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些燥熱的陽光以很尖銳的角度射入敞開着門的房間裡,韓湘的影子被拖的扭曲變形然後融入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面,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桌子上的酒盞、碗筷和剩下的殘羹狼狽的混雜在一起難以分開。韓湘就這樣呆呆的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裡,雙目無神的看向從大門裡延伸出去的用碎石子鋪成的小路。
就在不久前,田彩兒哭着從這條路上跑了出去。而現在,韓湘的空白思緒也許也順着那條小路飄遠了吧!
……
“韓師弟,爲兄不才,厚着臉皮爲師弟你討要了一個名額”半個時辰以前,李東將手中那份珍貴的推薦函放在桌面上,輕輕的敲打着,嘴角依舊是那抹令人難以琢磨的笑容。
而這一次,韓湘不經意間捕捉到了李東包含深意的笑容,瞬間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韓湘的心頭。
此時,正在專心對付着食物的田彩兒也擡起頭高興的道:“湘哥哥,太好了!”她的嘴角邊上還殘留着些許油跡,可是田彩兒發自內心的笑容卻讓在場的韓湘、李東兩人不由的呆住了。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田彩兒連忙掏出絲巾輕輕的擦拭掉嘴角的油跡,從李東身邊將那封推薦函拿了過來好奇的打量。
經過短暫的失神,李東將對田彩兒的最後一絲迷戀和不甘深藏盡內心的深處,因爲他知道——田彩兒永遠也不會屬於他了。
“韓師弟”李東稍微一頓,將韓湘和田彩兒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同時他換上了一副玩味十足的面孔道:“府試舉薦名額,我想應該是韓師弟最需要的吧?”
“嗯!”當韓湘看到李東玩味的笑容時便已經知道李東沒那麼好心,可是府試推薦函對他太重要了,幾乎是下意識的便點頭應答。他眼底掩飾不住的渴望和火熱即使是田彩兒也可以捕捉的道,更不用說李東了。
府試,無疑將會是韓湘一生的轉折點:成功,便一飛沖天,成爲人上人,說不定也可以找到治癒自己疾病的良藥;失敗,即使能得到第二次舉薦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而韓湘能否熬到那個時候誰也不敢肯定。
無論成功與否,府試是韓湘改變唯一的出路,而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那麼抓住這個機會便是韓湘要做的,可是這個機會是那麼容易變能抓住的麼?
“府試舉薦名額的珍惜程度想必韓師弟也明白吧?”看到韓湘眼底的渴望後李東又故意賣起了關子。
韓湘收斂了一下心緒,將自己的視線稍微移開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的確,府試的舉薦名額很是珍貴,天元國有七十二郡五百多縣區,朝廷錄取的官員數量是有限的,這些名額要分配到四百多縣區每一個縣區能有幾個名額?
雖然每一個縣區的舉薦名額要多一些,但是也多不到哪裡去。而且這些名額大多數都被縣令和一些有推薦資格的貴人拿去發展裙帶關係了,這樣一來能夠得到舉薦的平民百姓出身的秀才就少的可憐了。由此,可想而知一個舉薦的名額有多麼的珍貴,否則以韓雲禮的低級武將的實力又怎麼可能弄不到舉薦名額呢。
李東又看了眼正在爲韓湘高興的田彩兒一眼,暗自勾起一絲冷笑道:“如此珍貴的名額,師兄我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弄到手的。”
“哦?”韓湘暗自出了一口氣,“看來這李東是想要好處,好歹父親這些年來也有些積蓄,就是不知道這李東會不會獅子大開口。”
“李師兄,等父親回來我一定帶着父親登門道謝,李師兄請放心必定不會讓李師兄吃虧就是”
聽到韓湘的話,李東邪笑着搖頭道:“韓師弟,我像是缺錢的人嗎?”
“果然不會這麼簡單!”李東的話讓韓湘一滯,甚至都有些不知道怎麼答話了。就連田彩兒也是秀眉輕皺顯然對李東的態度很是不喜。
看到韓湘的表情李東有些扭曲的心不由的一陣舒爽,睚眥必報的李東在韓湘這裡總算是搬回了一局,即使是仗着背後的人撐腰絲毫沒有可比性的爭鬥。
“爲兄開玩笑的,韓師弟別往心裡去,師兄的確是不缺錢”李**然“爽朗”的笑了起來,搞得韓湘也只能無奈的陪笑。
可是沒等韓湘鬆一口氣,李東的面孔突然變得有些邪異,複雜的眼神讓韓湘不由得選擇了躲避,“當然如此珍貴的東西,師弟還是要付出相同的代價的——那麼代價就是從今以後,你不能和彩兒再有任何的往來!”
“什麼?”李東的話想是一道霹靂一般炸響在韓湘的耳中,讓韓湘瞬間怔住,心底莫名的傷痛瞬間蔓延開來。
下意識的,他轉頭看向盡在咫尺的田彩兒,卻正好迎上田彩兒有些驚慌失措的眼神。四目相對,兩人如同遭到電擊一般默契的都將自己的視線移開,而在這一瞬間裡兩人都從對方的眼底讀出了許多、許多。
李東邪笑着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韓湘,心底的優越感無限的放大,他拿起桌上的推薦函得意的搖了搖道:“怎麼樣韓師弟,這個交易是不是很划算?沒有比這更優厚的條件了是不是?只要你點點頭就可以不費一分錢、一絲力氣就可以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推薦函。我相信以師弟你的才華定能夠考取一官半職的,將來師傅也就不用那麼奔波勞累了。”
着李東看似站在韓湘的立場上考慮,可其用心卻十分險惡:一份推薦信或許不能讓韓湘放棄對田彩兒從小就積累而來的感情。所以,李東便將韓湘的未來和父親搬了了出來以加重自己的籌碼,逼韓湘就範。
“李東,你提出這樣的條件是什麼意思?”田彩兒秀美倒豎,捏緊了拳頭忍住內心的恐懼道:“你也說了韓伯伯對你恩重如山,你爲什麼……”
“師傅對我有恩!”李東提高音量打斷了田彩兒的話:“所以我纔要報答師傅,這個條件多麼的簡單啊,只要韓師弟點點頭這推薦函唾手可得!”
“你……”田彩兒氣急,他不明白爲何李東會提出如此條件,而這條件雖然和她有關,可是畢竟沒有直接關係她也不好斥責李東。可是直覺告訴她,她不能讓韓湘答應李東的條件。
“湘哥哥,你不要相信他的話,不要答應他……”田彩兒又氣又怕,眼底隱隱有淚光閃爍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一雙秀拳更是捏的骨節發白。
可是,當他看到雙眼盯着李東手裡的推薦信身體微微顫抖的韓湘,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一種空落落的感覺襲便全身。
“湘哥哥,你……”田彩兒秉着呼吸,有些失魂落魄的喊道。
韓湘僵硬的將視線移向田彩兒,雙眼漸漸的有了焦距,他嘴角的肌肉抖動着艱難的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彩兒,我……”
聲音沙啞卻清晰的傳入了田彩兒的耳中,頓時田彩兒像中槍了一般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從小到大,她跟韓湘的感情一天天的深厚,那心底的情愫已經生根發芽、茁壯成長……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和韓湘分離。
剛纔,從韓湘沙啞的聲音裡田彩兒已經知道了他的選擇……似乎有什麼碎了,像透明的玻璃一樣碎了一地。
“我知道了!”用盡全身的力氣,田彩兒努力的站直了身體卻依舊走得搖搖晃晃,甚至要藉助木門才能邁過不高的門檻。
田彩兒的身影像翩舞的花蝴蝶一般飄然遠去,漸漸遠離韓湘的視線,似乎有透明的淚珠在陽光裡摔碎、融入乾涸的地面,再也找不到痕跡了。
而韓湘的心裡又何嘗好受呢?
李東一直冷眼旁觀,不,應該是導演着這幕悲劇。此刻他看着無力跌坐在椅子裡失魂落魄的韓湘,不由的放肆的狂笑道:“韓師弟果然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了那我也就不再久留了。不過韓師弟一點要記得遵守諾言哦,否則後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了的。”
韓湘慘笑,自此恐怕自己就算是違約,彩兒也一定不會理會自己了,也許這也就是李東想要的結果吧?
“是誰派你來的?或者說是誰指使你來的,你能告訴我嗎?”韓湘沙啞的聲音讓一隻腳跨出門檻的李東又倒退了回來。
李東冷笑道:“韓師弟,看來你也不笨嘛!我李東的確是沒能力弄來這舉薦函,可是我所效力的人可是縣令的三公子,弄來着舉薦函易如反掌。現在,你該想到爲什麼我會提那個條件了麼?”
說着,李東仰頭哈哈狂笑,笑聲中透露着扭曲的快感和掩飾其背後的不甘、憎恨,“說不定,這會兒來自縣令府的下聘禮的隊伍已經快到了吧!”
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韓湘憋屈的說不出話來。漸漸的李東也停止了瘋狂的大笑,反而看上去有些落寞的道:“韓師弟,容許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師弟,勸告你不要再去見彩兒了,否則後果真的不是你能承擔的。”
韓湘努力的撐起身體,黯然的道:“彩兒的事情,是你告訴那三公子的?”
李東身體一震,面容扭曲的點頭。
突然,韓湘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提起乏力的雙拳,咬牙切齒、搖搖晃晃的衝向李東。可手無縛雞之力的韓湘怎麼可能是身爲低級武師的李東的對手?李東伸手一把便捏住了韓湘的脖子,輕輕的將韓湘提起,腳離地面一尺有餘。
“你這個混蛋、禽獸你怎麼能忍心將彩兒推入火坑?”韓湘臉孔漲紅,無力的掙扎着:“難道……難道你不知道那三公子的爲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