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此天涯陌路人

你的眸望穿時間,漫無音訊失去了你的座標點,我以光速尋找,只求與你相伴,你以音速逃避,只求孤自存己,雖能觸及,但心已相距光年,你已不是我的世界。

暑假的校園格外安靜,秋日的陽光透過梧桐樹,在地上映出耀眼的點點光斑。

齊溱對着班門出神,三天前,他也和另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在這裡過。

那個女孩的名字和人一樣的獨特,清茶。

清茶,清之若茶。她帶給齊溱的感覺很奇怪,有時可以平凡到被淹沒在人海,令你怎麼也尋不到,而有時無論你在怎樣嘈雜的空間,你的視線又很容易地被獨獨安靜的她吸引。

然而之前齊溱是一直都不在意的,但自從清茶和他說了那麼一句話後,他又覺得這個女孩不似表面那麼柔弱可欺。

她冷笑,“我介意!”

原本一向不善言辭的齊溱那麼衝動地說出上一句話時已然後悔,而當他對上清茶那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樣子又失了音,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也許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那個看似瘦弱的女孩的自尊心是那麼不可侵犯。

可現在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挽回了,徒留深深的自責與愧疚。

畢業了,大家各奔東西,也許我們再也不能見到彼此,但是清茶——

但願在淋溼的雨季,你能聽見我的一聲“對不起”……

……

……

時間的沙漏開始忘記了曾經,泛白的記憶中不滅的痕跡,在泥沙中一點點流逝乾淨。

泛黃的秋季,梧桐葉搖,斜暉灑下點點餘光。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丁昱晨習慣地低下頭走路,卻在拐角處被人絆了一跤,茫然的擡起頭,漠然的道句歉,不顧對方的謾罵,便走開去。擡起無焦距的雙眼,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呢!不一樣在哪裡?沒有了往日自己發過一通牢騷後清茶淺笑着的回答,沒有了到擁擠的超市裡清茶的一句“小心被撞到”,沒有了自己在低頭走路時,身邊那個提醒自己小心轉角臺階處的那個女孩。

失落嗎?不是。

悲傷麼?也不算。

有的應該是後悔和不習慣吧。後悔自己爲什麼那麼衝動地去告白遭到拒絕,後悔被拒絕後又任性地把氣撒在清茶身上,後悔自己違背了當初的誓言。於是心裡就有了一根刺,不習慣沒有清茶陪伴的日子。昱晨落寞的把自己關在家裡,無事可做就不由自主地想同一時刻的清茶又在幹什麼,她那天的話彷彿還回蕩在耳畔:

“昱晨,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欠你的!”

是昱晨從未聽到過的嚴肅。

“所以,我不認爲關於你的失敗你有什麼立場來譴責我的過失,作爲一個朋友,我也許可以無條件的安慰你。但你的不信任,讓我只能說,我也是人,而我從來沒有你想的那麼大度。你大可在背後指責我,但我想,我不會再見你了……”

是昱晨不曾聽到過的失望與失落的複雜語氣。

那些語氣在昱晨日後想來是那麼痛,昏天暗地的,感觸深了,心便痛了。一點一點地腐蝕掉肉體,剩下一副軀殼,但疼痛依然深入骨髓。

清茶,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必定會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友誼,我必定會相信你,必定不再那麼幼稚衝動總給你添麻煩。可是又有多少人心知肚明,沒有如果,就算有,那樣的我,也挽回不了你了。

感謝你給我上的最後一課:曾經的曾經,總在迷惘,想得到什麼卻已經失去,珍惜也顯得太遲,唯有現在珍惜,唯有現在把握,即使失去,纔不會再婉惜。擡起神采奕奕的雙眸,從現在起,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留住身邊能留住的事!

流光交錯,四肢百骸化作一抔黃土,然後記憶就填滿了傷口的罅隙。可你依然在我心中的,某個角落裡。

昱晨就這樣漫無目的地繼續走着,沿着看不見盡頭的街道,腦海中清茶的臉若隱若現,就算這些日子想通了許多,此刻還是忍不住地悲傷,然後又自嘲的想,自己根本沒那麼堅強。

臉上劃出一道道晶瑩的弧度。然後,昱晨想起在清茶得知自己父母離婚時,她那張眉眼如畫的臉,那清脆幹洌的嗓音:

“昱晨。”悲傷中的她聽到聲音,恍惚地轉過頭,“昱晨,勇者不畏哭。”

那是一句在一本小說裡看見的話,是昱晨無意間告訴清茶的,昱晨也萬萬沒想到清茶記了下來。然後,清茶陪自己度過了那個自認爲人生中最悲傷的午後,可自己卻沒想到……

沒想到,如若沒有清茶,那麼未來無數個的午後,又可以悲傷到什麼境界呢?

“昱晨,勇者不畏哭……”

……

那樣清晰的嗓音彷彿還在昨日,昱晨想到這裡,靠着牆沿,就那麼毫無預兆地哭出聲來,如何也止不住,從最開始的嗚咽變爲放聲大哭,彷彿要把從小到大的悲傷哭盡。

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行人偶爾會駐足好奇的望着這個臉埋在雙膝間,縱聲大哭的女孩,有人上去三言兩語的安慰幾聲,也有的年紀小的孩子聽到沙啞的哭聲後拽緊母親的衣角催促母親趕快離開。

悲傷盡頭,隔卻萬人孤寂的燈火。踏過咫尺不過天涯的萬仞丘壑,冷寒如骨,闊別多年須叟相聚的感覺太過虛假,縱然一切成空都難有悲傷,淚已流乾或許不曾相信,其實沒有結果也沒有假如。

夕陽西下,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昱晨擡頭,儘管光線不算亮,但還是不適地眯了眯雙眼。

擡頭四望,失落的抿抿脣,沒有以往陪伴在自己身邊卻一言不發的熟悉身影。不由得苦笑,真的不一樣了。

難道這就是,長大?不清楚,也許時間會告訴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清茶,是自己在任性妄爲的少年時期所付出的代價。

清茶,我從未想過有那麼一天,我會連對你說一聲“對不起”的勇氣也殆盡了。

我也從未設想過會有那麼一天,我連見你一面,都會變成奢望。

我會長大,雖然你是代價。但是,請相信:你說的如此,你做的如此,如此如此,骨幹里長出的花都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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