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主景區是一個人工湖泊,名曰“冷湖”,夏天湖上有荷花和天鵝,景色很不錯;時逢隆冬,湖是冷的名副其實,荷花和天鵝就別指望了。
尹劍拉着龍舞去湖上滑冰,順便演示新學的“浮光掠影”給她看。
龍舞興之所致點撥了他幾下,尹劍大感收穫匪淺。
龍舞在冰上玩得挺開心,讓尹劍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她一直不肯摔跤,以至於他都沒啥機會英雄救美。
龍舞不單沒摔跤還是一位冰上芭蕾高手,時不時來個空中轉體三週半之類的高難動作。
尹劍看得心驚肉跳,唯恐那尖尖的鞋跟踩破冰層,“花滑”變成“跳水”豈不是很煞風景。
龍舞聽了他的擔憂感動又好笑:“我纔沒有那麼笨!”
龍家飛天訣修煉到她這般境界可以登萍渡水一葦渡江,怎麼可能鬧出踩破浮冰導致溺水的糗事。
玩夠了上岸繼續散步,尹劍發覺她小手冰涼,默運丙火訣釋放熱流給她暖手。
幾分鐘後龍舞突然喊道:“立正!”然後繞到他右邊換一隻手牽着。
尹劍啞然失笑,幫她把左手也焐得暖暖和和。
龍舞漸漸習慣了牽手的感覺,身子自然而然的偎依過來,這樣會更暖和,一直暖到心裡。
公園不大,半個鐘頭就繞回起點。
龍舞看了下表,決定進行下一階段的作戰——吃便當!
回車上取來兩盒便當讓尹劍二選一,“都是我親手準備的!”很自豪的樣子。
尹劍打開第一盒,左邊番茄炒蛋,右邊是白米飯。
第二盒就厲害了——番茄蛋炒飯!
看到尹劍在偷笑,龍舞紅着俏臉啐道:“不吃拉倒!”
她就會這一道菜,還是爲了約會特地跟美食節目學的。
尹劍吃了一口炒飯,立刻揚起眉毛。
不是難吃,是出乎預料的——
“好吃!”
龍舞小得意一下,“當然好吃,也不看是誰做的!”
自己嘗一口番茄炒蛋,莊嚴地點點頭:“確實好吃,哪怕不是我做的我也會這麼說!你嚐嚐?”
尹劍嘗過以後表示這個似乎比炒飯更好吃,求交換。
龍舞大方的同意,吃了口炒飯發表意見:“我倒覺得炒飯更好吃,不信你再嚐嚐。”
尹劍嘗過以後點頭道:”好像真是的。“
於是又換回來。
“我覺得其實還是分開炒跟好吃……你再嚐嚐?”
於是換來換去。
最後兩盒飯都吃完,龍舞大發感慨:“其實都一樣的,只不過總是覺得吃不到的那種比較好……對男人來說女人就跟便當一樣,吃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隨即怒視尹劍,“你說是不是?”
尹劍抹了把冷汗,訕訕道:“好吃,都好吃……”
龍舞氣得踢了他一下,心想如果米蘭是他的“米飯”,我大概就是他的“番茄炒蛋”……呸!往後再也不做番茄蛋炒飯給他吃——都炒在一塊了,那不等於鼓勵他開後宮麼!
吃飽了去找鴿子玩。
天氣太冷了,麻雀都不肯出來覓食。鞦韆架旁草坪已泛黃,空蕩蕩的一隻鴿子也沒有。
龍舞蕩了一會兒鞦韆,忽然看見一隻白鴿冒着北風出來覓食,落在草坪上咕咕啼鳴。
龍舞連忙停下來,回頭衝推她盪鞦韆的尹劍使眼色:
“快,飯粒拿來!”
尹劍呆住了。飯粒?哪還有飯粒。
“都、都吃光了……”
龍舞也呆了一下,隨即捧腹大笑,嚇得鴿子撲棱棱地飛走了。
龍舞還在笑,從鞦韆架滑落到草地上笑得直喘氣,長這麼大從未笑得這麼誇張過。
尹劍在她身邊並肩坐下,“對不起,我忘了留些飯粒喂鴿子。”
龍舞抱着膝蓋搖搖頭,輕聲道:“有人陪着吃飯,誰還會無聊到去喂鴿子。”
尹劍望着夕陽下她美麗的側影,心頭一陣惻然。
如果一個人每天都把去公園喂鴿子當成固定的消遣,那該有多麼寂寞……
他是一個愛交朋友且不缺朋友的人,無法完全理解龍舞的寂寞,只希望自己能夠代替鴿子,讓她暫時擺脫寂寞,露出笑容。
尹劍本想學鴿子咕咕叫逗她開心,可是當她轉過臉來的時候不知爲何心頭涌出一種衝動,突然把她摟在懷裡。
龍舞嬌軀微顫,肌肉緊繃進入防衛狀態,心想他要是敢強吻我或者做更壞的事,我就狠狠揍他,從此不再理他!
然而尹劍並沒有進一步侵犯她的舉動,就這麼緊緊擁抱着她一言不發,釋放丙火靈能讓她全身都暖和起來。
龍舞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下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偎依在他懷裡。
她喜歡這種相濡以沫的氣氛,很甜蜜,很溫馨。
然而甜蜜與溫馨當中也夾雜着淡淡的憂傷,好比巧克力的苦味。
龍舞看過不少以愛情爲主題的戲劇,身爲旁觀者她沒少嘲笑局中人爲情所困着實愚蠢,如今親身體驗過才知相愛沒那麼簡單。
她對自己的感情感到迷茫,不確定自己和尹劍這種介於師生與情人之間的關係最終會演變成喜劇還是悲劇。
人總是在品嚐過生活的艱辛以後才能學會體諒他人的苦衷,學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換做從前,倘若她還是尹劍這般年紀,還是唯我獨尊的神龍公主,肯定會直截了當地命令尹劍踢了米蘭跟自己好。
可現在……那種任性的話她卻說不出口了。
……
鳳凰星首都玉京,葉家五大巨頭齊聚會議廳。
十多年來鮮少在公衆面前現身的首席長老葉隨風破例參加了這次長老會議,聯合第五長老葉弘道向第二長老葉觀海施壓,警告他別再針對尹劍下黑手。
“骨肉相殘,以大欺小,葉老二,你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
受到葉弘道措辭尖刻的指責,葉觀海氣得老臉漲紅,正想反駁幾句,卻聽大哥葉隨風輕咳一聲,會議室中頓時肅然。
昔日葉家領袖,十八年來蟄伏隱居,兀自虎威不減當年,連葉觀海也被他這一聲咳嗽嚇得一怔,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葉隨風掃了在座四位老兄第一眼,淡淡道:“我不認葉知秋這個女兒,不等於不認尹劍這個外孫,在我這把老骨頭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某些人最好別把手伸得太長,萬一被剁了去,可別怪老夫醜話說在前頭。”
第四長老葉法善是個大胖子,整天笑嘻嘻的像個彌勒佛,慣會見風使舵。
往常長老會上葉觀海強勢他就跟着葉觀海的指揮棒走,今天葉隨風強勢出山與葉弘道結成聯盟,氣勢明顯佔了上風,心裡有了計較,笑嘻嘻道:
“這事兒二哥確實做得有欠考量,小秋當初私奔是不對,可事情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父母有錯孩子有什麼錯?再怎麼說尹劍骨子裡也流着咱們葉家的血,他這些年在藍星既沒有打着咱葉家的旗號爲非作歹,也沒有做出讓葉家丟臉的行爲,相反銀河杯與星海學院強者賽上還屢創佳績爲葉家增光添彩,我真看不出來有什麼必要派執法隊清理門戶。”
三長老葉平潮是葉隨風的鐵桿,聞言不悅道:“老四,你這話說得不對,尹劍姓尹不姓葉,我不承認他是葉家子弟,再怎麼出風頭也談不上給葉家爭光添彩!”
葉弘道冷笑道:“三哥說得好!不過我有個疑問,既然你和二哥不承認尹劍是葉家子弟,爲何派執法隊以‘清理門戶’的名義去藍星殺他——不是一家人你清理個屁的門戶啊,這叫謀殺!”
葉平潮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被葉弘道嗆了兩句面紅耳赤咳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頻頻向二哥投去求助的眼神。
葉觀海皺了皺眉毛,心想老二這腦子是沒得救了,你要麼就別說,要說想好了再說,這麼瞎說不是幫倒忙麼!
尹劍真不是葉家子弟嗎?
他心裡也是這麼想得,但是不能當中說出來,否則哪還有派出執法隊的理由?
可是他現在也不好否認葉平潮的說法,自己人拆臺好讓葉隨風、葉弘道笑話?他一把年紀了顯然不能幹這種腦殘的事!
微微一笑,葉觀海以退爲進:“老三說得對,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尹劍這小子雖然有點不識好歹,可也沒到以死贖罪的程度,派執法隊去藍星是我衝動了。”起身向葉隨風躬身道,“大哥!此事是觀海不對,會議結束以後我便把葉鷹他們撤回來!”
他這道歉的態度挺誠懇,葉隨風卻不動聲色,不說接受也不說拒絕,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葉弘道雖然也年近花甲,在五位長老中卻稱得上年輕氣盛,拍案怒道:“老二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執法隊都派出去一個多禮拜了,現在召回來管什麼用?黃瓜菜都他媽涼了!”
如果執法隊按照計劃行動,這會兒尹劍恐怕屍骨已寒,不用葉觀海下令他們還不是得回來?
葉觀海微微一笑,撫須道:“老五,你這麼說就太傷兄弟感情了,我已經向大哥道過歉了,也答應馬上召回執法隊,大哥還沒發話你操得什麼閒心,難道你對尹劍那個野種比對這麼多年的老兄弟感情還重?”
“老二你少狡辯,人要是已經死了,你道歉他也活不過來!”
葉觀海攤手道:“倘若如此,我只能表示遺憾了,好在葉家人才輩出,也不缺一個尹劍。”
他越說越得意,冷不防葉隨風一掌拍在桌上,嚇得一個激靈,還當葉隨風想動手替外孫報仇,連忙跳了起來。
“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葉隨風輕蔑的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老二,有些話我本不想說,你啊,總以爲自己聰明絕頂,其實那都是小聰明,當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葉觀海付之一笑:“大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話你還是留着教育兒孫輩吧,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剛失去一個外孫,不過這也無傷大雅,反正膝下兒孫滿堂,也不缺那一個野……”
話還沒說完便噎在喉嚨裡,呆呆盯着葉隨風拍在桌上的那四塊鐵牌,笑容僵死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