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遠處,被萬家燈火點綴成一副水墨畫的麗水古城上空,一朵朵美輪美奐的焰火競相綻放,燃燒着自己生命之中最美的一刻。焰火綻放時的轟鳴聲,彷彿在哀嘆生命的短暫一般。
“我的憂,你解不了!”
韓湘沒有回頭,簡短、堅定的回答乘着凜冽的寒風呼嘯而來,而他的聲音也猶如着寒風一般冷冽,拒人於千里之外。
蘇乞兒暗歎,韓湘話語中的疏遠他又怎麼能聽不出呢?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的難處、自己的不得已。爲了生存,他不得不如此做,可是他卻沒想到韓湘的心竟然如此的敏感,恐怕自己的所作所爲已經引起了韓湘的戒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湘和蘇乞兒兩人屬於同一類人。他們同樣的經歷了歲月的鉅變,同樣的歷經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同樣的敏感、脆弱……
蘇乞兒知道,他們這一類人,心中一旦產生隔閡有多麼的難以逾越。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的應對,他不想讓這來之不易的“友誼”隨風而逝。
兩人相處之時歲短,但是韓湘的睿智、性情、和身世和他是如此的相像,讓蘇乞兒起了惺惺相惜的之情,打心眼裡想要結交韓湘。
況且,韓湘的實力和神秘的“背景”對蘇乞兒來說,將來說不定也是一股極大的助力。所以,蘇乞兒纔會如此費力的幫助韓湘,想要結交韓湘。
“如此良辰美景,普天同慶之時,韓兄難道就打算如此浪費麼?”
蘇乞兒並沒有着急解釋什麼,他了解韓湘,就如同瞭解自己一般,知道什麼時候該採取什麼手段。有時候,交談也是一門藝術,絕對值得人去深究。而兩年的乞丐生涯,帶給蘇乞兒最有用的恰恰就是如何面對各種各樣的人。
韓湘依舊沒有迴應,摸出一壺濃烈的濁酒自顧自的飲了起來。濃烈而渾濁的酒香隨着寒風飄蕩開來,漸漸的蔓延到這座孤寂的山頭的每一個角落。
蘇乞兒並沒有生氣,也不急躁,顯得耐心很足。
直過了半柱香有餘,到韓湘快把他手中那壺不知名的濁酒快要喝完的時候,才咳嗽了兩聲,道:“韓兄,酒可醉人否?”
“酒不醉人!”韓湘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的道:“人自醉。濁酒無味,入腸苦。”
蘇乞兒一愣,搖了搖頭,感受着身在黑暗的保護下的韓湘身上溢出的難以遮掩的悽苦,和雖然鎮定但卻苦澀的話語。心中不由的一抽,一些老去的畫面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腦海之中。
“濁酒雖苦,但卻可以暖身;酒雖醉人,但卻可以讓人忘卻煩惱。”蘇乞兒緩步上前,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和步伐,到離韓湘三尺有餘的地方站立,悽聲道:“如此良辰,如此美酒,難道韓湘就打算獨享獨飲到天明麼?”
“我說過,我的憂你解不了!”韓湘聲音依舊冷冽,但是卻不在那麼的尖銳了,他頓了頓又道:“同樣,你的憂我也解不了,接着,酒濁將就着點吧!”
空氣之中,有隱隱的破空聲傳來,蘇乞兒伸手穩穩的接着了韓湘扔過來的酒壺,強笑道:“酒濁纔有味,況且小弟不過一乞丐而已,沒那麼多講究。”
“乞丐?”韓湘輕笑,靠着石壁坐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淡然的道:“解決了?”
“解決了!”
蘇乞兒的回答很簡短,兩人相視,皆輕笑搖頭。笑容之中包含着太多,也許只有他們兩人才能找到些許共同點吧!
“當——”
悠遠、古老的鐘聲響起,乘着冬夜裡最淒冷的北風傳向遙遠的地方,穿過無言酌飲的兩人的耳際。鐘聲悠揚,宣告着新年的到來,宣告着新春的萌發。
頓時,原本已經稀疏的焰火,彷彿百花爭豔一般的擠滿了整個麗水古城的上空,將整個麗水古城映照成色彩明豔的童話國度。古老、沉睡着的麗水古城彷彿一瞬間被點燃了一般,變得嘈雜無比,萬千人的歡呼聲傳出很遠、很遠。
普天同慶、千萬讚歌共同譜寫着盛世的諧音、共同期待着新春的萌發、共同展望着美好的未來。
而這個歡愉的大背景下,在無人關注的冷崖之巔,有兩個單薄的身影卻無言的觀望着,只有那辛辣的濁酒才能帶給他們些許溫暖的感覺。他們彷彿是被驅逐在世界之外的幽靈一般,徘徊駐足於人世的邊緣,留戀卻又不能融入;別離,卻又捨不得。
“春天了,也許明天就會不一樣了吧?”蘇乞兒搖頭苦笑道,聲音之中有着抹不去的淡淡的苦澀。
韓湘雙眼怔怔的看着偌大的、點綴着繁星一般的萬家燈火麗水古城,焰火綻放出的容光將他的臉孔映照的明滅不定。
“也許吧!”
半晌後,幽幽的聲音才飄蕩而出,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語。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蘇乞兒一愣,皺着眉頭搖頭,雙眼之中吞吐着道道厲芒,即使在黑夜下也清晰可辨,他哼聲道:“接下來會很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哦?看來麻煩不小啊!”韓湘挑眉道。
蘇乞兒的表情有些落寞,他猛地灌了一口濁酒,才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就失敗。失敗的代價我付不起,我不想再失敗,所以,我不得不如此做。”
“這算是你的解釋麼?”
蘇乞兒道:“算是吧!這只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而已,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一類人,應該會互相理解纔對。”
“這就是,你要將我拉入你的戰場的原因?”韓湘皺眉,聲音冷硬的道:“亦或者說,你要向我炫耀你的強大、你的不凡?還是其他什麼目的?”
蘇乞兒喝酒的動作一滯,感覺手中的酒瓶都沉重了不少,眼中的的厲芒被黯然所代替。他苦澀的笑了笑,道:“不是,你應該大概瞭解我的處境,我這麼做只是迫不得已而已。我只是想完成一個人的夢想而已,但是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實現……”
“韓兄!”蘇乞兒轉過頭,表情嚴肅無比,他迎上喊道視線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韓湘一愣,苦笑道:“我現在尚且自顧不暇、朝不保夕,又怎麼能夠幫你?你高看於我了。況且我實在是想不到我又什麼可以幫到你的,論修爲、論計謀、論才智,我沒有一樣是可以比得上你的。”
蘇乞兒搖頭,目光灼灼的道:“這些,我都知道。我看重的是你的潛力,一個兩個月就可以修煉到蛻凡後天的天才,這世間能有幾個?”
“據我所知,不久前你還是疾病纏身,病入膏肓,恐怕命不久矣。”蘇乞兒一頓,道:“但是自從你……你就一飛沖天,你這種修煉的速度世所罕見。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我雖然不知道,但卻也猜得到。”
“如果你不是得到了什麼逆天的奇遇,有人會相信麼?恐怕,現在已經有不少的勢力和散修盯上你手裡那莫須有的寶藏了。實話說,我對它也是很感興趣的。”
韓湘背後的肌肉猛然緊繃,雙眼厲芒閃爍,手中加力,一陣脆響聲中酒水和着瓷器的碎屑四濺開來。一道道在韓湘的元力加持下,猶如尖刀一般,發出厲嘯聲撲向蘇乞兒。
“你是在威脅我麼?”韓湘的聲音極其冰冷,尖銳如刀。
蘇乞兒不慌不忙的揮手,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酒水和瓷器碎屑全都攔了下來。他苦笑着道:“韓兄別急,我沒有那個意思,今天我只是想和你推心置腹的談一談而已。況且,你以爲如果沒有人爲你隱瞞行蹤,你會安然的到現在麼?”
韓湘一愣,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畢竟他的閱歷還是太過於淺薄了。
“我師父說過,你將來的成就絕對在他之上,要我跟着你助你一臂之力。”蘇乞兒嘆氣道:“雖然我也不知道那老傢伙爲什麼這麼說,但是我相信他的判斷,所以,我也選擇相信你!”
“而且,最重要的是,恐怕現在你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就在那次和蘇雨交戰的那次。所以,現在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蘇乞兒,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韓湘皺眉,思緒電轉,可是卻發現當下在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他必須要藉助蘇乞兒背後的實力,去達到某種目的,至少現在需要。
不過,這種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很難受。
“那我沒有選擇了?”韓湘冷聲道,聲音裡夾雜着尖銳的敵意。
“恐怕是的!”蘇乞兒面無表情的道。
“那我有什麼好處?”韓湘臉色一緩道。既然改變不了什麼,就盡力的爲自己爭取利益纔對。
“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你儘管開口!”
“這麼相信我?將寶全部壓在我的身上,不怕輸的一敗塗地嗎?”韓湘挑眉問道。
蘇乞兒盯着韓湘的眼睛道:“我相信老傢伙的判斷,也相信你是一個不服輸的人。而且,我瞭解你!”
韓湘一笑,將手中一直捏着的酒壺碎屑隨手拋出,即使在嘈雜、悠遠的轟鳴聲中也可以清晰的聽到那清脆的撞擊聲。
“既然如此,我就在試着相信你一次,就像你那時相信我一樣。”
說着,啊哈韓湘伸出手掌,蘇乞兒迎上,兩隻手掌在空中相擊,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記得,剛纔有人說在他能有範圍之內,我的一切要求都會盡力滿足的是吧?”韓湘邪笑着道,讓蘇乞兒感到渾身一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是的,怎麼了?”蘇乞兒結結巴巴的道。
韓湘挑了挑眉,摸出一本寫滿字的手札遞給了蘇乞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既然如此,那爲兄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上面的天才地寶對我的修煉很有幫助,急着儘快幫爲兄我湊齊哦!”
蘇乞兒嚥了一口唾沫,顫抖着將手札打開,頓時雙眼圓睜,臉上肌肉不自然的糾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