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上官儀的病,官方解釋是,感染風寒需要靜養數日。但是李賢在用盡神通後得到的結果卻是,上官儀一大早還去了一次蓮萊殿見了李治,這馬車一到家就立刻病了。面對這種狀況,能夠推理得到的結就很值得商椎了。
坐在白個的書房中,想到當初和裴炎打的那個賭,再想想可憐巴巴的馮子房,李賢只能嘆了一口氣。上官儀這麼一退,李義府白然無人可以鉗制,此消彼長,劉仁願這日子大約就更加難過了。人說女人心海針,這君王心意何嘗不是難測,他這老爹究竟在想什麼呢?
想不出的事情就不再費力去想,這是李賢爲人處事的原則。因此,愁眉苦臉了一陣子之後,他立刻換上衣服出了武德殿,誰知才一出門撞見了笑眯眯的王福順。
“小人向沛王殿下道喜了!”
突如其來被人奉承了這麼一句話,李賢不覺有些摸不着頭腦。正惑的時候,卻只見王福順大手一揮,後面呼呼啦啦上來一大羣內侍,人人手中抱着一大堆書卷之類的東西。
“陛下說,以住賜拾殿下良馬寶劍之類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一時想不出什麼好東西賞賜。這是剛剛刊印出來的新書……哦,陛下知道殿下酷愛兵法,但格於物議不便賞賜,這還有些前人用兵的札記,殿下閒極元聊可以看看。另外,今年新進宮人當中,陛下挑選了四名貼身侍奉殿下。”
說到這裡,王福順的眼晴已經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笑得肉都幾乎堆在了一起:“陛下對沛王殿下可真是沒得說,要知道太子殿下也只獲賜了四名,周王殿下只哼兩個,剛剛小人過去的時候,周王殿下可是叨咕了好一陣子。”
最初聽到老爹賞賜了一大誰書,李賢只覺得頭皮發麻,待聽得中間還有用兵札記,眼睛頓時大亮。然而到最後,當聽說他那老爹一下子塞給他四個侍女,他臉上的笑容便有些掛不住了。要知道,由於他上次訓練宮人的緣故,武德殿上上下下的侍女是最多的,阿蘿整天已經忙得腳不沾地。再說,先頭那些他都能保證忠心可*,這四個誰知道有沒有問題?
此時,原本低頭站在最後面的四名宮人便齊齊上得前來,恭恭敬地伏跪於地:“拜見沛王殿下!”
得,君有賜臣不敢辭李賢示意她們起來,隨即掃了四女一眼,只是這一眼,他的目光就一下子移不開了。四婦的年紀大約只有十四五歲,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得是明眸皓齒清麗人。最最難得的是,這根本是兩對雙胞胎!
叫來阿蘿帶她們去安置,他少不得認命地跑了一趟蓬萊殿謝恩,結果正好遇上李弘。不消說,同樣是當孝順兒子來的。足足消磨了半個時辰,他方纔和李弘一起出來,還沒等他淮備溜之大吉,卻被李弘一把拽住了袖子。
“陪我出宮一趟。”
“五哥,你怎麼忽然轉了性子,想起要出宮了?”
不是李賢多此一問,實在是他這個太子哥哥天生勞碌命。想當初他好不容易爲其爭取來了出宮透氣的福利結果東宮那羣師傅固然是三一來,但李弘自個還是在那裡刻苦讀書,連走出東宮的機會都不多。
“我哪裡有你這麼好命,成天在外頭閒逛,居然還能出口成章!”李弘咬牙切齒地瞪了弟弟,臉上忽地露出一絲肅然,“於太傅於大人當初就說過,勤能補拙,我既然資質不如你,少不得多花點功夫,誰讓你這傢伙如此憊懶!”
老於居然對他的評價這麼高?李賢先是被李弘那種語調嚇了一跳,待到最後一句方纔放下了心,嘿嘿一笑帶了過去,這才問起李弘的目地。
“當然是去上官太傅家探病啊!”
一聽說是去上官儀家,李賢自然是千肯萬肯。他原本就想去瞧瞧上官儀的病是真是假,這李弘居然要去探病,那就最好不過了。而就在時候,李弘忽然笑着又提了一句:“對了,上官太傅剛剛得了一個孫女,父皇還讓我順便把賞賜帶過去。上官太傅文名滿天下,想必此女將來也必定是一代才女。”
上官儀的孫女……不就是上官婉兒麼?
太子微服出行,隨行衛士告然少不了,好在李弘不願意坐馬車,一羣人騎馬呼嘯而過,更像是尋常貴胃子弟,倒是不曾引起多大轟動。自從升任宰相,上官儀便遷居新邸,整座宅子的規制極大,門口的人起初還不肯通報,等到李弘拿出東宮的印信,聲稱是代太子來探望,僕人方纔將衆人放了進去。
下人不識貴人,上官庭芝卻好歹是東宮屬官,聞訊而來的他一看到那邊談笑風生的兩個少年,呆了一呆之後便慌忙上來大禮參拜,自然少不得請罪。
李弘和顏悅色地寬慰着上官庭芝,李賢卻在打量着這個出了名倒黴的傢伙。只見上官庭芝二十五六歲,容貌酷肖其父上官儀,只是少了分上官儀的天生從容,言談間頗哼些拘束。
“父親只是小病,大夫已經診治過了,勞動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親自來探望,臣實在是惶恐。臣女婉兒如個還在襁褓之中,不能親自拜謝謝陛下恩賞,臣代其謝過了!”
眼看今天跑這麼一趟的目的可能要落空,李賢立刻搶在李弘之前嗽了一聲,這才笑道:“上官太傅是五哥的師傅,師長有恙,五哥和我一起來探望乃是正理。就請上官大人帶五哥和我進去一趟,若是看到上官太傅安然無恙,這纔好安心不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上官庭芝自然不好阻攔,當下只得帶着兩人往上官儀的居室行去。才走到一半,前頭忽然行來幾個女子,一見到這邊情形慌忙退到路邊行禮。而眼尖的李賢一眼就看見了其中一人手中的襁褓,登時眼晴大亮。
“怎麼把婉兒帶出來了!”
上官庭芝見狀,立刻板着臉呵斥了幾句,而李賢則趁勢拉着李弘上前去,光明正大地往那被裸裡瞅。好在是夏天,沒有裡三層外三層,因此裡面那個小小的嬰兒看得請請楚楚。大約是降生不多久的緣故,除了那雙靈動的眸子之外,其他的都沒法看出來,什麼一出生眉如畫笑顏宛然全都是鬼話而已。
這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稱量天下的上官婉兒麼?
李賢很想去捏捏那張臉,但礙於身份只得硬生生打消了這個念頭,眼睜睜地看着乳母和侍女用一塊紗巾把人遮住了。心下惋惜的他一轉頭就看到上官庭芝面帶尷尬地站在那裡,當下便笑道:“果真可愛得緊。”
李弘少不得也誇獎了幾句,一行人方纔繼續行去。及至見到上官儀,李賢便發覺他只是面色蒼白一些,無論精神還是其他全都很好,頓時更認定所謂生病乃是鬼話。看着李弘在那裡噓寒問暖,宛然一個好弟子,他便在心中盤算了起來。
“這夏日感染風寒,上官太傅也得好好保養。”眼珠子一轉,李賢便順着李弘的口氣道上了一句安慰,隨即詞鋒一轉道,“如今朝堂事多,政事堂若是缺了上官太傅,只怕也會一時運轉不靈。昨日我正巧見長安令馮子房,他還滿臉惶然地問起上官太傅的病情,足可見這人心所向,上官太傅可得早日復出纔是。”
話音剛落,上官儀便忽然連連咳嗽,臉色一時很不好看。見這光景,李賢哪裡還會覺察不到其中玄虛,便輕輕放過了這個話題。及至門上了馬車,李弘方纔忽然問道:“你剛剛對上官太傅說的似乎話裡有話,是不是爲了前時朝廷的爭論?”
李賢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弘便忽然露出了一臉忿然:“前時劉仁願遇刺,李義府便抓着此事不鬆口,力指劉仁願在海東碌碌無爲。結果長安令抓到了刺客,他又堅持不肯讓父皇派人專審,搪塞許久,我看此事分明是另有名堂!”
劉仁願這件事李賢原本沒打算從李弘這裡下手,因此直接讓馮子房找上了上官儀。誰知道上官儀受挫之後忽然告病,這頓時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如今見李弘如此態度,他心下一轉,忽然神秘兮全地曬然一笑。
“五哥,不瞞你說,我先頭和劉仁願在望雲樓見過一次,後來也微服拜訪過他一回。他對我提過,當初他遇刺的那一回,似乎刺客對他宅第裡頭的特情瞭如拈掌,所以才能一擊中的,險些取了他的性命。”
“竟有此事!”
李弘一下子站了起來,頭在豐廂頂上重重撞了一下,這纔想起此時身在馬車上。坐下之後,他猶覺心中惱火,脫口而出道:“六弟,這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老哥,沒看上官儀都裝病了麼,這事情哪有那麼容易?李賢在肚子裡嘯咕一句,沒奈何地解釋道:“總而言之,這事情上官太傅心裡也有數。你要是真的想管,不妨找他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