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蘇蘭的簫聲變得有些悽婉了,在一個憂傷的高潮處停了下來,接着唱聲又起,在其他女子器樂的相和下,傳入思緒不斷遊移的賀蘭敏之的耳中來。
這一闕的唱聲與上一闕完全不同了,越加的憂傷,已經完全理解了其詩意的賀蘭敏之心緒似乎也被感染,有些沉重起來,他弄不明白一個春風得意、大紫大紅的青樓女子爲何會這般憂傷。
不成是少女懷春了?
蘇蘭邊唱邊舞,步子輕盈,衣袂隨着舞動的身姿飄飛,煞是好看,穿越過來後還沒看到過其他女子舞樂的賀蘭敏之不由的在以內驚歎,看到這樣的舞,今日這趟沒有白來了。
一闕唱聲暫停後,其他女子的彈樂又停了下來,蘇蘭的簫聲繼續,不過簫聲明顯沒有前面那般傷感了,還有一點朝氣起來,似乎迷茫中看到一點希望。
接着第三闕的唱聲又起來,一改第二闕時候的憂傷,變得稍稍的輕快,賀蘭敏之的心情爲之一鬆,舒了口氣,眼睛依然隨着舞臺上邊唱邊舞的蘇蘭在移動。
終於,在蘇蘭急速的舞動及越來越高亢地唱聲中,全曲結束,曲樂和唱聲都停止了,全場一片寂靜,如癡如醉的人不少,許多人還沉浸在剛剛曲樂的意境中,沒回過神來。
“好!唱的太好了!”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接着叫好和鼓掌的聲音也持續響起來,聲音大的有點嚇人,坐在賀蘭敏之邊上很用心賞看的李敬猷和劉冕也大聲地叫好。
賀蘭敏之也忍不住擊掌喝彩,心裡也在慶幸,幸好隨邊上的兩位紈絝來聽曲賞樂,能看到這麼高水準的舞樂,若因爲面子問題拒絕來此,那可就是件大憾事了!
在觀者的叫好聲中,舞臺上的蘇蘭及其他女子起了身,其他女子退了下去,蘇蘭蓮步輕移,走到臺前來,向今日來捧場的觀者福禮致謝。
李敬猷所選的這個包廂位置真的不錯,走到臺前致謝的蘇蘭所站的地方距這個包廂才幾步之遙,且所站之處燈光明亮了許多,賀蘭敏之終於能大概看清蘇蘭的面:一張小巧精緻的臉,略顯濃密的眉和很大且有神的眼睛,使得這張臉很有英氣,蔥管樣的玲籠鼻,櫻桃小嘴更是把如畫的眉眼點綴的更加動人,身子纖長,一頭飄飛的長髮更是添了一些飄逸,有一種楚楚動人的味。
天天對着母親武順及妹妹賀蘭敏月這兩個絕色大美人的賀蘭敏之也不得不驚歎,這個叫蘇蘭的女人真的是個絕色佳人,難怪身邊的兩個紈絝會念念不忘的。
移步到臺前的蘇蘭並未與賀蘭敏之所想那般說一通感謝觀衆捧場的話,她只是向各個方向施禮,眼睛沒有看到任何一人的眼上,也不曾說過一句話,禮畢後就退了下去,惹得賀蘭敏之一陣驚訝。
這女子還真的有些傲,看來今日的表演只是職業的需要,對下面的觀衆,都不屑一顧了。
場下地觀衆卻對蘇蘭這樣的表現報以熱烈的歡呼,還有人叫喊讓蘇蘭再唱一曲,即使是以往時候唱過的曲樂也可,但臉上只是掛着職業微笑的蘇蘭卻無動於衷,自顧退下了。
“常住兄,這女子如何?有沒有讓你失望?”李敬猷湊近賀蘭敏之身邊,輕聲地問道。
賀蘭敏之回頭看了看一臉怪怪的李敬猷,還有同樣問詢之色的劉冕,點了點頭,“長得確實不錯,今日所吟唱之詩,也是上佳之作,怡香樓內有如此才貌的女子,還真讓人驚歎!”
聽賀蘭敏之如此說,劉冕一臉的驚訝,不可置信地說道:“常住兄,小弟還是第一次聽到你如此稱讚一個女子,看來此女子真的不簡單!”說着還對李敬猷擠擠眼。
李敬猷會意,趕緊附和,“常住兄,你看,我們可沒有詐你,怡香樓有如此出色的女子,你不來看一下還真的太可惜了。一會鴇姐會上來向觀看的人討詩作,若有得蘇蘭姑娘認可者,她會當場譜唱,常住兄,你今日可千萬要表現一番…你看,鴇姐來了!”
賀蘭敏之擡眼望去,前面曾經出場過的那名喚秦姨的鴇姐又一步一搖地上來了,揮着帕巾向場下鬧哄哄的觀衆致意,福了一禮,用帶點誇張的嗲聲語調說道:“多謝各位公子捧場,剛剛蘭兒所唱之詩樂,是她自己所作,希望能得各位公子認可!蘭兒也說了,她期望今日來此的各位公子能有佳作獻上,若是有能讓她滿意的詩作,她會當場譜唱,獻給各位公子的…今日來捧場的各位公子千萬莫謙就,不要讓蘭兒失望,蘭兒可是在等着各位公子的佳獻上去…”
秦姨的話得到了場下觀衆的熱烈迴應,看到一些人已經在埋頭苦思,她也滿意地退了下去。
秦姨還未走到後臺,坐在一邊的李敬猷又湊近賀蘭敏之身邊,壓低聲音急急地說道:“常住兄,上次蘇蘭姑娘求詩,未曾得到她認可的詩作,因此沒有再演出,你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寫出一首佳作來,讓蘇蘭姑娘認可的佳作,爲小弟們掙個臉面!”
“唔?此話怎講?”賀蘭敏之發覺李敬猷的話裡有些異樣了,他作出好詩,那是爲他自己掙臉面,身邊的兩位紈絝最多隻是沾沾光,爲他們掙臉面可說不上。
“常住兄,小弟也不瞞你,因爲上次武三思那廝寫了一詩,雖未得蘇蘭姑娘完全認可,也沒當場譜唱,但卻是公認當日所獻詩作裡面最好的一首!”李敬猷說話間臉色變得凝重了,“常住兄,當日武三思可折了我和天官兄的臉面,你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壓下去,不讓他得意…”
“正是如此,常住兄,這口氣你一定要替我們出…”
劉冕的話還未說完,只聽場內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來,“蘇蘭姑娘剛剛所吟唱之詩太過於哀傷,讓人忍不住想落淚感慨,某不才,隨作一首,希望能解姑娘的心憂!”
隨着說話的聲音,有一人站了出來。
賀蘭敏之一看,正是當日被他痛扁了一頓,但臉上淤傷已經完全好了的武三思。
聽了李敬猷剛剛所說,再看到武三思站出來,賀蘭敏之也想起前幾日李敬猷和劉冕這兩位紈絝鼓動他到怡香樓來時候吞吐間說話的意思,他已經完全明白,爲何李敬猷和劉冕會一再蠱惑他到怡香樓來,這兩人並不是說要帶他看絕色美女,而是把他當槍使,來對付武三思的。
他落到了兩位紈絝所設的圈套裡面了.
剛剛之前,賀蘭敏之並沒看到武三思在怡香樓裡面,當然更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今日來這裡尋樂的人很多,即使在蘇蘭演出時候,進進出出的人也是不少,但因爲所坐位置及樓內光線緣故,呆在包廂裡的賀蘭敏之基本看不清進出的人模樣,他也沒興致去注意進出的人,再加上他在長安認識的人屈指可數,所以並不知道樓內有哪些人呆着。
武三思來看蘇蘭的演出,其實並不奇怪,他這種年紀的紈絝,聞聽怡香樓有絕色的美女,肯定會過來湊熱鬧,甚至想得到一親芳澤的機會,不來才讓人奇怪呢。只是賀蘭敏之挺好奇,武三思這樣一位據妹妹賀蘭敏月說的“不無學術”的人,也會作詩嗎?
賀蘭敏之集中精神,看着從另一側一包廂內走出來,往舞臺上走去的武三思,他也在尋思武三思上臺去,有何目的?不會是想當衆吟詩,以博得美人兒對他的另眼相看吧?
賀蘭敏之所坐的這個包廂內置有筆墨,其他包廂應該也會有的,包廂外面大堂上的位置邊上也有不少文房之物擺着,想作詩者可以就近取用,並會有人將他們的詩作獻上去,一些人已經走到文案前,準備動筆寫作了,只不過這些人都驚異於武三思的舉動,拿起筆的手也停在了那裡。
只見武三思走在臺上,揹着手站定,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在掃視了場下那些面帶驚異的觀衆一會後,這才傲然喝道:“拿筆墨上來,本公子今日要當衆賦詩!”
武三思這派頭太大了,唬住了許多人,主要是那些躍躍欲試想賦詩的人,一些底氣不足者,都收回了準備邁往文案去的腳,樓內的那些侍者也有不少被驚呆了,稍一會後,纔有幾名侍者手忙腳亂地將筆墨文案擡上來,擺置好後,恭敬地在一邊侍候。
怡香樓的二樓走廊上,有不少的腦袋探出來,大部都是女人,應該是樓內的伎女,這些人也應該是聽到動靜,探頭來看熱鬧的。
因是當今皇后的侄兒,再加上平時行事一點都不低調,武三思在長安的名聲已經不小,更是平康坊的常客,怡香樓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一些這裡的常客也是知道他是何人。
看着站到臺上去的武三思一副得意的樣子,賀蘭敏之莫名的一陣厭惡,不過他沒有任何動作,盯着臺上捋袖準備動手寫作的這位表兄看,他心裡充滿了好奇,想看看武三思到底有沒有才學,能寫出什麼樣的詩來,接下來如何表演。
對剛剛的造勢成功地將全場的目光吸引住,武三思很是得意,環看了四周一圈,看到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看後,很瀟灑地提起筆,奮筆疾書,差不多一揮而就。
看到武三思這般自信,賀蘭敏之對他有點刮目相看起來,敢在衆人面前表現的如此自負,這詩肯定不錯,不然的話,拿一首普通之作上來,造這麼大的勢,那是弄巧成拙,臉丟大了。
他也全神貫注地盯着臺上,準備細細品一下待會會當衆吟唸的武三思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