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周、蒙海芒以及君無尚當年不在軒轅敬菲的手下當值,對她的手段略有耳聞,聽完後也啞口無言。
蘇巧是軒轅敬菲的跟班,臉上抽搐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徐宏博驚得咂舌,就連胡一輝聽了也不禁緊皺雙眉,心裡又是沉痛又是哀傷,五味雜陳。
最震驚的要數徐若萍,棲仙國與大冥國的戰爭她當時並沒參與,聞聽此言,簡直氣憤得要暴起揍人,本來自己因爲插手而誤致軒轅敬菲歷殺劫的事情愧疚不已,如今一聞,滿腔的愧疚感蕩然無存。
秦廣王說完,目光一一從衆人臉上掃過:“這是軒轅敬菲當年的十日屠城。”
伸手往虛空一彈,漆黑一片的天幕霎時間出現一個巨大的畫面,就好像播放電影一般,那是一個血腥惡臭瀰漫,到處是肢體殘缺屍首的死城。
緊接着,畫面切換,是軒轅敬菲帶領下的一衆冥國大軍屠殺棲仙國百姓的情景。
一個魔兵右手提一把滿月彎刀,拖曳着一根粗繩索在前引導,一個魔兵橫槊在後驅逐,最後一個魔兵居中在隊伍的左右,大聲吆喝催促上路。
三個魔兵驅趕數十人,或打或罵,驅牛趕羊似的,稍有不前,即加捶撻,更有甚者,二話不說,手起刀落,那行動慢了半拍的百姓脖子上的腦袋便骨碌碌滾落地下,噴涌而出的血水濺得到處都是,那魔兵也不嫌髒,竟伸出舌頭舔舔刀口,臉上露出一個變態的獰笑。
棲仙國的百姓一個個頓時被打了雞血,剛纔還在蟲子般蠕動的隊伍立馬健步如飛。
可沒過久,隊伍又被一衆婦孺婦拖慢了。
女人們用長繩索系在脖子上,繩索拖掛,累累如貫珠一般,由於本身就體弱難行,不斷跌倒,遍身泥土,一步一蹶,幾經艱難纔到達目的地。
畫面再一次切換,又是一處觸目驚心的人間煉獄。
他們把這些人抓起來集中拷打,要棲仙國的百姓交出財寶。
待得手無寸鐵的百姓們戰戰兢兢交出了所有財寶後,魔兵們二話不說,手起刀落,頃刻間就熟練地把數十人屠殺殆盡。
隨着畫面漸漸推移,前方出現了一溝一池,只見裡面堆屍貯積,手足相枕,黑褐色的血流入水中,化爲五顏六色,池塘都被屍體填平了……街中屍體橫陳,互相枕藉,四周死寂一片,漠漠然沒有任何人聲,只有那漫天飛舞的大頭蒼蠅以及密密麻麻粘在死屍身上的蟲蛆。
徐若萍姐弟的五臟廟立馬不幹了,翻江倒海般鬧騰起來,由於連日來滴米未進,翻來覆去都只有酸水涌上喉頭,乾嘔聲此起彼伏。
剛剛還在對軒轅敬菲泛起憐憫之心的徐若萍姐弟,這會變得咬牙切齒,拳頭緊握,手指關節捏得格格作響,恨不能把軒轅敬菲抽筋剝皮,就地正法,以泄民憤。
胡一輝一時間感慨萬千,此前就曾聽君無尚提起過此事,當時也只是半信半疑的略略震驚。
如今來個真情實景一一重現,他的心彷彿被千萬把鋒利的小刀一下一下地來回割據,疼得無法呼吸。
按說自己滅掉萬妖國那會,也是手刃了不少敵人,但那都是戰場上無可避免的事情,對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妖修,他的政策很溫和,沒有爲難他們。
秦廣王接着說下去:“此乃軒轅敬菲發起的十日屠城之役,在她手裡,屠殺無辜百姓還不僅此一樁,比較出名的還有元謀三屠,被害百姓三萬餘人,在此就不再一一列舉了。”
他伸手往虛空中一抓,森冷恐怖的畫面瞬間消失,隨之一同消失的是他臉上一直掛着的和睦笑意,下一刻,他整個人變得死氣沉沉起來,夾雜着灰濛濛的戾氣,連說話的語調都變了:“如此看來,諸位還要堅持救人嗎?”
胡一輝眼皮一跳,目光不經意間捕捉到了秦廣王眉心處一道熟悉的黑氣一閃而過,細想之下大駭——這不是那烏鴉精身上時不時跳出來的黑氣嗎?怎麼他身上也有?
他的大腦飛快地閃過幾個不疑問,踟躕間,蒙海芒便冷冷地接過話了:“閔天皇妃乃是我大冥國肱骨之臣,今天我們並不打算空手而歸。”
胡一輝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情不自禁地附和了一句:“對!”
話音剛落,對方陣營霎時涌起一股煞氣,一股寒流瞬間自某處瀰漫開來,挾帶着瘮人入骨的冰冷,彷彿一滴入水的濃墨,無聲無息地染滿了每一個角落,稍稍停歇了一會的暗雲再一次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蒙海芒眸色陰沉,輕叱一聲,袖袍中鼓起了獵獵罡風,可惜只一下,便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偃旗息鼓了。
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流緊緊地禁錮了胡一輝一行人的法力,風夷老祖冥敬熙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蠢材,此地府非彼地府了,還管什麼別的王妃不王妃,趁現在還有時間,趕緊滾去大冥國看看吧。”
那聲音傳出來時彷彿竭盡了他全身之力,到最後已經成了氣若游絲的乾巴巴語調。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平地而起的一股巨大的龍捲悉數掃入風眼,耳邊只有呼嘯而過震顫山河的風鳴聲,眼前光速閃過一批又一批的藍色灌雲,身體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抓住,凌空而起,等到腳下踩到實地時,一個個才狼狽不堪地發現,一衆人已經回到了春暖花開的地表世界。
一線天光劃破晨曦,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射了出來。
倏一接觸這種銳不可當的金烏之光,好幾個修爲低及受傷的仁兄已經受不了。
徐宏博眼前一陣眩暈:“臥槽,終於安全地回到地面了,這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徐若萍感覺自己胸口悶痛,之前中了魯託羅的魔氣彷彿突然煥發出一種勃勃的生命力,一陣體力不繼。
君無尚受傷的地方再次裂開,在汩汩出血。
蘇巧的臉色同樣刷白。
於是,徐宏博、徐若萍、君無尚以及蘇巧接二連三地一頭栽地。
徐若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胡一輝的別墅裡某房間內。
窗外涼風習習,幾棵五六米高的大桂花樹爭相怒放,沁人的香氣隨風灌進人的鼻子裡,彷彿喝進了一捧楊枝甘露,說不出的舒緩直通四肢百骸。
徐若萍微微側一下身子,一隻手立馬搭在她的額頭上,微微擡眼,便對上胡一輝殷切的目光。
胡一輝手心的溫度自煉化成仙體後便低了不少,像一塊出水的美玉,涼而不冰,他的手指白皙而細長,乍一望去,還以爲是出自哪個豪門的大家閨秀、望族名媛。
他似乎已經守在旁邊許久了,見徐若萍睜眼,目光呆滯地望着自己,便俯身上前,眉眼一彎,輕聲笑問:“怎麼啦老婆?連老公也不認識了嗎?”
胡一輝一向嚴肅認真,從來不苟玩笑,此話一經他口中說出,“噗嗤”一下把徐若萍逗笑了。
徐若萍的嗓子幹得就快冒煙,還不忙沙啞地搶白對方:“哼,不認識,誰都不認識。”
倆人歷經千辛萬苦方能處在一起,好不容易有個單獨相處而又不用擔驚受怕的溫馨時光,更加難得的是,撇開了一衆大號的電燈泡,胡一輝突然之間有種怦然悸動。
他彎起食指在徐若萍頭上輕輕彈了一個腦瓜崩,隔空往遠處的桌上一抓,一杯清澈透明的微微散發着餘溫的水徑直從空中飛了過來,穩穩地落在了胡一輝手上。
好久沒有喝到過如此甘甜怡人的清水,徐若萍二話不說,一口氣把它幹了個底朝天。
胡一輝:“慢一點,別嗆着了!”
他用兩根手指捻起衣袖的一角,輕輕地擦去徐若萍嘴角上殘留下的幾滴水珠,手指有意無意碰了一下她櫻桃似的小嘴,呼吸頓時有點兒紊亂。
徐若萍一根棒椎似的不解風情,完全沒有注意到胡一輝滿心的希冀,醒來的時候見胡一輝全須全尾,又開了句不大不小的玩笑,心情稍稍一鬆,旋即陷入了沉思的狀態。
隨着思緒的發散,一連竄沉重的疑問呼嘯而出,她抿一抿嘴脣,衝胡一輝問道:“爲什麼風夷老祖說此地府非彼地府?我弟弟徐宏博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怎麼感覺十殿閻羅有點怪怪的?還有,你母親的事情,現在有何打算?”
胡一輝一時的心猿意馬在徐若萍幾句驢肝肺一樣的問題後徹底土崩瓦解,倉促間壓下自己一時的慌亂,低頭斂目,不禁同樣沉重起來:“這個,冥國最近出了很多怪事,我要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至於我母親••••••”
頓一下,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剜了一下:“現在還無能爲力,只能先把她的身體再次冰封,等日後再作打算。”
徐若萍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見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眼睛卻一直不敢直視自己的臉,彷彿一個醜媳婦見了公婆似的彆扭,感覺對方此刻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憨厚可愛,突然就有種想衝上前去親一親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