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朝堂的地方就有黨爭,有國家戰爭,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至於爲什麼暫時還沒打起來,不過是因爲雙方在互相試探互相積蓄實力的準備期,這不打則已,一旦打起來必定會驚天動地。
在李賢向老爹老媽和太子兄長做了一次深入的彙報之後,終於,由政事堂目前序列最低的宰相劉仁軌作爲代表,接見了高句麗使臣。但即便如此,這也是很高規格的接待了——高句麗之於大唐還不足一道之地,即便高句麗王之於大唐君王也不過是一道安撫大使,更何況是區區使節,還是求兵的使節?
外交程序既然已經開始運作,朝廷上上下下的部門也就開始把此事納入了正常程序範圍。於是,很快就有官方文書快馬加鞭傳往高句麗。十幾日之後,第二批高句麗使節再次抵達洛陽,而這次帶來的消息則更是十萬火急。
泉男生麾下出了叛兵!泉男建矯詔王命召泉男生,男生不敢回,結果其子泉獻忠被殺。也就是說,李賢上次烏鴉嘴似的說泉男生不止一個兒子,就算派一個入質大唐也不能代表什麼問題,而現如今,泉男生真的就只剩下泉獻誠這麼一根獨苗了。
確定這位相當於高句麗攝政宰相的實權人物不是在使詐,朝堂上的人物這麼一合計,很快就給泉男生髮去了文書,擺出了很高的姿態,包括歡迎泉氏公子來大唐進行友好訪問如是云云。當然,背地裡的文書傳遞也不知道累死了幾匹馬。
對於海東那個島的歷史,李賢比較熟悉的只有李氏朝鮮,但也僅限於掃過一眼電視中那幾個臣子或是妃嬪,動輒痛哭流涕大叫大嚷剷除某某政敵或是情敵,或是動不動就感動得淚流滿面的故事。
所以,第二批高句麗使臣來的時候,他也好奇地去瞅了一眼,結果這次派來的還是正五品大兄。名字叫做冉有。那人雖然長得濃髯濃眉,一副威武氣息,卻在下痛哭流涕,怎麼看怎麼彆扭。然而,彷彿大唐君臣特別吃這一套,冉有的待遇就比第一批的弗德高了許多。
此時已經過了初夏,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但因爲李賢當初那六郎冰地影響下。宮裡宮外的藏冰業空前發達,大儀殿已經備好了許多冰盆,還有土質的風扇可用,所以坐在裡頭但只覺得涼風撲面,並不覺得如何悶熱。此時,李賢就坐在武后對面的躺椅上,一面吧嗒吧嗒晃着扇子。一面看着老媽的腳丫子玩弄着那雙小巧精緻的玉石拖鞋,面上盡是愜意之色。
“母后,那個泉獻誠真的要我親自去接?”
“明知故問!”武后很想隨便找個東西故技重施地扔在李賢頭上,可左右環顧卻只瞧見旁邊的一個枕頭——這要是扔過去必然是超級兇器,她也只好作罷,用嗔怪地目光瞪了李賢一眼。“太宗皇帝至死都念叨着要平定高句麗,你父皇是孝子。這一心願自然要達成。如今泉氏內亂,蓋蘇文那老賊又已經死了,正是大好時機,你出面便是代表我大唐的誠意。”
“這明明是他們求着我們,卻還要大唐表示誠意!”
李賢低聲嘀咕了一句,擡頭見老媽狠狠地盯着自己看,趕緊舉起了雙手:“我只是說,高句麗遠在遼東。就算我大唐打下來也是鞭長莫及,無法直接統治,到時候很可能便宜了外人,那就不合算了!”
“成天就想着合算不合算,你真的變成商人了!”武后終於沒好氣地站了起來,奪過李賢手中的扇子,輕輕一合就在他的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大唐爲何讓萬國來朝。正是因爲國威國勢!這國威不立。國勢不張,如何震懾諸國。你上次對弘兒說的那些歪門邪道,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別沒事把太子給教壞了!”
不是吧,就連這種“小事”居然也逃不過老媽的耳報神?
李賢在心裡哀嚎了一聲,纔想辯白一下,卻瞧見武后地惱怒之色隱去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腦袋上再次傳來了一陣劇痛,顯然,他又被敲打了。
“幸好你和弘兒兄弟和睦,換成別人,僅僅那番話就要起軒然大波,就是你父皇平日再寵愛你,這時候也非得給你處分不可!”
廢話,若非李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又絕對是一個老好人,他纔不至於濫好心去提醒這些!當然,當着老媽的面,李賢還是縮了縮腦袋,擺出了一幅洗耳恭聽的模樣。
“不過,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我和你父皇也計議過,借力打力,無論是高句麗還是新羅,此番都一定要派上用場。我朝既然不可能把海東原住民全部屠殺殆盡,那麼只要直接統治便必定造成反抗,除了扶植傀儡之外,還需注意其他懷柔手段。”
這下子,李賢地眼睛不自覺地瞪大了。老媽能夠想到這些,這對於他來說自然是最大的驚喜,最最重要的是,武后剛剛說了什麼——已經和他老爹商量過了!
他一下子從躺椅上蹦了起來,腳後跟一絆險些摔倒。他也來不及注意這些細節,趕緊涎着臉問道:“母后,這次既然是我出面前往鄭州迎接泉獻誠,那麼之後……”
“之後有之後的安排,你只要完成這一遭就好!”武后哪裡不知道兒子的算計,一口打斷了他的話,見他有些可憐巴巴的,她只得又補充了一句,“總而言之,母后會幫你設法。”
有了這樣的承諾,李賢自然是眉開眼笑,趕緊奉上一籮筐好話。而武后笑吟吟地吃了幾顆葡萄,忽然想起那樁奇聞,立刻開口問道:“對了,你那天去見頭一批高句麗使節地時候,帶的兩個侍童是誰?朝廷派劉仁軌去見那個大兄弗德的時候,他老實的什麼似的,又把那兩個侍童的話轉述了一遍,劉仁軌回來在你父皇面前嘖嘖稱奇,讚歎了好一陣子。”
想起那兩個可愛的小蘿麗,李賢也不免噗嗤一笑,趕緊把來龍去脈一一道來。聽說是上官婉兒和韋容,武后地表情頓時舒展了開來——前者地聰明伶俐她不止一次從李賢那裡聽說過,召見過兩回確實名不虛傳;而後者名不見經傳,居然能有如此擔當……她忽然想起如今三歲有餘地女兒太平公主李令月,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你待會和阿芊去庫房選幾件好東西,算是我送給這兩個小丫頭的,另外賜鄭十三娘錦一百段,賜韋容地母親絹五十匹。她們既然如此要好,以後就在一塊唸書玩耍好了。等到你妹妹大一些,也好有個玩伴。”
李賢趕緊彎腰答應,心中卻不無唏噓地想道,這兜來轉去,果然還是和他那妹妹搭上了!他正這麼想着,一個小小的人影忽然跌跌撞撞地從門口奔了進來,口中嚷嚷着六哥。
“你這女人緣都帶到小孩子身上了,令月就是喜歡膩着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李賢被老媽的揶揄說得心中一動,但還是彎腰笑眯眯地把李令月抱了起來。不得不說,他這個妹子長得和老媽極其相像,尤其是那雙眼睛,小小年紀瞪起眼睛就有那麼幾分氣派。見後頭的乳孃滿臉恐慌地跟了起來,也不待武后發話,他便揮了揮手,這才把手中的李令月遞給了武后。
武后雙手接過,難免嗔怒地在女兒頭上輕輕一拍:“就知道六哥,難道不要母后了?”
小小的李令月哪裡知道這許多,只是咯吱咯吱笑着用手臂抱住了母親的脖子,眼睛卻仍舊在李賢的臉上瞟啊瞟,然後便一頭扎進母親懷中撒起了嬌。
不多時,李弘李顯李旭輪一起來到了大儀殿,沒過多久,李治竟是無巧不巧地也到了這裡,看到妻子兒女都在,那心情頓時要多好有多好。於是,當晚大儀殿自是熱熱鬧鬧,既有溫情又有旖旎,及至最後宴散,看着父母相攜前往後殿,再瞧瞧仍在那裡笑談甚歡的李弘李顯,還有年歲差不多卻膩在一起的李旭輪和李令月,李賢更覺得說不出的舒心。
曲終人散,李賢便跟着阿芊前去庫房選東西。往日這種事情都是阿芊親自幹,選出來的都是好東西,他卻不曾進過這裡。所以,兩扇大門一開,四壁燈火一亮,他只覺得寶光撲面——雖說更多的東西都被鎖在箱子櫃子裡,但架子上免不了還有不少好東西,比如珊瑚玳瑁之類的大玩意。
阿芊輕輕對門外說了些什麼,待人散去便掩上了門,腳下悄無聲息地走到李賢身後,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嬌聲笑道:“殿下,要不要奴婢指點一下,這裡究竟有哪些最好的東西?”
要說嬌俏,阿芊比不上阿蘿;要論秀美嫵媚,她更是比不上賀蘭煙,也比不上屈突申若;要論婀娜多姿,她更是遠遠不及哈蜜兒……但是,那種勾魂奪魄的勾引人本事,李賢卻還沒有見過一個人勝過阿芊的。掙脫那手臂,回頭望了望那張嬌豔欲滴的臉,他忽然蜻蜓點水地在那紅脣上輕輕一吻,旋即狡猾地一笑,動作利落地閃到門邊打開了門。
“明夜我也宿在宮中,到時候你自個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