與隋子昂都愣住:“這……徹北公他……不至於如此吧?”
隋以廉立即伸手取了筆:“茲事體大,不得不報了!”
隋子昂臉色一喜:“正是!父親報上去,我先將那李伯辰拿下!”
可隋以廉剛伸手又取了紙,忽然眉頭一皺,低聲道:“不不……不可……”
隋子昂一愣,急得眼中要冒出火來:“父親呀,怎麼又不可了!?”
隋以廉將筆一擲,閉上眼長嘆道:“我兒,你糊塗啊!仝友,你來和他說!”
蘇仝友愣了愣,思索一番,才邊看隋以廉臉色邊道:“是因爲……這個……哦,公子,璋城到無量城近些,還是到國都近些?”
隋子昂皺眉:“自然是無量城。只有到國都三分之一的路程。”
“所以如果我們將李伯辰拿下,徹北公便會先知曉此事。如果他要有什麼動作,未等我們的信送到國都,他的雷霆手段就來了!”
他說了這些話,頓了頓。隋以廉等了一會兒,見他再不開口,才睜眼嘆道:“還有呢。萬一徹北公真反了,算不算是我逼反的?怕他第一個要拿我祭旗!即便不……與今上爭起來,無量城一萬大軍南下,豈不是魔國正好趁虛而入?若魔國也按兵不動,他們兩個相爭,我幫哪一方?我又不忍見同姓相殘……都是麻煩,都是麻煩!”
隋子昂瞪着眼:“父親你……唉!那父親你說,現在怎麼辦!?”
蘇仝友忙勸:“公子,府君……府君也是爲了你將來打算。”
隋以廉想了想,嘆道:“眼下不可再招惹他。他要什麼,儘管都送去。一個軍中統領,眼界不高,胃口也不會大,那些財物算不得什麼。”
“我這邊,唉,我猜徹北公縱有不臣之心,也不會急於起事。到今年歲末的時候,我去王都請旨……我請離璋城就是了。”
“還有那個空明會!”他挺直身子看蘇仝友,“我叫你入會是就是爲了探聽內情節制他們,你倒好,縱容會中人幫這逆子做那種下作的事情!”
蘇仝友忙躬了身,一言不發。隋子昂也沒了怒火,低咳一聲,背過臉去。
“叫空明會也別招惹他了,快些送他走!”他擡手指着蘇仝友,“偌大一個璋城,被搞得烏煙瘴氣!”
蘇仝友道:“府君,那,要不要叫大會首來見你?”
隋以廉皺眉:“當然要!竟然搞出這種事!”
蘇仝友剛要道“領命”,卻見隋以廉又想了想,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我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空明會那邊,你去叮囑吧。這些人……我聽說他們竟然不許人去拜璋山山君?真是豈有此理。山君乃是正神,怎麼拜不得?”
“我隋國供奉的乃是六瀆正統,那些人卻偏要又信什麼大空明,早晚要出事……我纔不和那些人扯上干係!好了好了……你們都先去、先去,我得好生靜一靜……”
蘇仝友和隋子昂向他行禮,忙退了出來。
出門走下臺階,隋子昂便道:“蘇丞你看,我之前是怎麼說的?父親一定又是這樣子,怕前怕後,不想多事!”
蘇仝友道:“府君他……也是謹慎小心。公子要體諒。”
“那就由着那個李伯辰了?”
蘇仝友又走了幾步,低聲道:“府君謹慎,我們卻不可不爲他分憂。依我看,還是得確定那人的身份。我想,可以遣人攜禮物去往無量城,求見徹北公或者徹北公公子,只說怠慢了徹北公使者,去賠罪。”
隋子昂眼睛一亮:“好。”
蘇仝友道:“只是這禮,得重一些。此事不好叫府君知道,公子……”
隋子昂面露難色:“蘇丞,你也知道,我在術學求學,一直沒什麼進項……”
蘇仝友便笑笑:“好。我前些日子新得一對漫星石,這禮就由我來備。”
隋子昂轉憂爲喜:“多虧蘇公了。”
“應當的。”蘇仝友又道,“如今先將那人穩住。我剛纔差人盯着他了,該知道他在哪裡落腳。送他的賠禮,我看就依着他,叫方耋去。”
隋子昂嘆道:“好,就委屈他吧。但這份禮就由府上出。”
蘇仝友一笑:“就依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