鴟鳥和蠱雕互相攙扶着,越走越覺得筋疲力盡,越走越感到全身的精氣神不斷渙散。
不多時,二鳥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前方有一絲淡粉色的暗光,從這暗無天日,到處都是一片白的石壁縫隙中射了出來,不禁暗喜。
它倆長時間困在天地一片白茫茫中,精神幾乎瀕臨崩潰邊緣,倏地眼簾中有一絲金粉色的光暈飛過,竟如迷失在沙漠裡的動物發現了綠洲一般,拼了命朝前奔去。
漸漸地,那金粉色的光芒越來越亮,待它倆行至跟前,卻發現這種柔和的光是從一個人身上發出的。
只見那人半眯着眼睛,口中唸唸有詞,身上不斷散發出萬丈光芒。
二鳥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雷尹上神的轉世澤令尊者胡一輝。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二鳥不由得狂吼一聲,扭動着精疲力竭的身軀,拼出全身的力氣,雙雙朝他猛撲過去。
但奇怪的是,無論二鳥怎麼用力,身子卻越來越矮,步伐也變得越來越慢,還沒近前,就已經癱瘓在地上,化成兩灘血水,剩下骨碌碌的鳥頭還在不斷地打着圈兒轉。
二鳥頃刻間就化爲血水的場景,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和魔鳥。
蠻蠻和顒梟在看到鴟鳥它們縮小受困,情況危殆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請求大鶚讓它倆前去搭救,但卻再三遭到大鶚的嚴厲阻撓。
二鳥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同伴被犀利的石陣化爲血水,倆鳥頭也即將融掉,便再也忍不住,“呼呼”兩聲飛入石陣。
“蠻蠻、顒梟,你們兩個給我站住!”大鶚大喝一聲,想出手阻攔已然不及。
眼見如此,大鶚連忙轉過身,對着一旁早已嚇得面如土色的鳧徯道:“你也給我進去。”
說完,用巨翅一掃,不由分說便把鳧徯掃進陣內,緊接着,自己也對着高空長鳴一聲,倏地一下飛了進去。
同樣的,在徐宏博二人揮動旗子,念動天羅地網咒的同時,四隻魔鳥越變越小,如失去重心的木頭一樣,紛紛掉落在陣中。
蠻蠻、顒梟和大鶚三鳥本意是想搶救鴟鳥和蠱雕未曾化盡的首級,憑藉着自身強大的意念,雖然同樣感受到來自周遭的眩暈攻擊,卻竟能迅速行至陣中。
而鳧徯就不同了,它進陣是被迫的,是懷着對此陣的極大恐懼而來,所以,儘管四鳥之中它的修爲不是最差,卻是精氣神最先渙散殆盡的一個,而且隨着它內心恐懼的加劇,那源源不斷的精氣神就像是卸了閘的洪水一樣,須臾之間就散失殆盡。
它原本長着一張紅潤俊秀的人臉,現在卻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兩條濃密的劍眉痛苦地擰在一起,一抽一抽的面部肌肉使得它幾乎喘不過氣來,披頭散髮地伏在地上,半步也不能前行。
蠻蠻和顒梟憑藉着對同伴的憐憫的強大意念走至陣中,撿起了鴟鳥和蠱雕的腦袋,拿在手裡如同一灘爛泥,目之所及,發現成形的就只剩下四隻滾圓的眼珠,不禁悲從心來,滾滾落淚。
它倆呆立一陣,漸漸地也覺得自身的精氣神也在慢慢散去,便努力盤伏而坐,把鴟鳥和蠱雕的眼珠子收了起來,默默地忍受着錐心的疼痛。
大鶚在思緒混沌之際,想起了在暗黑神族所修習的些許道法,於是便暗暗使勁,凝神運氣,給自己張開了一層黑咕隆咚的防護罩。
防護罩的力量不容小覷,在幾次惡戰中,大鶚都用它來躲過多次致命的打擊,本來想着這次也能和前幾次一樣,不料卻作用甚微,防護罩的威力還沒來得及發揮出來,就被來自徐宏博與徐若萍方向的一股強有力的吸引,像一塊破布一樣飛了過去,一下子就消失得無蹤無影。
大鶚見此,神色大駭,心道:天亡我也,看來今天,我等就要命喪於此了。
不大一會,大鶚身上就好像冒煙一樣,一股一股黑氣不斷揮發出去,待它身上防護的黑氣散盡,最後也跟蠻蠻和顒梟一樣,慢慢地不斷地散發精氣神。
徐若萍眼見着這一切,望着大鶚那雙冰冷又無助的眼神,她突然間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很久遠的曾經,自己也曾見到過對方被打散法身,命殞當場。
忽地,她生出無限感慨,她仔細地端詳着大鶚,有那麼一瞬間,她發現這隻魔鳥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以及絕望,這讓徐若萍的心生出一種超乎尋常的憐憫。
“一輝,我不想殺死它們,能不能放它們一條生路?”徐若萍神色黯然,用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衝胡一輝喊道。
她一直看着陣中變化,想起了軒轅敬菲手刃前棲仙國百姓而被罰受千刀萬剮之極刑的事,又見到蠻蠻和顒梟的手足情深,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還沒有等胡一輝回答,擅自就把旗子往地上一扔,一個轉身,跳出陣外。
固若金湯的九曲黃河陣隨即被破,四魔鳥身上的精氣神立即停止向外發散。
胡一輝、君無尚與蘇巧一陣懵逼,正準備上前詢問徐若萍棄陣放人的原因。
就見得徐宏博氣極,跳起來大聲叫喚:“姐,你腦子進水了吧,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我們不趁機一舉殲滅它們,等到它們恢復元氣後再捲土重來麼?還是等着它們邀來更厲害的夥伴,再一起對付咱們,哼哼,我看呀,到時候你後悔得連哭都沒有眼淚。”
他看見四魔鳥還匍匐在陣中,精神狀態暫時沒有恢復過來,便連忙撿起地上的旗子,遞到徐若萍的手中,用力搖晃了她一下,又道:“姐,你醒醒吧。跟這些入了魔的傢伙講什麼仁義道德,別是放虎歸山,到時候你後悔莫及就已經晚了。快回去,守好你的位置,還差一點點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徐宏博一想起那大鶚一雙鳥眼緊盯着自己不放,以及莫名其妙被吞吃後又被吐出來的情景,渾身上下就起滿了雞皮疙瘩,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死地而後快。
徐若萍搖搖頭,把旗子高高舉起,用力朝外面扔去,然後平靜地說道:“博,你難道沒有看見嗎,蠻蠻、顒梟和大鶚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從它們的眼神中,我並沒有感受到強烈的邪惡,而鳧徯已經得到懲罰,被散盡一身的修爲,變得跟普通鳥獸一般,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這一次就放過它們吧。”
君無尚與蘇巧聽後沒有異議。
但徐宏博卻不同意,他還想再說什麼,被前來的胡一輝打斷:“宏博,我覺得若萍說得很對,看這一番爭鬥下來,蠻蠻和顒梟不但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是專門給人類帶來洪災或旱災的魔鳥,反倒是有情有義,懂得珍惜和尊重生命的靈鳥;而大鶚,之所以糾結各個同伴,想取我們三人項上的人頭,依我看來,應該是它的至交被我們誤殺,它心中怨憤不平導致。如今九大魔鳥,四隻最爲兇殘的已然被殺,剩下的要麼修行盡毀,要麼元氣大傷。這樣的結局,已經是對它們的最大責罰,至於性命,只要不是窮兇極惡,我們還是手下留情的爲好。”
胡一輝聽了徐若萍的話,很有一番感觸,本來,如果現在只是他一人的話,他的行事作風也是能網開一面就網開一面,但這次同來的有着自己要用生命也要護之周全的愛人,急亂之中,也只有採取殲滅的行動,如今被徐若萍這麼一提醒,立馬覺得十分在理。
“對,啊博,我覺得少主和若萍說得很有道理,剩下的這四隻魔鳥,你現在就算放他們回去,估計恢復後也不能對我們怎麼樣了。”君無尚附和道。
他和蘇巧看到衆人陸續跳出陣外,便也小心翼翼把旗子放下,圍攏過來。
君無尚秉性純良,聽得胡一輝他們的對話,也上前勸說徐宏博。
徐宏博心裡正窩了一肚子火,胡一輝和徐若萍算是自己的長輩,不便發作,此時君無尚卻正撞在了他的槍口上。
他戚了戚眉毛,扭過頭來就指着君無尚的鼻子罵道:“好你個君無尚,站着說話不腰疼,那大鶚鳥本來就是要放過你的,你當然可以在這裡裝好人啦,但是你們有沒有感受過,被這隻傢伙一直盯着不放,自己一直處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提心吊膽的感覺。那個時候,我都快要被嚇得尿褲子了你知不知道。”
話一說完,他鼻子一酸,眼淚竟不自覺地就流了出來。
君無尚習慣了被罵,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胡一輝看到徐宏博這樣肆無忌憚地辱罵自己下屬,心裡本是十分的不快,後面看到他竟動情流淚,不覺又有點於心不忍,本來想好了要責備他的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
俗話說的好,男兒有淚不輕彈。
徐宏博平日裡總是嘻哈搞怪,是衆人的開心果,流淚對他而言,總彷彿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
大家都難以想象,這次的他態度堅決,講到痛心處竟至於淚流滿臉,看來,這次從竣鳥嘴裡的死裡逃生,以及剛纔大鶚鳥對他的敵視,着實把他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