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元昭天子的登基大典,在皇城裡正式舉辦。
這是許多年才能碰到一次的大事情,也是定國本的大事,自太康天子崩逝之後,朝廷上下就一直在準備這件事情。
早在幾天之前,各地有條件到達京城的達官貴胄,包括封藩在各地的宗室,在得到宗府批准的情況下,都紛紛到達了京城,觀禮大典。
就連永樂坊裡,都熱鬧了不少。
十年前,太康天子登基大典的時候,李信已經在回永州老家的路上,有意避過了風頭,而到了如今元昭天子登基大典的時候,他已經是朝廷裡很難繞得開的人物了。
此時的李信,別的身份不談,只一個一品太保的身份,品級就超過了朝堂裡絕大部分的官員,再加上一個帝師的名頭,他甚至有資格主持這場登基大典。
不過李信不是什麼愛出風頭的人,沒有攬下下個差事,還是把主持的活交給了禮部還有尚書檯去做,他只是換上了一身正兒八經的一品朝服,帶着已經“晉級”爲大長公主的九公主,還有大女兒李姝,一起進宮觀禮。
登基的禮儀很是繁瑣,首先第一步就是,一大早去太廟焚香祭祖,然後再焚燒一篇早就寫好了的祭詞,再給老祖宗們上貢品,告訴祖宗們,皇帝換人了。
通知了列祖列宗之後,接下來就是要敬告天地,獻上天子太牢,通知一聲老天爺,人間的兒子換人了。
到這裡,祭天的禮儀其實就差不多了,接下來自然就是接受百官朝拜,幾聲山呼萬歲之後,事情就定下來了。
當然了,這只是一個大略,其中還有不知道多少細節,比如說三請三辭之類的虛僞過程,就不用一一細說了。
李信帶着家人進宮的時候,天子已經在禮部等人的帶領下,走進了太廟,太廟門前高高的祭壇也已經擺好,只等着天子從太廟出來之後,焚香祭天了。
尚書檯的五位宰輔,在左相沈寬的帶領下,也在前後忙裡忙外,這其中最忙的,還屬內侍監的太監蕭正。
他想要繼續留在宮裡,就必須要討好謝太后還有元昭天子,而登基大典,則是最好的表現機會,因此這位大太監這幾天時間,幾乎是忙的腳不沾地,把宮裡的所有事情都辦的妥妥貼貼。
相比較而言,李信這位帝師就顯得閒散的多了,他是在登基大典的當天,才帶着家裡人來宮中觀禮的,即便到了宮裡,也是一個看客的身份,沒有參與太多事務。
爲了登基大典的安全,此時宮城內外,都有內衛嚴格把守,李信甚至還看到了一些青衣千牛衛,在宮城內外巡邏,只是即使到現在,他還是沒有看到一個黑衣的羽林衛。
他對着身邊的大長公主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不在羽林衛都七年多了,而且如今的羽林衛也是他們謝家人在打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信不過羽林衛。”
此時天子崩逝已經兩三個月時間,九公主的悲痛也減輕了不少,她拉着李信的袖子,白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自己不在羽林衛已經七年了,現在羽林衛裡你當年的舊部估計都沒剩多少了,你還管羽林衛做什麼?”
靖安侯爺感慨道:“畢竟我是羽林衛出身……”
李信剛進京城的時候,在羽林衛校尉章騅的推薦之下進入羽林衛,然後就在羽林衛裡待了差不多三年時間,這期間還帶着羽林衛一起,經歷了那場兇險的壬辰宮變。
如果不是羽林衛,他是萬萬走不到今天這一步的,因此哪怕已經封侯拜將,他對羽林衛始終都是有感情的。
當年壬辰宮變之後,羽林衛裡出身的一些將官,散佈在京城各處,這些人也一直對李信很尊敬,逢年過節還會給靖安侯府送些東西,哪怕是李信被下大理寺大牢的時候,他們之中也有人來侯府問過情況。
如今羽林衛成爲京城三禁衛之中地位最低的一個,甚至遠遠落後於後起之秀的千牛衛,大半原因是因他而起,如果羽林衛是尋常衙門,他現在的身份多少可以幫襯一些,但是羽林衛偏偏是天子親軍,除了天子之外任誰都不好干涉,因此李信對羽林衛一直有些過意不去。
這時候,天子在一衆官員的簇擁下,終於從太廟裡走了出來,九公主與李信兩個人一起站在一衆勳貴之中,她伸手輕輕扯了扯李信的袖子。
“看,要祭天了。”
身爲皇家公主,對於這些禮儀的部分,九公主還是很門清的。
李信擡頭看去,元昭天子已經在禮部尚書的攙扶之下,登上了高高的祭壇。
接着來,就是焚香祭天了。
元昭天子點燃高香,插在香爐之中,然後跪在了蒲團上。
他這一跪,太廟門口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來,就連李信,也在九公主的拉扯之下跪了下來。
好在祭天的的時間並不長,天子三拜之後,便站了起來,然後轉過頭來,接受百官朝拜。
現任禮部尚書秦釗帶頭,向元昭天子三跪九叩。
太廟面前羣有人,都跪了下來,對着高臺上的少年人三跪九叩,高呼陛下。
三聲之後,登基大典基本上就完成了。
高臺上的元昭天子,有些緊張的嚥了口口水,開口道:“衆卿……平身罷。”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句話,難免會有些緊張,在可見的未來裡,他還會說很多次。
大典順利完成,羣有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尤其是坐在鸞轎裡,偷偷觀望的太后娘娘。
禮成以後,謝太后揮了揮手,一衆太監很懂事的擡着她,回了後宮。
而這邊的事情並沒有結束,尚書左僕射沈寬,在大禮結束之後,在人羣之中尋到了李信,他走了過來,對着李信以及九公主彎身行禮。
“見過李侯爺,見過大長公主。”
李信與九公主,也對這位宰輔還禮。
“沈相客氣。”
沈寬行禮之後,對着李信笑了笑:“李侯爺,登基大典已經結束了,不過我等還有一些事情,要與李侯爺商議。”
李信詫異的看了沈寬一眼。
“沈相有什麼事情,與我這個閒人商議?”
“自然是關於李侯爺的事情。”
李信沉吟了一番,回頭對着九公主說道:“夫人,你先去後宮陪一陪母后,我隨沈相去一趟。”
九公主點了點頭,看了沈寬一眼。
“那你去忙吧。”
……
尚書檯就在皇城裡,很快他們就從太廟門口,走到了尚書檯。
李信來過尚書檯,但是不多,前幾次大多是在宮裡與太康天子喝酒,與天子一起來的。
他與沈寬兩個人進了尚書檯之後,才發現尚書檯五位宰輔,有三位都在。
其中包括了另一位輔臣公羊舒。
還有御史臺的御史大夫嚴守拙也在。
也就是說,先帝留下來的四大輔臣,已經到了三個。
靖安侯爺面色平靜,看了這些人一眼,然後對着沈寬笑了笑:“這麼大的陣仗在這裡等着,沈相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就是了,用不着商議。”
四大輔臣之中,除了那位大都督府的不在,其他的全到齊了,而大都督府主要是負責軍事,理論上來說,這三個人已經可以在朝廷發佈任何政令。
沈相笑了笑。
“侯爺不用這麼緊張,我等請侯爺來,可不是什麼壞事。”
他與其他兩位輔臣對視了一眼,然後對李信拱手道:“李侯爺是收過陛下束脩的業師,如今陛下正式登基,李侯爺這個帝師的身份也應該坐實。”
沈寬微微低頭。
“我等這些天仔細商議過,又詢問了陛下的意見,準備把侯爺的太保,升爲太傅。”
靖安侯爺眯着眼睛,看了沈寬一眼。
太傅與太保,同爲三師之一,比太保略高一些。
明面上,的確是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