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外頭的風評那樣,李賢這人的性格向來就是先斬後不是缺乏深思熟慮的人,但往往在深思熟慮之後做出那些頭腦發熱的事,很是讓人無語。好在這一次軍中有李績和劉仁軌兩座大神坐鎮,在長安人看來,他怎麼也不可能越過這兩人搞出什麼大事。
然而,李賢很有些發怵的劉仁軌,卻忽然在金信離開平壤城後第二天匆匆趕往百濟。作爲曾經大唐百濟方面軍的總參謀長,他對那一畝三分地很有感情,當初更是曾經憑着一己之力打回了皇帝的聖旨,愣是讓大軍駐紮的期限繼續往後無限期拖延。而由於如今是劉仁願在那邊戴罪立功,劉仁軌忽然不避嫌地跑到了那裡去,讓好些人大吃一驚。
李績對此卻並不吃驚,事實上,當高侃和龐同善聯袂來見,婉言提醒他好好看着李賢的時候,這位貨真價實的老狐狸卻把手一擺,笑稱自己如今只不過因爲路途顛簸方纔在遼東逗留,這身上早就沒了行軍大總管的名頭,拿什麼去管雍王李賢?
於是,高侃只能提出,李績畢竟是雍王的王傅,不能眼睜睜看着李賢犯錯誤。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刻被李績的回答給噎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雍王如今早已成年,哪裡還有什麼王傅!我如今是太子太師,卻是陛下體恤我的身體,給的悠閒得不能再悠閒的閒職,無論是政務還是軍事我都沒有心力再管了。如今遼東大軍中有你們倆和薛仁貴。無論如何都穩若泰山,你們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於是,高侃和龐同善只能滿心鬱悶地開路——作爲兩個即將再次躍升的高級將領,他們這些天實在聽到了一些不那麼好地傳聞,所以想向李績討一下主意,誰知道人家根本不細聽就把他們打發了。走在半道上,高侃忽然沒好氣地嘆了一聲。
“英國公真是老狐狸!”
誰說不是呢?事實上,當李賢拿到李績派人送過來的大印時。忍不住愣了一愣。要知道。他初來乍到怕別人不服。於是李績病情一緩,他就當着衆將的面宣佈將大總管印仍留在李績那裡保管,這一點也引來了不少人的好感。然而,此時此刻他那位老狐狸師傅把印鑑再次送了回來,其意義無疑不言而喻——你自個要做的事情,你自個負責。
除此之外,李績還附贈一個帶着李家三十號家將的李敬業。此時此刻。後者正在那裡和程伯虎薛丁山相談甚歡,彷彿好幾年沒見似的。他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就只見剛剛還說話說得起勁的李敬業轉身大步上前,重重拍了拍胸脯。
“爺爺交待了,從今兒個開始就真正把你當作主帥,你說什麼我就幹什麼!我說大總管,要幹什麼就下令吧!”
李敬業地豪言壯語一出,就只見外頭地大門被人推開。緊跟着進來地就是盛允文和霍懷恩。張堅韋韜兩個皇帝指派的親衛在李賢婚後雙雙卸任。憑藉世家子弟的身份拿到了外派官員的名份,臨走前還不忘表明心跡自認是李賢的人。
而作爲前任親兵頭子的盛允文受到李績器重,如今是遼東軍中的一號實權人物。至於霍懷恩這個現任親兵頭子在收攏了前來報到地親兵團之後。等於集合了雍王府的最強尖刀。這兩人進來之後一施禮,他們的身後便忽然探出來一個頭,正是慕容復。
瞧見自己這邊的人都到齊了,李賢便乾咳了一聲,然後若無其事地道:“既然大家都來了,那我就說說這幾天的工作計劃。金信雖然說要給我們一個交待,但我琢磨着大多數也就是扔一個人出來定罪,反正新羅如今人丁興旺,姓金的王族一抓一大把。不過,這三天……不對,如今只剩下兩天了,我們也不能閒着,要做好打仗的準備。”
雖說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李賢膽大包天,但沒想到他會用這樣輕飄飄地語氣說出要打仗這麼一個事實。要知道,如今在位地李大帝雖說標榜自己的文治,但其實從登基之後就一直在打仗,尤其是海東這塊地已經打很久了,上下的將士都有些疲了。
於是,程伯虎就代替衆人道出了心聲:“真地要打?”
“廢話,不打的話等到大軍撤出,拱手把這裡送給別人麼?”
用一句專制的回答打回了衆人的疑問,李賢就開始介紹新羅太子金政明的動向——雖說金政明還在擔心金信是不是會廢了他,但這享福的興頭仍在,一看到美女便忘了所有,最後乾脆把所有的計劃事宜都丟給了李賢,絲毫沒有考慮到引狼入室的可能。
在聽完李賢的簡短介紹之後,從小和李賢廝混在一塊的李敬業等人全都是面面相覷。居然會相信這位雍王的李賢,那個新羅太子真的太孤陋寡聞了,難道就不怕李賢把他的壓箱底也一起給騙了?雖說心中唏噓不已,但這幫人在面上全都分毫不露,就連木訥的薛丁山也學乖了。
然而這時候旁邊卻鑽出來一個煞風景的提問:“師傅真的準備幫那個新羅太子剷除金信?”
說話的是滿臉迷茫的慕容復,他雖說拜了個便宜師傅,但李賢只是想到的時候對他說一番奇奇怪怪的道理,想不起來的時候就把他如同放牛似的擱在一邊,所以他對李賢的本性還缺乏一個清醒的認識。看到旁邊其他人都在用憐憫的目光看他,他自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看到李賢滿臉不善地迫近身旁,他不禁感到頭皮發麻。
“笨!”李賢狠狠地在慕容復的頭上敲了一下,旋即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地教訓道,“我像是那麼濫好心的人麼?這年頭做人要聰明,否則被人賣了也不知道!當然,我確實是在幫金政明,否則他這麼個貨色要是坐上王位,肯定沒兩天就被人廢了,把命給丟了!”
他一把拎起慕容復把人丟在一旁,便對霍懷恩吩咐道:“我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幹得怎麼樣了?”
“我排查過所有戰俘,已經精心挑選出了三個人,這三個不但武藝高,而且和新羅都有深仇大恨。他們自然什麼都不知道,還真以爲外頭有人接應他們逃獄。”霍懷恩連忙上前一步,躬身回稟道,“說起來高句麗戰俘成千上萬,挑出這麼三個人還多虧了薛仁貴將軍鼎力相助。爲了設計那場戲,這費的功夫可不少。”
一聽這話,衆人頓時把目光都轉向了薛丁山,而後者連忙舉手申明,道是不關他的事。而李賢素來很欣賞老薛的知情識趣,不免在心裡盤算着回去給人家幫點小忙,雖說都是大將軍,但這大將軍也有高下實虛之分,不盡相同。
“看來是萬事俱備了!”李賢輕輕拍了拍巴掌,笑嘻嘻地點了點頭,“好了,把老薛和高侃龐同善他們找來,是時候攤牌了!”
攤牌兩個字一出,李敬業連忙提醒道:“六郎,你送去長安的信可還是沒有迴文!”
“兵貴神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時候還考慮那些婆婆媽媽的,豈不是耽誤時間?再說,重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我有大義的名份,還有最好的藉口,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李賢有七分把握老爹老媽那邊會通過這件事,再者大唐的軍隊有一個最難得的優點,那就是沒有文臣監軍。只要上下將領抱成一團,回去之後還不是要怎麼報怎麼報?他本來就不準備獨吞戰果,拿出點甜頭大家分一分,還愁不能擺平麼?
於是,這一天中午,李賢就在高句麗王宮中擺宴招待軍中的三位高級將領。薛仁貴來的時候還算面色平和,其他兩人卻是愁眉不展,而等到宴請過後三人回去的時候,卻都露出了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表情,讓一幫子隨從都在尋思李賢究竟請他們吃了什麼大補之物。
而招待過後,李賢順便就去打擾了一下金政明尋歡作樂的興頭。不得不說,這個看上去身體孱弱的青年在縱慾方面似乎有頗強的天分,持久力也相當強。許是這幾天在吃的方面也滋補得很好,因此他非但沒有被女人榨乾,反而顯得精神抖擻,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懂得采補。
李賢壓下心中種種惡意的揣測,在這位新羅太子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明兒個一早,我派人護送你去新羅軍營。”
“什麼?”金政明本能地一縮,緊跟着跳了起來,面上要多驚慌有多驚慌,“那裡全都是金信的人,若是有人在背後攛掇,我肯定就沒命了!雍王,你可不能這麼害我!”
“我要是想害你,還不如把你一刀宰了,然後報一個暴斃身亡,哪用得着這麼麻煩?”李賢對於金信的表現實在是嗤之以鼻,曬然一笑道,“放心,我陪你一起去,諒他們就是有十萬個膽子也不敢怎麼樣!”
這下金政明方纔轉憂爲喜,緊跟着李賢說什麼他都連連點頭。在他看來,只要有李賢同行,他這個太子的寶座就肯定牢靠了。滿心歡喜的他完全沒考慮李賢爲什麼要親自走這麼一遭,只顧着沉浸在李賢答應送他五個高句麗美女的欣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