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氣沖天。在神殿廣場上的海人貴族、狼人戰士的眼裡,旒歆在那一瞬間已經化爲一棵青青鬱郁的大樹,充滿了生機,不怕風吹雨打,可以頂住天雷轟擊,萬劫不移的大樹。她兩隻細嫩的小手和那兩柄巨大的海藍色閃動着電光的三叉戟比起來,是如此的纖小,可是在氣勢上,反而蓋過了那兩尊人像一頭。天地生消剋制自有規律,旒歆純木的巫力,恰好將海洋神殿的水性能量克得死死的。
眼看兩隻小手和那兩柄三叉戟就要碰上,夏頡卻出人意料的動了。
眼睛瞪得好似牛眼一樣,夏頡左手攔腰摟住了旒歆,一用力將她猛的提了起來。夏頡長聲喝道:“老子還沒有讓一個女人擋在我面前的!”前世裡,向來是夏頡替同伴抵擋敵人的槍林彈雨,他怎能容忍讓旒歆這樣的一個‘嬌滴滴’的少女替自己抵擋這強橫的一擊?哪怕他知道旒歆的實力遠超自己,但是出於一種戰士的驕傲的本能,他本能的將旒歆摟在了自己懷裡,隨後轉過了身體。
一輪土黃色的半透明的龜甲在夏頡身後突然冒了出來,‘玄武盾’,這是那玄武神龜認錯了夏頡,給他注入那一股玄武精氣後夏頡得來的獨特能力。這看似脆弱的半透明光盾,擁有的防禦力比夏頡自身的肉體還強了數十倍。
一聲巨響,兩柄巨大的三叉戟狠狠的轟在了夏頡背上,那土黃色的龜甲寸寸碎裂,又縮回了夏頡的身體。一蓬紫光沖天而起,紫綬仙衣穩穩的將那兩柄三叉戟一託一卸,一股奇異的迴旋之力將那兩柄三叉戟震起來有七八尺高下。兩座巨大的人像發出一聲怪嘯,手掌一滑,兩柄三叉戟居然朝着神殿兩側的那大批海人貴族當頭砸了下去。
莫維爾嚇得魂飛魄散,神殿附近的海人貴族,可都是他們亞特蘭蒂斯的精粹所在。若是被這兩尊人像誤傷,那樣嚴重的後果,是他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整個亞特蘭蒂斯的神殿和執政院,都會立刻崩解。莫維爾好似一個被有暴露癖的流氓騷擾的聖女一樣尖叫了一聲,他飛快的扭頭看了看附近幾名執政官,毅然的朝後一倒,堅定的暈了過去。
夏頡的實力還是太弱,根本無法發揮‘玄武盾’以及紫綬仙衣的全部防禦力。兩柄巨量的水能量匯聚的三叉戟,將他好似拍水球一樣的轟出了數百丈,狼狽無比的吐出了十幾口鮮血,踉踉蹌蹌的摟着旒歆在地上朝前行了幾步。雙手青氣陣陣的旒歆渾身癱軟的軟在他懷裡,眉目間一片的古怪。銀牙輕輕的咬着淡青色的嘴脣,旒歆的眼珠有點發直,更有點神思恍惚的樣子。
強勁的破風聲在神殿門口激盪,兩柄巨大的三叉戟轟向了神殿兩側站着的無數海人貴族,無數人同時發出了驚恐至極乃至歇斯底里的尖叫。正在廣場邊緣領了數百名狼人軍官巡視的穆圖看到那兩柄三叉戟的砸向,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忠心耿耿的狼人戰士們從四面八方朝那兩座失手的人像急奔而去,他們要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這兩柄殺傷力巨大的三叉戟。
恰這時,水元子已經蹦到了半空裡。他那黑色的巫袍突然膨脹,隨後炸裂成了無數的碎片。數萬顆拇指頭大小的瑩白水珠從那巫袍中噴射出來,略微的瞄準一下後,帶着刺耳的尖嘯聲撕裂了空氣,朝那兩尊由純粹的水性能量凝聚的人像射了過去。
連串的巨響發出,那巨大的浪濤聲震得地面都在發抖。數萬顆瑩白的水珠不斷的穿透那兩尊人像,打得這人像身上到處都是破爛的窟窿,兩柄三叉戟在一瞬間就被撞成了碎片。巨量的水性能量被那股驚人強大的精神力從虛空中抽出源源不絕的注入了兩尊人像裡,卻根本抵不上那些水珠掠奪的速度。每一顆水珠穿透人像,都要撕裂方圓持續的一大塊,這些精粹充沛的水性能量,讓那些瑩白的水珠的體積不斷的增大,速度也越來越快。
只是三五次呼吸的時間,這些水珠已經膨脹到碗口大小。水元子的奸笑聲從那些水珠中不斷傳來,數萬顆水珠突然散開,匯聚成了一張寬有數百丈的水幕,自四面八方將那兩尊殘破不堪的人像包裹在了裡面。好似胃囊裹住了食物,這片水幕急驟的扭動了一陣,兩尊人像被那水幕吞得乾乾淨淨。‘嘩嘩’的水聲中,那一片水幕收斂起來,凝聚成一道扭曲的透明的人形,急速朝刑天大風射了過去。
刑天大風呆了呆,一旁的刑天玄蛭已經飛快的抽出了一件寬大的巫袍丟給了水元子。渾身晶瑩透亮看不出五官模樣的水元子手腳麻利的穿上了巫袍,一聲滿足的飽嗝聲從那巫袍內發出,聽得狂奔而來的穆圖不由得翻起了白眼。
一直站在旁邊的金鋼扭頭看了看站在數百丈外不斷喘息的夏頡,急忙幾步趕了過去,單膝跪在了夏頡面前。“夏頡兄弟,是我金鋼無用。那兩個怪物太強啦,我都來不及反應你已經被他們打傷,我金鋼實在是太無能啦。”
夏頡右手重重的在金鋼的肩膀上拍了幾下,他擠出一絲笑容,很溫和的說道:“無妨。我,我並沒有受太重的傷哩。”話剛說完,他又‘噗哧’一聲吐出一口血,噴了金鋼滿頭滿臉。
溫溫柔柔的依偎在夏頡懷裡的旒歆皺起了眉頭,冷兮兮的說道:“受傷了,就不要逞能吧。哼,你以爲你真的是打不碎的烏龜殼?那樣的程度的攻擊,你也敢硬接?”帶着點譏諷的語氣,旒歆狠狠的訓斥了夏頡一陣,手上卻已經掏出了一個雕琢得極難看的藥瓶,從裡面挖出了三顆散發出蘭草般馨香的巫丹,塞進了夏頡的嘴裡。
三顆巫丹入口即化,化爲一道馨香甜美的汁液流入夏頡肚中。那香甜無比的汁液在夏頡體內流轉了九周,驀然間一股極其腥臭的怪味直衝腦門。一聲悶哼,夏頡被那臭氣薰得差點沒吐出來,那腥臭的味道已經在他嘴裡轉化爲一股極其深沉的苦味,比夏頡嘗過的奎寧藥劑還要苦數百倍,苦得他渾身都發木沒有一點兒知覺的苦味。
夏頡驚訝的看着臉色古怪的旒歆,還沒能問出一句話來,那苦味又轉爲了極其香甜美妙的味道,一縷清氣流轉全身。這樣甜了苦,苦了甜的變幻了九次,夏頡體內的那一點兒內傷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甚至他的巫力都憑空增長了三成!三成的巫力,夏頡如今要耗費多少時間才能增長到如今的程度啊?
靠在夏頡的懷裡,旒歆也沒有掙開夏頡那條摟着她腰肢的手臂的意思。她只是雙手揣在了袖子裡,有點心疼的蹙了下眉頭:“唔,三顆‘九生丹’呢,好像是有點浪費了。應該只要一顆就成的,不過,也沒關係了,你幫我多催生幾棵藥草,也就補回來了。”
夏頡不知道‘九生丹’是什麼檔次的巫藥,故而也沒覺得很浪費。反而是跪在地上的金鋼聽到‘九生丹’三個字,整個臉都跳動了起來。他驚訝而又驚駭的看着夏頡,臉上滿是懊悔。他用夏頡勉強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九生丹麼?只剩下一口氣都能瞬間痊癒的好丹藥啊,我們大王身邊,也只有兩顆拿來救命的,還是當年大王的父親好容易用了一千名美麗的處女從你們大夏的巫手上換來的哩。”
旒歆瞥了金鋼一眼,沒吭聲,對於她而言,金鋼還沒有白身上的一根毫毛來得有意思,就更不用和如今的夏頡來比較了。夏頡則是一手將金鋼拎了起來,隨後大聲叫罵開了:“你們海人一點兒和談的誠意都沒有了?那,就開戰吧!刑天大兄,殺!”
刑天大風一聲大吼,很配合的揮出他習慣用的玄鐵重槍,一槍將身邊的十幾具殺戮者機器人敲成了碎片。奇蹟般暈倒的莫維爾又奇蹟般的甦醒了,他跳起來大聲叫道:“不!聽我說!”他一臉莊嚴肅穆的攔在了刑天大風的面前,刑天大風的槍桿懸在離他的天靈蓋只有三寸不到的地方,槍上附帶的勁風,吹得莫維爾油光緻緻的頭髮一片凌亂。
莫維爾大聲叫道:“我們當然有誠意,我們亞特蘭蒂斯王國是非常文明的,我們並不會惡意的摧毀一個文明。”
眼裡詭秘的寒光閃爍,莫維爾慢慢的將刑天大風懸在自己頭頂上的槍桿推到了一旁,這才鬆了一口氣的大聲說道:“你們代表夏國向我們投降,我們應該以貴賓的禮節迎接你們。但是,你們不稱頌我們的海神,這僅僅是我們神殿給你們的一點兒考驗而已。”
一點點考驗?夏頡鬆開環在旒歆腰肢上的大手,慢吞吞的走向了莫維爾。他居高臨下的俯視了莫維爾好一陣子,這才猛的一巴掌拍在了莫維爾的肩膀上:“哈哈哈哈,原來只是考驗啊?那是不是咱們沒死在這兩個怪物的手上,我們就能不稱頌你們那個什麼什麼海神的名號,就能進入你們的神殿呢?嘿嘿,原來只是考驗啊。”夏頡惡毒的重重的拍了莫維爾連續幾下,莫維爾的臉都抽搐了,他心裡問候了夏頡的十八代祖先,臉上卻只能強行擠出一點兒笑容來。
落在夏頡身後三步遠的旒歆,小臉蛋上卻有着一點兒說不出的味道。她撇了撇嘴,歪了歪腦袋,嘴裡吐了個口水泡泡,隨手從夏頡的肩上將張牙舞爪的威嚇莫維爾的白給扯了下來。她一隻小手拎着白的頂瓜皮晃來晃去,另外一隻手則不斷的冒出幾顆五顏六色稀奇古怪的藥丸餵給白。白的小臉蛋可憐巴巴的皺成了一團,和莫維爾那抽搐的臉竟然有幾分相似了。
海人海洋神殿正殿下方數裡深的地下,有一座天花板、牆壁、地板都用水藍色的晶石搭建的巨大殿堂。這座成圓形的殿堂高有近三百丈,直徑在十里開外。數百個小型的圓形法陣用藍色晶石鑲嵌在地上,熠熠發光。這些小型的圓形法陣又組成了十二個大型的法陣,十二個大型法陣又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法陣。在這巨型法陣的核心,是一座高有兩百丈許,好似小山一樣的藍色晶體。
接近兩萬名海洋神殿的祭祀盤膝坐在那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法陣上,雙手按住了那些鑲嵌在地上的藍色晶體中,一縷縷幽藍色好似水汽的能量流緩緩的從他們眉心流出,注入那些晶石內。
除了這些盤踞在一起的祭祀,這座大殿內剩下的東西就是一座座棺材大小豎立着的水晶容器。無數赤身裸體的男女被浸泡在這些容器裡,淡藍色的粘稠溶液隱隱波動着,反射着那些晶石發出的藍色幽光。數十根大大小小的導管深深的沒入了這些男女的頭部,一縷縷藍色的幽光在那導管內盪漾,這些導管從容器內延伸出來,和其他容器內的導管匯聚在一起,最終歸入了一根粗有數十丈的導管,融入了那顆巨大的晶體。
這殿堂內密密麻麻的容器堆砌着,上下有兩百多層,每一層都有超過三萬個容器。這有如蟻巢一樣的殿堂內,被容器拘束着的活死人,不斷的貢獻出自己精神力的活死人,就超過了六百萬人。
這就是夏頡他們所感受到的那股巨大的無可比擬的精神力的真相――兩萬名海洋神殿的祭祀控制的,超過六百萬精神力很強大的活死人匯聚在一起的全部力量!
撒拿旦?奧古斯都懸浮在那顆巨大的藍色晶體上方,他默默的通過某些特別的方法感應着神殿外發生的一切。當水元子所化的水幕包裹住那兩尊水性能量匯聚而成的人像時,撒拿旦?奧古斯都不由得面色一變:“不知道死活的野蠻人,你一個人,能對抗六百萬人的精神力……神啊,怎麼可能?他一個人!”
撒拿旦?奧古斯都好似骷髏一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驚駭至極的表情,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光禿禿的牙牀反射着下方藍色晶體的幽光,看起來無比的磣人。他不斷的喃喃自語,對於水元子輕而易舉的消滅那兩尊人像,他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要知道,當年十二海洋祭司和大夏的九大巫決戰,即將潰敗的海洋祭司們,就是憑藉着這最後一手絕招擊退了那些可怕的大巫啊。
水元子表現出來的,將兩尊人像徹底吞噬的可怕異能,無疑是徹底顛覆了撒拿旦?奧古斯都的某些信心和某些其他的東西。他的身體哆嗦着,擡起頭看着藍光耀眼的天花板,低沉的自言自語道:“可怕的巫啊,難道這個人,就是他們故意培養出來的,爲了對付我們這一個絕招的怪物麼?幸好,幸好我們的末日堡壘已經升上了天空!”
“那些無能的小娃娃,這一次,卻是作了個明智的決定啊。如果不是末日堡壘,我都沒信心和夏國對峙下去了。”撒拿旦?奧古斯都輕輕的陰笑了幾聲,身體筆直的朝上方升起。他的身體好似水波一樣融入了那天花板內,等得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神殿正殿的議事大廳內。
議事大廳是一個類似於羅馬角鬥場的建築,四周的座席有數十層,足以容納近萬名海人祭祀和貴族。大廳的正中聳立起一根藍色的圓柱,圓柱頂端是十二張高背寶座,自然是十二海洋祭司的席位。這根高有十丈左右的圓柱前方,則是一個弧形的講臺,講臺的位置比大廳內最低的那兩層座席略微的高一點,正好讓所有人都能看到講臺上的人。
如今夏頡、旒歆和刑天大風、刑天玄蛭等四人就站在那弧形的講臺上。十二名海洋祭司端坐在他們前方高高的寶座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們。那些海人的祭祀和貴族,則是嘰嘰喳喳的輕聲細語着,擺出了一副不把大夏放在眼裡的嘴臉。他們細微的嘀咕聲匯聚成了一片鬧哄哄的聲響,好似近萬隻蒼蠅在耳邊不斷的飛舞,讓人心裡一陣的難受。
穆圖的後心都被冷汗給滲透了,他知道這裡是神殿,被海神的神力所覆蓋的神殿,任何人都無法在這裡隨意傷人的神殿。但是這些使節團的人,都是超出他穆圖想象力之外的強大戰士。剛纔神殿門口夏頡硬擋了兩尊人像一擊而不死、水元子輕鬆吞噬兩尊人像全部水性能量的一幕,還在穆圖的眼前頑固的回放。天知道這些人擁有什麼古怪的本領?如果他們在神殿內殺人,而海神的神力卻又不足以拘束他們,那麼,對於海人的高層來說,這就是一場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