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徐濟就是我的入室弟子。”這是司馬徽當着書院衆人說的話,帶着滿面的笑容。
書院衆人反應各異,有人敬佩,有人不屑,有人嫉妒,當然也有人打起了小算盤。
徐濟靜靜的站在那裡,默然的看着人生百態圖,心下是冷笑,螻蟻終歸是螻蟻,上不了檯面。
郭浪子此時也是一副衣冠整齊的樣子,不過他若是能夠不瞌睡也許看起來當真有些翩翩少年的風采,荀彧對着徐濟拱手,臉上帶着笑,徐濟默然想到,這人雖然世家出身卻待人甚爲和善,倒也可說這世家也並非具是壞事呢。
司馬徽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留下衆人在書院裡議論紛紛,時不時有人對徐濟指指畫畫,徐濟視若無睹的徑直坐到自己常坐的角落裡,拿起了竹簡。郭嘉湊了上來:“大才子,怎麼樣,這衆星捧月的感覺是否受用無窮啊?”言罷自己就毫無形象的捧腹大笑起來。
徐濟看都不看郭嘉,只是舉起手中竹簡朝郭大浪子一甩,郭嘉急忙閃身躲過,一臉憤懣的說:“這玩笑都開不得?”
迴應他的只是徐濟冷冷的眼神,荀彧一看情勢漸漸不對,這兩個傢伙都不是省油的燈,爲這麼一件小事難道就要搞得割袍斷義不成?剛想要起身就只見郭嘉忽的改了臉色,一副諂媚的給徐濟捏了捏肩,開口道:“大才子,你說真的,我是不是演的特別好?”
徐濟終於不再擺着個冷臉,苦笑着扯開郭浪子的手:“你能不能不要鬧了,我這怕是攬了件麻煩事,還不知道這事兒傳了出去有多少麻煩會找上門來……”
郭嘉這是也終於正經的起來:“這士子怕是還是小的,就怕……你也知道,這潁川郡裡少說因黨錮不得出仕的老傢伙多半會打着旗號找你麻煩,這些老傢伙老奸巨猾,你若是着了道,不只是你,水鏡老頭子的名聲怕是也毀的一乾二淨。”
徐濟只是苦着臉,看着眼前這兩尊大神發呆,想想荀彧的背後那龐大的荀氏家族,徐濟就有些撓頭,這些老傢伙必然知道自己這個便宜老師的政治思想,難保老師離開潁川不是因爲他們。
況且自己註定無法隨司馬徽前往江夏的,不僅僅是因爲父母尚在,更因爲潁川是未來鉅變的核心所在,自己這麼一走恐怕又是耽誤許多時間,徐濟等不起,黃巾道近來已經越發廣泛的傳播開了,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儘管徐濟不記得這一年到黃巾起義還有多久,但是想來也已經不遠了。
荀彧一直沉默着,突然他擡起頭來,看着徐濟:“是否水鏡老師把他的衣鉢盡數交給你了?”語氣認真。徐濟沒有回答,只是看着荀彧的雙眼。
“我明白了,原來水鏡先生終究是被逼走了,他不甘心就這麼走了所以留下你來替他踐行他的思想嗎?”荀彧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郭嘉也終於不是一副隨意的摸樣。
“是,老師三個月後必然會前往江夏。”
荀彧站起身來,背過身去,似乎要走了。
郭嘉剛想起身阻止,徐濟便拉着他示意他不必。
只見背過身後的荀彧開口說道:“只怕我們須得保持距離了。”語氣帶着笑意,言罷就走了出去,留下茫然的郭嘉。
“文若這是何意思?”郭嘉一副好奇寶寶的摸樣。
“奉孝,你想來長於奇謀,而治政卻短,不知其意也實屬正常。我便說與你聽。”徐濟開始解釋起來
“奉孝,這潁川,抑或說天下,究竟以誰爲尊呢?你必然是說皇帝。可對?”郭嘉點了點頭
“可是實際上這權柄又何時真的由皇帝把控了?朝臣處處掣肘,政令分發各地亦是陽奉陰違,不外乎世家早已壟斷權柄,官員是由世家子弟出任,自然都想着爲自己的家族,那天下的百姓又置於何地?”
這幾句話讓郭嘉陷入了深思。
徐濟稍稍停了下來,這會已經是午膳的時間,荀彧出去時廳堂中已經僅剩徐濟與郭嘉二人。
“徐濟,那這與文若有何聯繫?”
“文若是荀氏所出。”徐濟只是這麼回答了一句。
郭嘉頓悟道:“莫非水鏡老頭他……”
“正是,老師是寒門進身的士子,自然是見過民間疾苦,寒門士子晉身無門,平白浪費一身才學,更有世家大族子弟分明酒囊飯袋卻仗着先輩餘蔭在任無爲,只知魚肉百姓。老師不忍見到如此,於是想爲寒門開先河,然而這何嘗容易,世家大族首先便不容於他。”
郭嘉默然,他也是家道中落,早早便遍嘗人間辛酸更是明白寒門不易。
“文若要與我保持距離是爲了我好,他若繼續與我親善免不了荀氏一族有人會以爲我想要矇蔽文若,只怕惹出更多禍事來。況且文若向來周翔,且不說荀氏一族是否找我麻煩,就憑着我是司馬徽弟子的身份就免不了會麻煩,文若即是保護也是省去麻煩。”
徐濟說完笑了笑:“文若最後那一笑怕是別有深意,但看他不否認老師便知他也不是沒有意識到豪族霸佔權柄的弊端,只是如今他還不能站出來,所以這老小子決定躲一躲罷了。”
郭嘉也是呵呵的笑起來:‘文若這可是比我還要憊懶的作爲,定要詐他一頓,叫這臨陣脫逃的也知曉知曉什麼叫做代價!“
是夜,徐濟挑燈夜讀,郭嘉已經睡下了。
徐濟看了看暗淡的火光,推開門走到了院子裡,繁星點點的夜空顯得格外靜謐,時下還是初春,冬天尚未全部過去,這時候仍舊是有些發寒。
徐濟望着夜空,思維飄忽,想想來這裡也五年了,自己終於找到了意見有意思的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濟最喜歡的就是挑戰,而這次,他要對抗的不只是即將到來的動亂,還有林立的諸侯,兇狠的匪兵,徐濟不由得澎湃起來,這就是三國大地,這就是男人的舞臺,英雄的舞臺。
徐濟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手邊能動用的力量很少,他開始擔憂起來,司馬徽的人脈未必牢靠,荀彧那邊暫時不是能夠明面上能夠使用的關係,而自己這邊唯一能借助的只有郭嘉,當然這浪子對政治沒有任何敏感度,打仗帶兵出鬼點子浪子擅長,可是這政治上怕是隻能自己面對。
徐濟突然無比懷念起自己前世強壯的身體來,自己這一副皮囊其實不見得比郭嘉好到哪裡去,遇上些流氓到可以跑,可是自己恐怕不到一年之內就要遊歷天下去了,自己這樣的,只怕山賊就能輕鬆解決自己。
是時候找些靠得住的人了,人手啊。
徐濟開始撓頭了。
於是第二天郭嘉見到了雙眼像被人狠狠窩了兩拳的徐濟,郭嘉因爲這事幾乎笑了一整日。
“徐濟,老師沒有什麼能留給你的,想來你也是不會要別的,我有幾位身手矯健的家將,你一人在這裡怕是多有不便,這府邸留於你,這幾個家將你也留下,多少也安全些。“這是司馬徽臨走時對徐濟說的話。
三個月來,因爲司馬徽的緣故,並沒有人尋徐濟釁,於是司馬徽將自己多年的經營都交給了徐濟,人脈,還有一些維持府邸的生計。
“老師今番前往江夏路途遙遠,這家將還是老師帶在身邊防身爲好,潁川郡裡至少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要了徐濟這條小命的。“徐濟帶着越來越畢露的鋒芒回答。
“你以爲這些人只是留着給你打打殺殺的?”司馬徽一臉的詭異“這些人都各有長處,你藝人在這城裡如何營生》沒有他們,不必誰動手,你便先會餓死。”
徐濟當時便是一臉的呆滯,原來這些人不是打手……
司馬徽最後還是走了,走的很瀟灑,一個人一匹馬,若不是一把年紀真有些俠士的風範,只是徐濟背地裡狠狠的是咒罵了幾句這個便宜老師。
徐濟這一天得到了自己的字,文烈。
徐濟明白,司馬徽取的這個字是希望自己氣節剛烈,不畏艱難,不屈威武。
從今以後,徐文澤就不在了,現在我是徐濟徐文烈,爲蒼生請願,爲寒門頭盡責。
“文烈,司馬老頭走了?”郭大浪子看到徐濟回到書院時這麼問道。
“是啊,奉孝,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戰鬥了,這片戰場屬於你我,敵人是全穎川的豪族。”徐濟說的意氣風發,絲毫沒有因爲面對的是龐然大物而感到懼怕。
郭嘉稚氣未脫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豪氣干雲的說道:“與文烈共進退,與世族爲敵,嘉敢不以死相從乎?”
言罷兩人具是長笑,驚的鳥雀齊飛。
潁川城就像潛伏的巨獸,而這兩個六歲孩童卻像是刺破陰霾的利劍,露出逼人的鋒芒來。
看着吧,我要這潁川城裡不懷好意的都知道我徐文烈的本事。
我可不是隻會躲在羽翼下的雛鳥,徐濟這麼對自己說道,身旁的郭浪子也終於顯得莊重起來,兩人眼神對視,都看到了對方滔天的豪氣。
“走,我們喝一杯去,爲明日之壯舉滿飲。”徐濟當先走向已經變成徐府的司馬徽故宅。
“文烈,你莫走的如此快啊,等等我啊…………”
長街上郭浪子狼狽的背影越拖越長,而身後的潁川書院,越發的陰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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