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李賢事先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事居然傳到了似乎不怎麼管事的楊氏耳中,口中答應着,他心裡卻很有些奇怪。這世上沒有空穴來風的事,必定是有人告訴他外婆,但問題那個人是誰?
他滿腹心事地順着前庭準備出門,僕人們剛剛牽出他那匹馬,門前就響起了一陣喧譁,緊接着,一個倨傲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今天有什麼人來過麼?”
隨着這個聲音,李賢很快便看到一個人提着馬鞭進了門。只見那人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月白外袍,長身玉立面貌俊秀,只是眼神略顯陰,可不是他的表兄賀蘭敏之?
四目對視,李賢的臉色固然不好看,而賀蘭敏之的臉色同樣好看不到哪裡去。彷彿是天生的仇敵,兩人一直就是不對盤,但凡有李賢出現的地方,賀蘭敏之必然不去,而但凡賀蘭敏之大受歡迎的地方,李賢也絕對不會出現。所以,儘管李賢和賀蘭煙親密無間,但對於這個大舅子是一點都不感冒。
“什麼風居然把沛王殿下給吹來了?”
賀蘭敏之終於打頭開口招呼,口氣卻略顯戲謔:“聽說殿下在外頭大受歡迎,大批的豪門貴女天天圍着你轉,怎麼還有空想起我姐姐?”
要不是看在你姐姐面上,我非把你這小子揍得滿地找牙不可!
李賢在心裡咬牙切齒地同時。臉上卻露出了無賴的笑容:“敏之表哥怎麼說這種話?煙姐和我的事情長安洛陽誰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忘過她?照你這麼說,看來以後我得天天打發人來送東西纔是,今天一支金釵,明天一個手鐲,後天一塊玉佩?啊呀,我倒是忘了,敏之表哥向來在送禮這方面很有心得。不妨教我一手?”
“你……”
見賀蘭敏之氣得臉色鐵青,李賢便嘿嘿一笑自顧自往前走,與其擦身而過的時候故意低聲提醒道:“要是你真羨慕我的福氣,我不妨把屈突家那位介紹給你認識。不過,她向來都是烈火一般的性子,見到表哥這樣花心成性的人。這結果就很難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就是看你不順眼!”
言罷他又是一陣長笑,悠閒自得地上馬揚長而去。他就是看不得賀蘭敏之那幅自大的模樣,賀蘭家往日算是高門又怎麼樣,若不是韓國夫人是武后地妹妹,又和李治有一腿,這小子有現在這樣的好日子過?韓國夫人死了之後,賀蘭敏之就在宮裡擺出一張死臉,守孝期間還在外頭放縱,要不是看在賀蘭煙的份上。一個不孝的罪名就夠這小子倒黴的!
騎在馬上回轉宮中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李義府地事會不會是賀蘭敏之告訴榮國夫人楊氏的?如果真是如此。敢情這小子還不是單純的花心大少,以後得多多提防一點!
回到皇宮。李賢少不得又往武后那裡去探探風聲,而這一次,他竟無巧不巧地在門口遇上了李義府。雖說吃了一驚,但這回他卻沒擺出臉色,客客氣氣地稱了一聲李相公。而李義府也同樣一如人前,笑眯眯地還禮,卻沒有立刻就走。
“聞聽沛王殿下向英國公學了一身好武藝,只可惜從來無緣一見。話說回來。上回大宴的時候契苾何力將軍那劍舞雖然精彩,卻應該讓沛王殿下也顯一下身手的。若不是我居喪期間不好設宴。否則倒是想讓我家那些個不成器的兒子一觀沛王殿下的風采!”
“哪裡哪裡,李相公過獎了。”
事有反常即爲妖,這李義府怎麼會平白無故誇起了他?這傢伙又不是和他關係不錯的許敬宗,也不是李績上官儀!李義府一向看他不順眼,他還看這傢伙不順眼呢!
話雖如此,李賢嘴上少不得客氣兩句。好容易等到李義府走了,他方纔轉身進殿。一看到阿芊就招手把她叫了過來,他就從懷裡取出一對早就準備好的紅豆耳墜,笑嘻嘻地塞了過去:“這是如今長安城中最時興的,比那些金玉俗物強!我待會告訴母后一聲,戴着也就沒人敢說什麼了!”
阿芊如今雖然早已不是少女,但女人總愛那些奇巧精美之物,再加上她早就看到武德殿上下不少宮人都有這紅豆耳墜,心裡早有些癢癢。當下她連忙謝過,一面把李賢往殿中帶,一面低聲道:“李相爺今日來,和娘娘單獨說了很久地話,娘娘沒要我們伺候,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我經過的時候隱約聽到他提過什麼女兒之類地。”
李義府的女兒?
李賢猛地想到上回武后宴請貴婦地時候,李義府夫人曾經說過的話,再回憶起那時候武后的態度,他登時後背一陣發涼——即便只是些微的可能性,那就已經夠可怕了。要知道,李義府那位夫人的尊容,實在是不敢恭維。
他進去照例問安之後,便聽武后問起最近的進益,他自然一一作答,心裡便琢磨着該不該把榮國夫人的話轉述一遍。畢竟,當初武后還警告過他不可胡亂傳言,這回要是讓他這母后認爲他是扯了虎皮做大旗就不妙了。更何況,她就快臨盆了,傳言中女人在臨產的時候分外焦躁,是不是再等等?
“聽說你最近時常拉上李敬業那幾個和屈突申若她們混在一起?”
乍聽得這麼一句,李賢不覺有些吃驚,本能地點點頭後,他眼珠子一轉便笑道:“大家年齡相仿,所以沒事常常射箭投壺打馬球,只是圖一樂而已。”
“你從小就喜歡和宮人廝混,如今長大了還是本性不改!”武后沒好氣地在李賢地頭上一拍,語氣驟然變得有些嚴肅,“你雖然不是太子,但這婚配也是大事。無論是賀蘭還是她們,全都是名門貴女,你胡鬧可以,但別忘了你現在還未出閣。等到你出閣開府建宅,再怎麼胡鬧我也不管你!”
出閣出閣……這還要等好幾年!
李賢心中哀嘆,卻不得不點頭答應。而這一風頭還沒過去,耳邊忽然又傳來了一句:“你常常在外頭,可曾聽說過那柬帖事件?”
柬帖!李賢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但依舊如往常那樣笑嘻嘻地直視武后地目光,用若無其事的語氣答道:“母后說的可是那些有關李相公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