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六哥你居然又有了?天哪,你真是太強了!”
李顯一句沒頭沒腦的嚷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無數或穿緋或着紫的官員好奇地往這邊看來,見李賢面色極度不好看方纔加快了腳步。剛剛那句話雖說突兀荒唐,但意思卻很明白,肯定是李賢這位儲君的某位妃子又懷孕了。
前一次是雙胞胎千金,這一回總歸該生個男孩了吧?
妻子懷孕是大好事,李賢人逢喜事精神爽,遇着李顯難免就得意地告訴一聲,因此竟是沒注意弟弟這話裡頭有相當的歧義。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之後,他不免發揮一下作爲兄長的關心意識,問起了李顯的成年和大婚事宜,誰知道剛剛還興高采烈的李顯立刻苦了個臉。
“六哥,這事情你一定要幫我,我可不想這麼早成年加冠,否則到時候也被壓一堆擔子豈不倒黴?至於娶妻則最好再晚兩年,我還想多玩玩呢,要是娶個如同木偶一般的妻子,那還不如那些侍女,我要玩什麼花樣都成!”
一席話說得李賢啞口無言。對於李顯的好色兼糊塗,他是深有體會,卻沒想到這傢伙竟是不肯收心。想當初李敬業程伯虎還不是同樣風流胡鬧過,一成婚那就成了標準好男人,令多少人羨慕不已,怎麼李顯居然就沒看到結婚的好處?
只不過這事情不用他操心,當下他便笑眯眯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這事情要母后說了作數,上回我那侄兒那檔子事已經夠讓母后火大了,要是你敢這麼說。指不定明天就得娶媳婦。要我說,你乖巧一些,勤勞一些,否則母后那邊指不定會有什麼後招。”
倘若說李賢的懶散是出名地,那麼李顯的頑劣則更是赫赫有名,於是乎在聽了兄長的警告之後,他只得苦着一張臉去上朝。至於他在這爭爭吵吵的朝會上汲取了什麼經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相比先前阿蘿的懷孕。這一回屈突申若懷孕的消息一傳出去。頓時引起了空前的轟動。想當初這朵刺最多地牡丹被小她老多的李賢摘走,這首先就是一奇;入了李家門沒有鬧得家門不消停,從來沒有發生任何流血慘案,這又是一奇;現如今這位大姊頭居然在這個年紀懷孕,更是一樁莫大地奇事。
當然,和武后當初從小三十開始就不斷懷孕比起來,屈突申若還真是不算什麼。
喜出望外地屈突壽給侄女兒送來了一大車的各色補品,然後又精心挑選了三車雲錦蜀錦之類的綾羅綢緞,說是要給將來的小孩子作衣裳。當李賢看到那無數鮮豔的錦帛布料的時候,張大的嘴幾乎都合不上——先前宮中賜給阿蘿和孩子添裝裹的錦緞就還沒用完。現在又來這麼一車,這十年能否用完還是個未知數!
面對屈突申若的喜訊,賀蘭煙是又羨慕又嫉妒,心情一下子低落到了極點,李賢不得不着力安慰。當初要不是兩人天雷勾地火在驪山沒忍住,也不會讓賀蘭煙等了那麼多年,喝了那麼多年避孕湯。倘若是這個緣故讓她沒法懷孕。他可是罪莫大焉。
然而,他小心翼翼避免刺激到敏感的小丫頭。誰知道在某次太醫循例診脈地時候。許嫣居然也傳出了喜訊。面對這種空前的好消息,李賢頓時懵了。歡喜的同時又多出了無限惆悵。這就是瞎子也能看到賀蘭煙那笑意中的苦澀,更何況他根本不是瞎子。
自從李賢得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之後,李治就一直盼望着再添幾個,結果,李弘倒是添了三四個妃子,無奈一直沒有任何動靜,至於李顯則悄悄採取了避孕手段,更是不可能再傳喜訊。所以,李賢那邊一懷孕就是倆,李治這個太上皇幾乎高興得瘋了,恨不能明天孩子就出世。
武后好說歹說安撫了已經有點老小孩脾氣的丈夫,回到大儀殿後便吩咐依照原本挑好的賜物再加上一倍。正準備打發阿芊送過去,她忽然想到賀蘭煙的心情,沉吟片刻便決定親自走一趟。
由於這一次不是微服,因此她這位太上皇后地親臨頓時引起了一陣騷動。
在探視了兩位孕婦之後,武后少不得單獨見了失落的賀蘭煙,擺事實講道理勸慰了一番。這婆婆兼姨媽這麼一通慰問,再加上李嘉一直養在她膝下,勉強也算是排遣了憂慮,賀蘭煙地心情登時好了不少。等到了這天晚上,她便展露出了瘋狂地一面,自己到早上幾乎下不了牀,李賢自然也被折騰得不輕。
對於妻子的這種變相放縱,李賢也能夠體諒,問題是他連手
不想動一下,還怎麼出門?想到這幾天空下地那些缺上了相應的人,四海昇平沒有大事,他便打起了偷懶的主意,便吩咐上書告假,自己則趁機多躺一會。
昨晚張牙舞爪如同小老虎似的小丫頭,此時正精疲力竭地在他身邊睡得香甜。看到她那猶帶淚痕的睡顏,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打了個呵欠也繼續合上了眼——偷得浮生半日閒,這就是下牀也練不了武幹不了事,反正不用上朝,就多睡一會好了!
於是,這一天濟濟一堂的朝會上就多了一個醒目的空位——大唐就任一年多的儲君皇太弟殿下,居然缺席了。雖然這不是什麼開天闢地頭一次,但實在是太過顯眼了。攥着李賢讓人代筆的告假信,上官儀等人心中可謂是怒火高漲。
這李賢的身體壯實得好似一頭牛,居然沒事情就知道請病假!
怒火高漲也沒有用,因爲御座上頭正坐着某位一年的三分之一時間都撒手不管國事的皇帝。考慮到李弘的身體,人們不得不承認,他已經算是極其勤勉了,畢竟,早年李治的記錄更加不良。再看看珠簾後那位永遠精神奕奕不知疲倦的太上皇后,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裡感慨。
爲什麼這皇族一家子中所有的男丁加起來,也及不上一個女人的勤勉?這是一個沒有人能回答的問題,但從上至下所有大臣都想知道這麼一個答案。
武后並不知道。由於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她的兒子而不是丈夫,所以她不能像昔日二聖臨朝那樣風光,只能繼續沉坐在珠簾之後。當習慣了實質性的權力之後,面上的風光也就不打緊了。但今天,她最慶幸的是面前還有一道珠簾,否則她氣惱的神情必定會落在別人眼裡。
她當然不是爲了李賢偷懶而生氣——事實上,她已經懶得再和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兒子計較了——昨天晚上,李治居然對她說,有人說許敬宗的國史謬誤過多,要重修!雖說她也曾經聽說過許敬宗在修國史的時候收受大筆賄賂,可人才死了一個月不到,難道是她在諡號議定之後下手還不夠狠?
沒想到答案的武后不禁有些心不在焉,因爲這一天討論的話題實在太溫吞水,有一個溫吞水的皇帝兒子在前頭撐着就已經足夠了。
她這麼一安靜,李弘反而有些不習慣了。上有父母當家,他這個皇帝當得就和當初的太子一個感覺,故而對李賢這個新儲君的做派佩服得五體投地。人家怎麼就沒有他那麼大的壓力呢?前幾天朝中空了一堆位子,結果武后居然說大多數要職由他和宰相商議決定,這幾乎讓他受寵若驚。
這大唐朝廷的人事大權原本掌握在宰相手裡,也只有武后這種精力充沛到沒事幹的角色方纔會直接插手人事問題,繼而竟把宰相的人事權奪了大半。當然,李弘也沒有把這權力再次下放的意思,當初東宮的不少人還沒安排妥當,這下子終於都有地方可去了。
無慾無求的是聖人,而大唐不管是什麼年頭,都從來沒有聖人!
由於洛陽只有一座洛陽宮,所以兩代天子難免就擠在了一起。因爲李治自己不想完全放權,李弘也不願意老爹什麼事都不管。既然父慈子孝,也就沒什麼衝突之類的勾當。再加上皇后楊紋因和本就和武后沾親帶故,不喜歡攬權,所以整個洛陽宮做主的人還是武后這個太上皇后。
下朝之後李弘徑直回自己的寢宮,一進門卻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跌跌撞撞撲上來,一下子撞到了自己的腿,咿咿呀呀笑個不停,他低頭一瞧才發現是李德。一想到孩子已經會走路,他也不顧那幾個誠惶誠恐請罪的乳母宮人,彎腰就把孩子抱了起來。撫摸着那軟軟的臉蛋,他猛地想到了養在李賢身邊的親生兒子,那股思念一涌出來,就再也無法按回去。
以前是太子的時候尚可偷偷摸摸出宮,現在當了皇帝連這個便利都沒有了。然而,犯了執拗勁的李弘亦不是輕易打消念頭的人,沉着臉思量了一下就傳令召來程務挺,丟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李賢請的是病假,那麼,他這個皇兄爲了表示兄弟孝,自然應該親自上門去看望!而潛意識中,除了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他還有更多的事情想請教兄弟的意見——從這方面來看,兄弟倆的身份似乎掉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