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賦閒了半年的謝岱,被天子召進了京中問話,藉着這個機會,沈剛等人果斷下手,從關着六皇子的別院中,把他帶了出來。
這是一個很冒險的行爲。
六皇子住的這個院子,最少有十幾個人日夜巡邏,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不僅如此,紹興府裡還有隱藏的梅花衛在,多半也在盯着這位六皇子,一旦有所異動,便會被梅花衛發現。
紹興府距離西南何止千里,即便他們真的把六皇子帶了出來,也很難把他帶回西南去。
因此,就連沈剛本人也沒有對這件事抱太大的希望,從頭到尾他只投入了十幾個暗部的人手,以及一個錢仝,即便真的失敗了,也就是死這些人而已。
反正侯爺的命令是山陰不成還可以去嶽州,因此暗部沒有必要在這裡跟六皇子死磕。
於是乎,錢仝剛剛翻牆進去,沈剛留下了五六個人接應,自己就帶着幾個人暫且往外退了幾百米,站在一處高樓上,用千里鏡藉着一點若有若無的月光觀望那邊的動靜。
他已經做好了事敗脫身的準備。
讓沈剛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錢仝剛剛進去沒有多久,暗部掛在牆上的繩子就動了動,留在牆後接應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的開始拽繩子。
因爲按照先前的約定,只要繩子動了,就可以把人拉出來了。
繩子並不重,完全不像是一個成人的重量。
這幾個人拽住了繩子,牆那邊的人就着繩子慢慢爬上高牆,然後從牆上跳了下來。
幾個人很輕鬆的接住了他。
是一個半大孩子。
在遠處觀望的沈剛,緊緊握拳,立刻開口對身後的人低聲吩咐道:“人接出來了!”
“從現在開始,山陰縣城裡所有暗部的人員,全部出來接應,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人送出紹興府,送到西南去!”
“立刻把他帶到西門去,天亮了城門一開,立刻帶他出城!”
“給西南送信,讓侯爺派人沿途接應,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人,護送回西南!”
一連串的命令下發之後,沈剛身後的暗部頭目立刻低頭應是:“卑職這就去辦!”
此時,還是凌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
不過距離破曉,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的樣子了。
這個時候,沈剛等人在紹興城內,趙奕已經帶着一批人提前撤出了山陰城外等消息,一來是方便接應城內人員的安全,二來是要保證趙奕本人的安全。
卯時正,紹興府城的城門緩緩開啓。
一輛馬車在西門口等候許久,城門剛開,駕車的一個小夥子,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城去。
守城的兵丁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攔住了馬車,就要查驗馬車。
駕車的車伕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一口標準的紹興話,他滿臉愁容,勉強陪着笑臉:“兩位官爺,鄉下的老母病了,我帶着兒子要回去探望,再遲一步,恐天人永隔,二位通融通融,讓一讓。”
說着,這漢子從袖子裡摸出一小串銅板,遠不足一貫錢,大概只有五六十枚銅板的模樣,塞到了其中一人手裡。
給的太多就有點太過浮誇了,給的少了又會被糾纏住,這個數目不多不少,剛好可以打發這些小嘍囉。
那人打量了一眼這漢子,又掀開車簾看了看馬車裡面的確坐着一個半大孩子,於是乎就沒有查驗這兩個人的照身帖,揮了揮手:“罷了,走罷。”
中年人對着兩個人千恩萬謝,才重新爬上馬車,駕着車離開了紹興府。
目送着這輛馬車離開之後,那個收了錢兵丁伸手掂量了一番那串小錢,滿臉都是笑容,另一個人也走了過來,擠了擠眼睛,笑嘻嘻的說道:“二哥,這錢得分小弟一半罷?”
那人眼珠子轉了轉,從懷裡取出二十塊銅板,塞到同僚手上,咳嗽了一聲:“自然是要分給兄弟的,老傢伙給了四十個銅板,你我兄弟一人一半。”
另一個人沒有收錢,不知道數目,也不好跟“前輩”叫板,只能收下這些錢,點頭哈腰。
“還是二哥慷慨,等休沐的時候,小弟請二哥喝酒……”
兩個人今日剛開門,就有一筆進項,心情自然很好,不一會兒就有說有笑,聊的很是開心。
直到天色完全亮起來的時候,謝家的家人,與一衆紹興府衙的官軍,慌慌張張追到西門的時候,這兩個人才知道,自己有可能闖大禍了。
兄弟倆很默契的同時對這件事絕口不提,他們兩個比誰都清楚,這件事如果說出去的,他們這條命也就到頭了。
最終,還是兩個梅花衛的人現身,給紹興府以及謝家的人指名了方向,他們這些人才一路狂奔,朝着西方追去。
而這個時候,距離六皇子姬盈出城,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
李信從太康三年開始,用盡了自己幾乎所有收入,弄起來的這個暗部,除了情報工作之外,第一次在別的領悟裡,展現出了自己的強大!
他們在大晉的腹地紹興府,硬生生的偷走了一個大晉的皇子!
……………………
西南的備戰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轉眼已經摸到了秋季的尾巴,再過幾個月,天氣就會寒冷起來。
李信畏寒不畏熱,雖然這個時候的秋老虎還時分厲害,李信穿着一身寬大的袍服,倒也沒有覺着怎麼炎熱。
這天,他在漢中的西南大將軍府裡,處理西南軍兄一些日常的軍務,約莫傍晚的時候,一封來自暗部的情報,悄然出現在了他的案頭。
李信翻開大致看了一眼之後,緩緩吐出一口氣,沉聲開口道:“去尋沐英,李朔兩位將軍過來見我。”
門口有他的親衛,聽到了李信的話之後,立刻一路小跑着下去喊人了。
等到兩位將軍來到李信的大將軍府的時候,夜幕降臨,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李信坐在主位上,看了這兩個人一眼,緩緩說道:“二位,咱們的人在山陰,已經得手了,現在正在趕回西南。”
“我會派人去沿途接應,如果順利的話,先景皇帝的另一位嫡子,很快就會出現在西南。”
沐英開口笑道:“大將軍手底下還真是人才濟濟,這件事我原本以爲一點機會也沒有,只能去嶽州尋那位岳陽王,沒想到大將軍竟然真的能把人從紹興府帶出來……”
“少拍馬屁。”
李信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咱們心裡都清楚,不管有沒有姬家宗室皇族在西南,咱們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會做,只不過竟然那位六皇子就要到西南了,我們也要準備開始做事了。”
“一直這麼憋着,天底下的人會把我們看作是第二個平南軍,總要給世人看一看,咱們現在,要遠勝當年的平南軍。”
說到這裡,李信瞥了一眼這兩個大將軍,開口道:“年底之前,我要你們拿下襄陽。”
這句話,純粹就是獅子大開口,現在的西南軍能不能正面打得贏襄陽守軍還是兩說,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年底之前攻下襄陽城!
兩位將軍對視了一眼,然後沐英對着李信苦笑道:“大將軍,這事情恐怕辦不成,襄陽也是重鎮之一,他們又有這麼多人駐守,沒有一兩年時間,很難啃下來……”
李朔也低着頭,開口道:“大將軍,這件事情,怕是……急不得。”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開口道:“前些日子,我跟你們兩個人,一人要了三百個少年兵,那個時候你們兩個人都不樂意給。”
“算算日子,他們已經去虎子哪裡有一個多月了,現在多少應該有所成就。”
順着,李信看了看這兩個人。
“虎子這些年,弄出了一點新東西。”
“從明天開始,你們兩個人都去虎子那裡待上一個月,跟他請教如何用這些新東西。”
說到這裡,李信用手輕輕敲了敲桌子。
“等你們把那些新東西學會了,再來告訴我,襄陽能不能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