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宮出來,刑天大風兄弟們已經是喝得酩酊大醉,幾個人走在安邑大街上胡亂的吼叫放聲高唱,嚇得街上百姓連忙躲閃到了一側去。夏侯無奈,原本想要問問商湯等人在安邑的住所在哪裡,卻也無從下手,只能叫白抓着自己的射日弓,自己扶着東倒西歪的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叫幾個黑厴軍的軍士扛了刑天鞶幾人,匆匆的回到了刑天府。
剛到刑天家大門,就看到一架大車正好從側門急奔了出來。看到夏侯等人,那車的速度就緩下來了。車窗簾子敞開着,一張俏麗的臉蛋正好露在外面。那女子看到了夏侯,眼裡分明露出了極其怨毒、歹毒外帶狠毒的兇光,狠狠的盯着夏侯不放。
夏侯定睛看去,認出了正是那天大街上被自己罵得暈倒過去的安邑令的女兒。夏侯心裡一樂,這丫頭還不肯罷休麼?若是前幾天,怕是還要懼怕她報復,可是今天宴會過後,自己身價已經不同了,算是在夏王那裡標明瞭身份的紅人,一個沒有太大實權的安邑令,能把自己怎麼樣?就說今天打敗了八百五十一個海人的軍功,按照夏王許諾的,折算起來就是斬首八千五百一十人的大功勞,怎麼也夠自己平地裡升上四五級的。就算是狐假虎威罷,這丫頭也咬不去自己的一塊肉去。
所以,夏侯學着那些海人的高傲模樣,用鼻孔狠狠的杵了一下那丫頭的視線。那丫頭氣得臉色‘唰’的一下慘白,獰聲叫道:“死奴才,還不快點滾開!”一道青光從車門內擊出,打在了驅車的奴隸身上。那車奴一聲慘叫,渾身一陣抽搐,連忙揮動長鞭,趕着那拉車的奇獸,拉着大車飛速離開。
夏侯氣得臉上肌肉一陣抽動,低聲罵道:“這小娼婦。”生平第一次,夏侯開始這麼厭惡一個人。
刑天鞶卻扭過頭來,看着夏侯一通傻笑:“娼婦?哪裡有娼婦?來,給哥哥我送到房裡去。”
黑厴軍的幾個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了,別廢話了,趕快把這哥幾個送回房裡去吧。他們院子裡有得是美女近侍,由得他們折騰就是。大街上鬧出什麼事情來,實在不好看。
幾個刑天家的僕役匆匆走了出來,熟練的把刑天大風幾個架起,拖回他們自己的住所。夏侯送走了那幾個黑厴軍的軍官,站在大門口左右看了一陣,轉身進門,想要去精舍,先去查點一下那屬於自己的一車錢物,是不是已經送到了。
哪知道就在自己精舍的門口,夏侯被渾身黑衣,長髮飛舞,身邊黑氣繚繞猶如幽靈的刑天華鎣給攔了下來。手裡捧着一叢黑色的奇異花朵,低着頭的刑天華鎣淡淡的問夏侯:“蠻子,是你在街中把磐華給氣暈過去的?”
白已經悄無聲息的閃進了院門,一對血光隱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刑天華鎣的後心,十片鋒利的爪子慢慢的探了出來,做勢待撲。
夏侯嘿嘿笑道:“前一陣子在大街上,還真氣暈了一個不講理的婆娘。誒,華鎣小姐,莫非你和那婆娘認識?”
華鎣臉上有點發青,怒喝到:“蠻子就是蠻子,說話怎麼這麼難聽?那磐華乃是安邑令之女,是我自幼的好友。你沒事觸犯了她,就是觸犯了我。今天不給你這個蠻子一點教訓,你還真以爲我刑天家是沒有規矩的麼?”
夏侯眼裡兇光閃動,同樣怒聲喝道:“小姐所言差了。那日的事情,篪虎暴龍自詡沒有做錯。身爲豪門子弟,就能草菅人命麼?小姐冰雪精靈,乃某生平所見最美之女子,不想如此善惡不分,原來不過也是一庸俗婦人罷了。”
刑天華鎣氣得眼珠子一陣亂轉,喝道:“你罵我是庸俗婦人?”
夏侯不屑的擡起頭來:“就算民間婦人,也懂得尊老愛幼之理,曉得明辨是非,懂得人心善惡。刑天華鎣只爲好友出頭,卻不辨是非,就連那民間粗俗婦人都還不如!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爾,古人誠不我欺焉!”夏侯吧嗒了一下嘴巴,似乎自己引用的詞句有點剽竊的嫌疑,但是現在也顧不得了,只是一口氣的罵道:“所謂女子,乃因內心善良而可愛,外表美而內心醜惡之女,無非一醜惡肉皮囊!孃的,狗屁!”
刑天華鎣眼前一陣金星亂閃,差點就和那日的磐華一樣被氣得暈了過去。她出身高貴,天賦極佳,安邑城中,世家豪門的子弟,哪個不是對她寵着愛着,護着保着?誰敢對她說一句重話?今天夏侯的一番言語,實在是讓刑天華鎣氣得發瘋了。
右手一擡,一團黑氣在手上急速盤旋,刑天華鎣不管不顧的,把那道黑氣朝着夏侯當心射了過去。
一聲獸咆,白丟下嘴裡咬着的射日弓,十個爪子探開,彷佛十片刀片,狠狠的朝着華鎣的後心抓去。夏侯自幼教給他的白虎真解所修練出來的白虎真氣絲絲射出,十片爪子上射出了足足尺許長的白光,帶着淒厲的破空聲,瞬間就到了刑天華鎣的身上。
那刑天華鎣雖是二鼎大巫,卻是巫士的身份,只顧着修煉巫力精神,不喜用巫力鍛鍊肉身的。她那嬌軀,卻是抵擋不住白的拼死撲擊。如今突然聽到了身後的破空聲,刑天華鎣不由得臉色一陣慘白,她腦海中浮現出白那猙獰可怕的獸臉,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一團人影閃過。白被一片綿綿密密的氣勁逼退了回去,刑天華鎣射向夏侯心臟的那道黑氣,也被一隻帶着白色火焰的手穩穩的接住,隨手就捏成了粉碎。雄渾有力但是彷佛破鑼的聲音響起:“華鎣,你越來越妄爲了。不知篪虎暴龍是你大哥的友客麼?居然下這麼重的手?你若能殺了他也就罷了,卻連一頭畜生都差點傷了你,你還有什麼用?”
刑天十三站在夏侯身前,眼裡精光隱隱,很是憤怒的看着刑天華鎣:“那磐華,不過又是你牀榻上的一個玩物,生性嬌縱卻無用處,你爲了一個玩物而傷你大哥屬下得力的友客,哪裡有這樣的道理?給我滾回去閉門潛修半年,不許廢話。”
刑天華鎣大愕,盯着刑天十三吼到:“三爺爺,你怎麼出手幫外人?”
刑天十三眉毛一豎,臉上凶氣乍現,一耳光狠狠的抽得刑天華鎣倒飛了幾丈,狼狽無比的滾在了地上。他喝罵道:“什麼外人內人?你錯了就是錯了。我不說篪虎暴龍和那磐華誰有道理,你爲了一個玩物而下手對付自己府裡的人,就是錯!你今日幫着外人對付門下的友客,日後難道不會爲了其他人對付自己的父祖麼?”
他暴喝道:“滾回去閉門潛修半年,若你還敢在外面和那些人勾三搭四壞了我安邑巫家的規矩,我就親自出手殺了那九王子!在他沒有成爲大王之前,巫家子弟不許和諸王子勾結,這是規矩,破壞了規矩,你想死不成?”
夏侯退後了一步站着,看着刑天十三訓斥面無人色的刑天華鎣,暗自點頭:“這刑天華鎣是闖到了刀口上啦。看來,刑天家的長輩,對於她的所作所爲早就有所不滿,今天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嘖嘖,這刑天十三還真能下手,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姑娘,被他打得臉腫得像是豬頭一樣,好不可惜。”
刑天華鎣這才害怕了,畏縮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刑天十三行禮後,倉惶的快步離開。刑天十三冷哼道:“上次已經告誡了你,你居然還死性不改,與其等你做出了事情來讓我刑天家丟臉,不如先打死了你再說。”
冰寒刺骨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刑天十三的嘴裡蹦了出來:“華鎣,你記着。我刑天家第四代嫡系子孫就有七萬九千人開外,旁系子弟數量更在十萬人以上。你大哥是長孫,所以挑選出來在安邑供職,只要他不犯大錯,日後自然是要做家主的。而你呢?你犯了錯,我們隨時可以用你的姐妹來替換你。”
刑天華鎣渾身哆嗦着,連忙點頭,卻是頭都不敢回的,化爲一團黑霧飄走。
刑天十三臉上立刻恢復了平靜,輕輕的拍了一下白的腦袋,他有點詫異的誇獎到:“好傢伙,真的是頭好傢伙,一個二鼎巫士差點被你偷襲得手,是她太蠢了,還是你這小傢伙太厲害呢?”
轉過身來,刑天十三上下打量了夏侯一陣,滿意的點點頭:“蠻子,剛纔那通教訓華鎣的話,說得不錯。我刑天家忝爲四大巫家之首,是講道理的。你有道理,那華鎣就該受罰。你的際遇不凡,以後可要好好的幫大風做事纔好。”
夏侯連忙躬身道:“這是應該的。刑天大兄是我好友,自當全力助他。”
刑天十三點點頭,笑道:“大風麼,家裡的長老對他還算滿意,雖然前幾年挫折多了些,也是長輩們故意的在磨練他們兄弟幾個。我們巫家的規矩太多,有些事情你看起來感覺不合理的,實際上在我們看來,那是絕對合情合理的。我刑天家子弟衆多,爲何就只挑選了幾個在安邑就職,這也是規矩。祖先定下來的規矩,那是不能破壞的。”
“你篪虎暴龍身爲友客,卻受到家主的重視,這也是規矩,爲什麼呢?你表現出來的,和大風他們以前招攬的那些廢物不同,你有才幹,所以你就要受到優待,這就是我們巫家的規矩了。甚至爲了你,我可以出手懲戒華鎣,爲什麼呢?因爲華鎣沒有你有前途,這同樣是規矩。”
刑天十三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巫家憑什麼佔據九州天下?就因爲我們武力至上,唯力是從。你篪虎暴龍有能力,有才幹,那你就好好的替大風辦事,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理會,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會爲你去了結那些麻煩。”
眸子裡精光一閃,刑天十三右手上托出了一個白玉瓶,不過拳頭大小,卻有片片煙霧纏繞,極是靈異。隨手把那瓶子丟給了夏侯,刑天十三轉身就走:“瓶內有毒龍丹九粒,分三十六日服下,可助你巫力大進。和海人大戰在即,想要軍功,你就要有足夠的能耐在戰場上保下你的性命。先晉級一鼎大巫罷,練就了破風箭和開山箭了,你在戰場上想死也難了。”
夏侯掂掂手上沉重有如金錠的藥瓶,沉聲喝道:“何以如此優待某一蠻人?”
刑天十三回過頭來,詫異的說道:“你有射日訣啊?這是你的際遇,我們自然要給你天大的好處,好好的籠絡你才行!萬一我刑天家出了一射日箭巫,這是多好的事情?整個安邑就沒有世家子弟願意修煉東夷人的巫訣的,哪怕這是天神流傳下來的巫訣都沒人願意修煉,就算有人要修煉,這射日訣也輪不到他手上!你有了射日訣,你願意修煉,這就是你的實力,你的才能,我刑天家自然要好好的護着你才行。”
眨巴了一下眼睛,刑天十三又轉了回來,狠狠的用手指頭在夏侯的胸膛上捅了幾下,大笑道:“你這蠻子走了好運,無緣無故的把射日訣給弄到了手。你當如果你是一個沒有才幹的廢物,家主會賜下這一顆的價值就在百方原玉以上的毒龍丹麼?你做夢罷?好好的提升你的巫力,修煉了射日訣的箭訣後,爲我刑天家賣命。”
他很自負的說道:“現在天下巫家都知道你篪虎暴龍是我刑天家的人,你就必須留在我刑天家。可是我們從來不用暴力威脅人就範,我們喜歡用感情來籠絡人。總之話已經說開了,我刑天十三從來不做那些假惺惺的事情。你好好的修煉去罷。”
一聲極響的破空聲閃過,刑天十三已經跑得沒影子了。
夏侯看着手上的毒龍丹,隨手丟進了腰袋裡,低聲罵道:“刑天家這是真小人的做法,不過我喜歡啊。沒錯,要我替你們賣命,你們就得發高薪給我啊。不過一顆丹藥的價值就在百方原玉以上,你開什麼玩笑?一口吞下十座小城?”
走進自己精神的大門,夏侯又是一愣。巫家的巫術的確是有改天換日的能力,自己原本那小小的院子,此時面積已經擴大了十倍不止,一棟小巧的精舍,已經變成了一座精巧的建築羣,七棟自成體系的小樓,淹沒在高高的鳳尾竹林中,清雅到了極點。
除了原本就分給他的兩名童子,現在院子裡又多了十幾名僕役,盡是美貌如花的稚齡少女,看到夏侯傻乎乎的走了進來,這些侍女紛紛跪在了地上,五體投地的在那裡嬌滴滴的叫道:“主人。”
夏侯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吼到:“全部給我站起來。今天就先定一個規矩,以後在我這院子裡,不許磕頭下跪,誰敢違反的,就全部趕出去了。”他又不是真正的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哪裡見得這些東西?
那些侍女卻分明是訓練有素的,聽到夏侯的命令,一個個站了起來,恭順的低頭應是。
而那兩童子,分別叫做青苔、墨藻的,則是飛快的迎了上來,笑吟吟的連連鞠躬行禮:“先生回來了?剛纔有人送了三車的錢物過來,我們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不敢自作主張,就全放在先生樓前空地上了。先生可要去查看一番?”
夏侯愕然,好嘛,不過是出去一天的功夫,就連原本許諾給他的錢物都漲了三倍。夏侯實在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價值,值得刑天家突然如此看重的。
就是射日訣麼?不就是一頂級的巫訣?四大巫家家傳的巫訣,似乎也是同一檔次的東西,有什麼奇怪的呢?以夏侯對這個時代巫家的認識來說,他們向來是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的。剛纔刑天十三也說得乾脆,說得透徹,自己就是對他們有天大的好處了纔給自己這麼優厚的待遇。可是,夏侯就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好處,值得他們這麼看重。
正皺眉思忖的時候,平地裡一陣旋風捲了起來,十幾條高冠長袍的人影出現在夏侯身側不到兩丈的地方。
夏侯一驚,他自然清楚刑天家的府邸上,都有巫術禁制防禦的,什麼人可以這樣直接進到這個院子裡來?
白猛的往前面一撲,就要動手殺人的時候,滄風的聲音已經響起:“白,可千萬不要動手,我的身子可禁不起你一爪。篪虎兄弟,過來見過我師叔烏光真人。他是我掌教師祖的親傳弟子,法力和我比較起來,可是天差地遠的啊。”
一名面色枯瘦,穿着一裘白色道袍,臉上笑眯眯的老道上前了幾步,朝着夏侯稽首到:“篪虎居士,小道烏光見禮了。”
夏侯感受到了那老道身上一陣陣極其熟悉的道法波動,心頭不由得一熱,連忙還禮:“晚輩篪虎暴龍,見過烏光真人。”真正是晚輩了,這輩分算起來,天知道是多少輩開外的了。
似乎沒有什麼障礙的,夏侯和這一羣老道就很自然的熟絡了,沒幾下就說笑到了一起。尤其讓那烏光真人高興的,是夏侯談吐之間,居然也帶着幾分煉氣士的道味兒,不由得心頭大喜,連忙和夏侯進了精舍,一衆大老道、小老道喝着香茶,暢談通宵。
夏侯心裡也是無比激動,這烏光真人的名號,是他記憶中有過的,是一名有名有姓的厲害人物。因爲自己前世的關係,夏侯心裡暗自感慨,自己終於找到組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