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再次對賀蘭敏之施了禮,退回到臺中間,怡香樓內的幾名侍者已經將一架琴擺在臺中間。
蘇蘭在琴前盤腿而坐,輕拂了幾下琴絃後,即凝神開始彈奏。
讓人莫名有些傷感的琴音在蘇蘭指下傳開來,讓人的心思也跟着上下起伏。
三月殘花落更開,小檐日日燕飛來。
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
前半闕有點傷感,但只是淡淡的憂傷,不會讓人有掉眼淚的感覺,蘇蘭把前面兩句反覆唱了兩遍,傷感的氣氛更加淡去,及到到了後半闕時,已經有了歡快的味道,再復唱之時,基本就是以滿懷期望爲主,春天雖將去,但美麗的景色依然留存,還是讓人歡欣,並充滿希望的。
一曲彈唱罷,場下的客人聽的如癡如醉,賀蘭敏之也沉浸其中,他真的想不到,“古代”能將一首詩唱的如此有韻味。
後世時候課堂上教授古詩詞,乾巴巴的要學生用白話文解釋其意,考試時候也要用幾句話將詩意總結出來,或者要你回答這首詩詞喻意是什麼,賀蘭敏之覺得太荒唐了!
要知道,每一個人對詩意的理解都是不同的,不同心情下讀同一首詩,也能讀出不同的味道,不同曲調唱也會有不同的韻味,詩詞作者過些日子回味舊作,可能找不到寫詩詞時候的感覺了,許多時候詩詞的意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如何能有標準答案?
在賀蘭敏之亂想間,場上響起了叫好聲,他也跟着喝彩!
蘇蘭起身,福了一禮當作致謝,繼續彈唱後面的曲樂。
那首真正的七言詩蘇蘭只是唱了一遍,味道只能說一般,賀蘭敏之能從中理解的出,這美人兒對這首詩並不是非常認可,而後面那首冒牌實質是曲子詞的七言詩,蘇蘭卻完全投入地唱了起來。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心緒滿懷的少年人,瀟灑安閒,帶着輕鬆喜悅在花間品酒,但卻傷感於春花的凋落,心生出對美好景物情事的流連,對時光流逝的悵惘。花的凋落,春的消逝,時光的流逝,都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雖然惋惜流連也無濟於事。然在這暮春天氣中,所感受到的並不只是無可奈何的凋衰消逝,而是還有令人欣慰的重現,那翩翩歸來的燕子不就是去年曾在此處安巢的舊時相識嗎?一切必然要消逝的美好事物都無法阻止其消逝,但在消逝的同時仍然有美好事物的再現,人生也必然是如此…
所有的人再次沉浸在流淌的琴聲及蘇蘭那輕柔纏綿的唱音中,沒有一絲聲響發出來,在琴聲和蘇蘭的唱聲漸漸淡去之時,許多人都不曾留意到,依然沉浸在其意中。
賀蘭敏之第一個回過神來,大步走到臺前,施禮稱讚道:“蘇姑娘的唱樂實在是太好了,讓人流連與其中,真乃餘音繞樑也,在下的詩作能得姑娘唱吟,實是平生之幸事!”
其他那些沉醉於音樂中的觀衆們,這纔回過神來,發生震天的叫好聲。
詩好,曲好,唱功好,這樣聽樂纔是最大的享受,今日的來客,都慶幸有機會聽到如此的絕妙和好詩,好曲樂,還是一名絕色美人所彈唱的曲樂。
心裡很有成就感的蘇蘭從琴前站起身,走到賀蘭敏之身邊,盈盈作了一禮,“賀蘭公子詩作出色,世間少見如此讓人動容的佳作,讓人沉浸於其意中,不能自拔,小女子所唱之樂,定沒把公子所抒之意完全表達出來,還請公子見諒,待閒下來幾日,定當細細琢磨!”
“那就多謝蘇姑娘了!”賀蘭敏之回了一禮後,露出他自認爲最迷人的笑容,盯着蘇蘭看。
雖然說一個站在臺前,一個站在臺上,但臺上臺下並沒有很高的落差,加上賀蘭敏之身高比蘇蘭高出一截,兩人近距離站着,幾乎是平視,臉上的細節與表情都能看到,賀蘭敏之希望他這般“迷人”的注視,能從蘇蘭臉上看到他預料之中的反應,慌亂、迷茫之類的。
但卻讓他失望了,蘇蘭在他注視下,只是最初時候有點不自然外,馬上就平復下來,並沒有從她臉上看到少女應有的羞澀,臉上職業的笑容又堆了起來,還有些故意露出的冷淡表情,有點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這讓賀蘭敏之有點失落,原來自己的這張容貌並不是通殺所有女人的。
自己這般出衆的容貌,再加上剛剛表露的“詩才”,卻不足以俘虜面前這個美人兒,很是失敗。
蘇蘭對賀蘭敏之笑了笑,移步走開一段距離,面對着場下觀衆施了一禮,“各位公子,小女子今日的表演即到此,還請賀半公子及其他各位公子繼續在怡香院聽曲賞樂,姐妹們還有更精彩的舞樂獻上來,各位公子有好的詩作皆可呈上來…”
聽蘇蘭這般說,賀蘭敏之明白,這美人兒準備退場休息了,這很讓他失落,心裡有挫敗感。沒有預期中被美人兒邀請入房,談詩論賦,品酒聽樂,更讓賀蘭敏之失望,今日他獻上了如此不錯的幾首詩,竟然得不到李敬猷和劉冕口中所說的那般待遇,這很丟人眼呢?
從蘇蘭剛纔的表情及這般說中,賀蘭敏之能感覺的出來,這是蘇蘭故意在冷落他。爲何會讓美人兒做出這般舉動呢?賀蘭敏之不得其解!
不過賀蘭敏之馬上有了對策,當下走到臺前,對臉上微露驚愕之色的蘇蘭長施一禮,“蘇姑娘才貌確是是世間罕見,唱樂之功更是在下見過之人中最好者,希望下次再有機會聽姑娘的唱樂!在下有事先告辭了,在告辭之前也有一詩送贈於姑娘,以作感謝,希望姑娘能喜歡!”
蘇蘭心內莫名的一震,故作沉穩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欣喜,聲音都有點顫抖了,“賀蘭公子真的願意送贈小女子一詩?”
賀蘭敏之點點頭,微笑着不再言語,走到臺上案前,提筆疾書: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題擺,扔了筆,大笑兩聲,“蘇姑娘,這是在下隨感而作之詩,同樣是詠春之作,希望你能喜歡,今日在下還有事要去處置,下次有機會再來聽蘇姑娘唱樂,告辭了!”
說着不待看了詩,滿臉複雜神色起來的蘇蘭的迴應,對場下那些觀衆拱手作了禮,瀟灑地離去!
面面相覷,不得其解的李敬猷和劉冕也只得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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