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對於這件事的棘手程度認識的是極爲清楚的,且拋開遠在陳郡的徐濟不提,郭嘉對於徐濟還是有信心的,他絕不會這種事就與別人翻臉,尤其還是荀彧。
其實徐濟自己也許都不知道,在郭嘉眼裡徐濟其實是個生性“涼薄”的人,在郭嘉看來徐濟是個對感情極爲淡薄的人,或者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極爲輕視,也即是不會表現。但是郭嘉卻知曉這是徐濟唯一的一個缺點,不善於表達。郭嘉認識徐濟的時候徐濟是孤身前來潁川求學的,試想那樣的年紀又有誰不會思念父母?誰不想在父母身邊享受?但是郭嘉卻只看到徐濟每日專心學業卻幾乎從不提自己的父母,但是郭嘉卻能分明的感覺的出來徐濟對父母的思念。
即便這一點還不足以說明,那麼郭嘉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徐濟對郭嘉可謂是交心交命的至交了,甚至在當年被迫離開穎陰是將自己的所有家業交給了郭嘉打理,如果不是對朋友極爲信任又如何會這般?
當然郭嘉其實也樂於看到荀彧和徐濟對掐來滿足他惡劣的趣味,但是這件事卻事關荀彧的未來,這由不得他不緊張。作爲曾經私下裡被稱爲“潁川三友”的三人,互相之間的感情自然是不需要懷疑的,甚至郭嘉可以肯定的說,只要把荀彧如今的困境告知徐濟他甚至會放棄他在圉縣的苦心經營率部迴轉穎陰來爲荀彧出頭,但是郭嘉自然不會讓徐濟這麼亂來,徐濟如今苦心謀劃的已經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將來而是他們三人共同的未來了,他們已經站在了反對世族的一邊了,這條路是沒有任何轉圜和退路的道路。走到這一步絕不容易,豈能輕易的放棄?
而徐濟既然指望不上那麼只能依靠自己的了,好在郭嘉也不是沒有留後手,這還要多虧徐濟長久以來的潛移默化,郭嘉原本並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己留後路的人,他信奉背水一戰的理論,自然不會給自己留後路來懈怠自己,但是徐濟卻是一個習慣給自己留後路的人,一向是不會把自己放在絕路上的,久而久之郭嘉也養成這樣的習慣,不論如何事不做絕,因爲沒有人能確定自己是否需要那麼一條後路。
而荀彧如今是無法有什麼太大的作爲的,被禁足之後本來就失去了很多的交際空間,這變相的讓荀彧少了很多的應對手段,如今在婚事來到之下更是嚴格的限制了他的空間,甚至這些消息郭嘉還是在荀匡的偷摸傳遞之下方纔知曉,也即是說,要想解決荀彧面對的麻煩只有郭嘉來想辦法解決了。
而郭嘉也絕不是個喜歡拖延的人,當即就找到了文伯。
“文伯,今日文若傳信與我,你可知……”郭嘉這話沒說完就被文伯揮手打斷了,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幾分無奈和幾分不悅的回答道:“老朽知道了,奉孝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郭嘉苦笑:“這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哪裡來的看法?不外是鬧劇一般的事情,我也……”
“錯了,奉孝你錯了。這擺明了是不拿德操的臉面當回事,更沒有把我文軒的老臉當一回事,也罷,我與德操都是老傢伙了,自然無所謂臉面的小事,只是卻妄想拿這件事擾亂文烈,我倒想要看看是誰給了他們這般膽子!”
雖然眼前這個看似老朽的老人平日裡身上沒有一絲戾氣,但是郭嘉在文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有些發冷,這個老東西恐怕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啊,郭嘉如此想到。隨即搖了搖頭暗罵自己怎麼還有心思亂想這些東西:“文伯,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如今文烈已然入仕爲官,圉縣更是還未安定,穎陰就如他的後方,若是出了什麼變故只怕他無法專心。如今是否……?”
文伯聽罷挺直了自己的身子道:“奉孝你想要如何做就去吧,文軒當年依德操所言駐留穎陰照料少主之時就知曉少主此人必成大事,些許小事自然不能令他縛手縛腳。”
“文伯,如今府上還有多少可以動用的人手?”
“數百人,都是信得過的。怎麼?奉孝你莫非打算動手強搶?”
郭嘉再次無奈苦笑道:“文伯,如今還有什麼辦法?荀家門下門生不知幾何,想要通過手段解決此事只怕無異於自討苦吃,動手強奪倒是反而有一線機會。”
文軒微微蹙眉道:“若是動手,豈不是就要放棄穎陰?這裡可是文烈數年辛苦經營的,是不是有些……?”郭嘉耐着性子解釋道:“穎陰乃是潁川治所,向來都是世家掌控之地,何時見過寒門士子能夠坐擁此地了?文烈覬覦的也不過是潁川的人才罷了,如今文烈即將站穩腳跟,已經不再需要此地了,再說即便再保留着穎陰的勢力也幫不了文烈了,我早就打算待文烈圉縣事了我便前往投奔爲他效力,而今也不過是早了些罷了。”
文軒頷首道:“如此,也好,那便照你想的去做吧。我還有些事要自己去處置。”說罷也不再理會郭嘉獨自顫顫巍巍的離開了。
而郭嘉也是苦惱,即便說服了文軒但是自己仍然是毫無頭緒,荀氏一族的這一手再一次將潁川的水攪渾,郭嘉不知自己究竟該從何處下手才合適,偏偏如今,他沒有時間了,因爲荀彧可等不起。
陳郡,陳縣。
徐濟此時也是毫無頭緒的耗在陳縣,樑習依舊拒而不見,不論自己多少次前去拜訪都是被拒之門外,這讓徐濟很是頭疼,樑習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刺蝟一樣,根本就無從下手,更談不上以言辭動其心了。同樣對於徐濟來說太長時間的耽擱在陳縣顯然不是一個辦法,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跟樑習對耗,圉縣顯然需要他回去坐鎮才能保證安定,而自從徐濟離開圉縣之後也自然的斷了知曉圉縣情況的渠道,即便徐濟對荀攸的能力很有信心但還是有些擔憂。畢竟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敵人,那可是一縣世家的聯合。
但是徐濟也深刻的明白如今一切都急不得,事越急反而越要謹慎,誰知道下一刻情勢是否會逆轉而變得全然不同,圉縣如今必然是一觸即發的情況,徐濟除了靜待消息也沒有辦法了,即便如今徐濟馬上回轉也不會讓圉縣的局勢變好,然而刺激發圉縣世家使他們提前發難,徐濟可不確定迅遊是否做好了準備,而且,徐濟也真的很想看看荀攸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何況自己面前,也同樣有一句很麻煩的傢伙呢,徐濟擡眼看了看樑習住所的方向,露出了一絲苦笑,徐濟可從來沒有這麼無奈的時候,看起來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遠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來的麻煩。
陳留,圉縣
如今荀攸的日子可一點不比他小叔要好過,甚至她不得不面對來自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壓力,陳清的第二次上書就擺放他的案几上,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陳清這是在下最後通牒,他表達的是圉縣世家急不可耐的希望能夠拿回自己“理所應當”的權利,但是荀攸卻不能答應,這是肯定的事情。
而他還在等,他在等着一個時機,不論圉縣的世家意欲何爲荀攸都肯定會搶先下手,但是他還沒有等到那個機會的出現,他如今已經做好所有的預備,如今只需要耐着性子等待就好了,即便這是難耐的時間。荀攸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否則不會在那種環境裡無聲的這許多年,他知道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打蛇需七寸,斬草必除根。如今圉縣世家露出的破綻還不足以讓他完美的解決這些麻煩,而他也不想自己這一次“考試”拿不到最好的成績。即便他手上能用的力量並沒有那麼多,但是這卻已經足夠讓他上交一道完美的答案了,因爲他早在陳清之前就已經佔據了先機,一切都在荀攸的掌握之中,而這盤棋,荀攸還需要對方自己把自己的最後一招活棋送進自己設下的陷阱裡。而一到那是,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對於陳清來說,他看到的也是一樣的局面,他已經將荀攸逼到了不得不做出應對的地步了,而他自信不論荀攸作何選擇他都有取勝的把握。暗地裡他已經聯絡了圉縣的幾大世家,這些都是徐濟之前暫時沒有下手的大族,也是手中握有私兵數量最多的幾個世家,而呀奪回圉縣的控制權顯然就要依靠他們。陳清此時也是躊躇壯志,他不認爲自己會失敗,也沒有理由失敗。徐濟不再圉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陳清也不認爲下一次出現這樣的機會的時候圉縣的這些世家還有能力反抗。被剝奪了私兵的世族就猶如那拔了利齒和爪牙的虎豹,空有巨大的身軀卻難以傷人,而徐濟顯然不會讓這些“利齒”和“爪牙”在虎豹身上留的太久的。
一切都仿若被書寫在徐濟面前書頁上的故事一般順理成章的進行着,只是結果究竟幾家歡樂幾家愁卻無人知曉。
而每一個人都信心滿滿的相信自己會取得最後的勝利,但是勝利者只有一個,也只有那一個有資格得意,因爲他是生存到最後的。不論是穎陰的郭嘉和荀彧,還是陳縣的徐濟,抑或是圉縣的荀攸都深明這個道理,而他們也知道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丟掉的就是自己曾經所有的能力。
這一場戰鬥,只許勝,不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