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種最粗淺的土地雷,真正要用在戰場上的話,能夠應用的範圍非常狹窄,一來它殺傷範圍並不大,需要敵人扎堆,二來它能夠作用的範圍很小,需要敵人近在眼前。
就軍事層面上而言,這種東西用來守城,自然是千靈萬靈,但是真正在雙方交兵的大戰場上,作用就遠沒有想象中那麼明顯了。
不過在現在這個當口,完美的符合了這種土地雷應用的場合。
敵人近在眼前,而且幾乎是人擠人的場景。
於是乎,註定會被史冊記載的場景出現了!
一百多個“天雷”,幾乎同時在人羣之中炸開!
因爲不用扔很遠,李信特意讓林虎把引線弄得很短,大多陶罐幾乎是在朝廷軍隊的臉上炸開,有些則是砸到這些將士的頭上炸開,還有一些則是滾到人羣的腳下,轟然炸開!
陶罐本身很脆,碰到堅硬的物體一般都會碎裂,但是這個時代可沒有水泥地面,陶罐砸到泥土上大多安然無恙,只有少數陶罐碎開,影響到了炸開的威力。
不過已經不影響了。
一百多個陶罐一起爆炸,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漢州城的城牆下面一片慘叫只剩,距離城牆十米之內的敵人,瞬間就被重創!
這種土炸彈威力遠沒有後世的手雷那麼大,就威力而言,這種程度的爆炸,除非是在頭上爆炸,不然很難直接殺死一個人,但是它是範圍殺傷的武器,不能殺人,卻可以傷人。
這些將士們被炸傷的同時,陶罐的陶片四下飛射,讓這些人遍體鱗傷!
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止了。
城牆下的朝廷軍隊亂作一團,城牆上的漢州軍也愣住了,他們甚至停下了手裡的弓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李信卻沒有停下來,他揉了揉耳朵,不緊不慢的從腳下撿起了第二個“天雷”,一邊點燃,一邊對着沈剛等人囑咐道:“這一次,悄悄扔遠一些。”
他這句話話音剛落,手裡的天雷就再一次丟了出去。
沈剛等人也如夢初醒,一個個慌忙從腳下撿起第二個天雷,學着李信的模樣,丟得稍遠了一些。
在他們每個人的腳底下,都有差不多十枚“天雷”。
這東西,第一枚扔下去,就讓城牆根下的敵人陣腳大亂,第二枚丟得稍遠了一些,又讓城牆附近十幾米處的敵人,一片慌亂。
如果說守軍在城牆上射箭,敵人在城下一邊用盾抵擋一邊攻城,只算是優勢打劣勢,那麼這個時代的冷兵器敵人用血肉之軀攻城的時候會,在城牆上扔土炸彈,簡直就是欺負人了。
老實說,直接死在這些“天雷”下的人並不多,但是這些朝廷軍隊本就不是什麼精銳部隊,又被這種從未見過的“物事”襲擊了,只一瞬間,就亂作一團,有的人身上被飛濺的陶片割傷了之後,便嚇得到處亂跑,不管督戰官如何大吼,都無濟於事。
這是一個戰死三成,軍隊就有可能潰逃,戰死五成,大多數軍隊就會潰不成軍的年代,就連訓練有素的禁軍面對這種情形,多半也會亂了陣腳,更何況這些地方軍。
於是乎,他們發了瘋一樣的逃跑。
眼下漢州城下,少說有三五萬人,前面有人逃跑,頭上還有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爆炸,只片刻之間,漢州城下的將士就潰不成軍。
踩踏發生了。
只要一萬人的軍隊,就茫茫不見邊際,更何況是幾萬人,有些將士跌倒在地上之後,就被不知道多少雙腳踏過,只一瞬間就被踩成了肉泥。
而此時,城樓上的李信,把自己腳邊最後一個天雷點燃,隨手丟了下去,然後他淡淡的看向一旁的沈剛,緩緩開口:“按先前教你的,對他們喊。”
沈剛此時滿臉潮紅,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他兩隻手都微微顫抖,手裡拿着一枚天雷,正準備點燃,突然聽到了李信的話,他連忙放下手裡的陶罐,穩定了一番心神之後,想起了李信昨天對他的吩咐。
於是乎,這個漢子揮了揮手,示意停止投擲天雷,然後他雙手作喇叭狀,對着城下的人大喊。
“大晉朝廷無道,誣陷忠良,吾等純陽弟子,奉祖師符詔特來助陣漢州城,爾等如若還不退去,仍要助紂爲虐,便不是五雷法這麼簡單了!”
沈剛喊了一通之後,他手下的這些人也想起了這回事,跟着沈剛,一遍遍重複這句話。
聲音如同雷震!
李信讓沈剛等人喊出這番話,目的自然不是把純陽真人的謊話圓滿,事實上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天子就算是一個傻子,也該明白純陽真人是子虛烏有的杜撰,
李信之所以這麼喊,是用封建迷信想嚇退這些朝廷的人。
這些將士,大多都是普通人,很多都篤信鬼神,經過這麼一嚇,再加上正兒八經的“天雷”,這些人莫要說攻城,恐怕這輩子都不敢再來漢州半步了!
果然,聽了漢州城上的喊話,本來就慌亂無比的朝廷軍隊,此時逃的更快了,所有人都亂作一團,數萬人的陣型再沒有半點章法可言。
當然了,這麼喊還有另一重原因,那就是“天雷”已經用完了。
看着城樓下亂成一團的朝廷軍隊,以黑巾蒙面的靖安侯爺,靜靜的注視着這一切。
如果是當年破綿竹城的時候,火藥只是在這個世界偷偷摸摸的小顯身手,那麼這一次,它正式掀開了自己的面紗,向這個世界展示了自己的猙獰!
鼎革時代!
已經目瞪口呆的沐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李信身後,他嚥了口唾沫,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那年……就是這東西,炸開了綿竹城門?”
李信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現在你相信,這是純陽真人符籙了罷?”
“我信個屁!”
沐英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知是因爲興奮還是因爲震驚,他的聲音還是帶着顫音。
“這樣的東西,你居然捨得藏了這麼多年,李長安啊李長安……”
李信蒙着面,看不出表情,他回頭淡淡的瞥了沐英一眼:“這樣的東西,本來不該拿出來的,而且它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厲害。”
說到這裡,靖安侯爺聲音平靜。
“你在這裡愣着做什麼,該你去做事了。”
“做……做什麼事?”
沐英被“天雷”這東西嚇到了,這會兒腦子還有些混混沌沌。
“當然是帶兵追殺出去了。”
李信指了指城下的朝廷軍隊,聲音冷漠:“他們這會兒,傷亡最多也不超過一萬人,你不追出去,他們回去休整幾天就可以再來,或者再次把漢州城圍住。”
“他們陣型已亂,士氣全無,不該追殺出去?”
沐英這纔回過神來,一拍自己大腿。
“我給這玩意兒弄懵了,我現在便追出去!”
說着,他對着漢州軍一聲大吼。
“兄弟們莫要看了,受了他們這麼久的鳥氣,今日該他們還回來一些了,能動彈的,都與我出城殺敵!”
很快,漢州城城門緩緩打開。
沐英騎在棗紅馬上,手持長槍,滿臉都是猙獰。
在他身後,是殘存的六七百騎兵,還有上萬的步卒,緩緩涌出漢州城。
這天,註定是猩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