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鬼才
王邑驚恐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根本就無所適從。
和幾乎是武裝到牙齒的兗州軍相比,王邑的軍隊根本就像是紙糊的一般,被兗州騎兵手中的長槍輕輕一戳,那體內的鮮血便似葡頭美酒從巨大的木桶中流瀉下來一般,落到地面上四散激濺。
這絕對不是小股的騷擾部隊,王邑已經清楚地看出對方投入的兵力,至少在有近萬人。
光是眼前的騎兵就有三千,剩下的各色兵種正從平原的各個角落中涌了出來,轉瞬間內從地面上升了起來,然後投入到斬殺自己手下士兵的行列中。
王邑帶來的士卒又哪裡想得到會出現這般局面,原本是一條通往新絳城的坦途轉眼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那場面就像是一羣飢餓的狼衝入了一羣毫無抵抗能力的羔羊之中。
毫無疑問迎接他們的是一場無法抑制的潰敗!
王邑大軍的士兵放下了糧草,轉身向聞喜城方向跑去。偶爾有幾個想要逃亡新絳城的士兵都被迎面而來的好似銅牆鐵壁的兗州騎兵擋了回來,肆意斬殺。
如此一來,王邑的士兵都知道新絳城方向乃是死地,沒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王邑轉身就逃,誰知道一名毫不引人注目的漢子出現在了王邑的面前。
“你是何人?”王邑驚恐地問道。
“本將軍乃是兗州戰將高順!”高順淡然道:“看來你便是援軍的主將了,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的好,馬上給下馬投降我或可饒你一命。”
王邑感覺到自己忽然一陣眩暈。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倒黴,居然遇上了這支兗州軍的主將。
這時候王邑身邊的大軍已經跑得差不多了。就連王邑身邊的親兵也是一個不剩。
畢竟不是自己的族兵,出起事情來居然跑得一乾二淨。
王邑乃是文臣。手無縛雞之力,看看有些變得冷清的戰場,乖乖地從馬上下來,苦笑道:“我很聽話。我乃是河東郡的望族,王邑。”
高順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你這麼做很好。”
一萬人的軍隊居然就這麼煙消雲散。
王邑當然是被帶走了。
天黑時分,王邑被帶到距離新絳城不遠的地方,那裡一片密林。在密林的旁邊則是一處山谷,七拐八拐進了山谷,王邑只感到眼前豁然開朗,這才發現這山谷中乃是一片大營。只看規模就可知道人數絕對不在三萬人以下。
原來這纔是兗州軍的主力!
可是既然這裡是兗州軍的主力,那麼在新絳城北面與衛固等人作戰的兗州軍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僅僅是衛固等人誇大其詞?
正想着,王邑聽見高順對他說道:“王邑大人,請下馬。”
王邑呆呆的點了點頭,心亂如麻地下馬隨高順進到大營之中。
來到中軍大帳,高順向那門口的衛兵一點頭。那衛兵便挑起門簾,讓高順和王邑進去。
王邑見到這一幕大感奇怪,因爲那衛兵見到高順之後,雖然尊敬。但那顯然並非是對軍中最高統帥的樣子。
正在思考,王邑和高順已經來到了中軍大帳之內。
而出乎王邑意料之外的事情是,這大帳中的主帥的帥位上正坐着另一人。
這人年紀不大。面目說不上英俊卻另有一番懾人的氣度,兩道劍眉斜插入雲鬢。身材有些消瘦但卻看得出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孺衫下的軀體顯然擁有相當不錯的爆發力。
最令人觸目驚心的大概就是這個年輕人身上的王者之氣。有如實質,傳蕩在這中軍大帳的每一寸空間,那絕非是錯覺,而是在這年輕人的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流露出來的。
這人會是誰?怎麼敢坐在高順這兗州軍主帥的帥位上?
在這年輕人的身邊恭恭靜靜地站立着一個個子極高虎背熊腰的漢子,算不上英俊,但是卻是濃眉大眼,身上流露出一種猛虎一般的氣息,十分驚人,雖在和坐在帥位上的那個年輕人比起來有點小巫見大巫了,但是絕對是個絕世悍將。
這兗州軍的戰將一個比一個驚人。
正在發愣時,卻見那年輕人擡起頭來,淡然地看了王邑一眼,王邑卻遍體生寒,只覺得自己的內心都被對方看透,心中更興不起半點和對方做對的念頭。
卻見這年輕人對高順道:“子和,你把王匡將軍麾下的哪位將軍請來了?“
子和?王邑更加發愣了,沒有想到對面的這個年輕人居然會和高順這種語氣說話,太不可思議了。
放眼兗州,在兗州能用這種語氣和高順說話的人大概只有徐濟、樑習、郭嘉等數人了,那麼眼前的這人到底是誰呢?
“主公,”高順恭恭敬敬道:“此人乃是王匡大軍中的王邑先生。”
主公?那豈非就是兗州軍神大漢駙馬徐濟?
王邑只感到自己的頭腦開始轟鳴,天啊,徐濟!這怎麼可能呢?袁紹的外甥高幹不是說徐濟現在正被困在冀州被人追殺嗎?袁紹還派出了袁氏家族的第一高手袁敏去參與追殺嗎?
王邑眼前的人正是徐濟,而在徐濟身邊的人當然是樂義。
一時間,王邑心亂如麻,若是說徐濟在這裡,那豈不是是說徐濟早已經騙盡了天下所有人?
那袁紹,那袁術,那劉表,那王允……包括王匡,天啊,這個徐濟到底想要幹什麼?王邑根本就想不出來自己看到的這個真相背後的圖謀到底有多大。
看來自己這一回是死定了,誰都知道出身寒門的徐濟對世家大族沒有好感,即便是這位寒門士子如今是大漢駙馬更手握大權。在兗州、冀州二州,凡是反對徐濟的世家大族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即便是安分守己和徐濟全力合作的人也是一樣。
聽說對徐濟有求必應的甄氏家族被徐濟沒收了土地。剝奪了族兵,境遇非常的悽慘。冀州第一豪門甄氏家族尚且是如此命運,更何況自己了?
自己死了不要緊,就怕徐濟不放過自己的家族。
王邑想到這裡不禁雙股戰戰,登時便有一點站不住了。
徐濟聞聽眼前的人乃是王邑,不由得眼前一亮,站起身來,笑道:“原來乃是王氏家族的家主王邑先生,兗州徐濟有失遠迎了。”
王邑一愣,旋即勉強地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徐濟何等精明?察言觀色的能耐也早已是爐火純青,他早些年在陳留跟世家大族打交道的時候非常多,當然非常明白王邑現在的心態,微微一笑,對王邑笑道:“王邑先生坐吧,我們談談。”
王邑點了點頭,坐了下來,沉默不語,心中一直在盤算着如何可只犧牲自己一個人而保全自己的家族。
徐濟卻對高順道:“子和。你也忙了這半天,想必是餓了,正好我和奮武也沒有吃飯,一起來吧。”
高順這才覺得肚餓。肚子更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笑了笑欣然點頭,坐在王邑的邊上。
樂義一聽說有吃的。早就是滿口垂涎,更超過三尺。手舞足蹈的坐在了徐濟的下手的第一張桌几上。
徐濟則招呼人吩咐上菜。
不一會兒,火頭軍端上了飄香四溢的美食。
王邑心中大訝。沒有想到在軍隊中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會做出這麼精美的菜食來,若是在往日,他定要讚美一番,然後大快朵頤,享受一下天下聞名的兗州美食,可惜現在王邑卻沒有了這種心情。
樂義則是恰恰相反,這些飯菜才一端上來,便是風捲殘雲,一掃而光。
王邑才嚐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雖然這些菜餚的確美味只是此時他心中想法複雜只感覺嘴裡的菜餚味同嚼蠟。
正在細嚼慢嚥的徐濟和高順見狀相視一笑。
徐濟也放下了筷子,對王邑笑道:“王邑先生,難道飯菜不可口嗎?”
王邑勉強的笑了笑,搖了搖頭,心中暗暗計較,最後把心一橫,看向徐濟,才待說話,卻看見徐濟一臉含笑地看着自己,有些底氣不足道:“徐濟大人,事到如今,我王邑只圖一死,別無所求,只是希望徐濟將軍高擡貴手,放過我王氏家族……”
誰知道卻見到徐濟在搖頭嘆氣,心中不由得一沉,幾乎絕望,但仍不放棄最後的希望道:“徐濟大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是可保留我王氏家族的話,那我保證王氏家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濟一擺手笑道:“沒想到王邑先生是這麼想的,原本我的意見是連通王邑先生在內統統放過的……”
王邑聞言,不由得錯愕非常,訝然出聲道:“徐濟大人,你是什麼意思?”
徐濟淡然道:“我知道王邑先生心中的想法,不過我想王邑將軍弄錯了一件事情,我兗州只是在改造世家大族,而不是殺光世家大族。”
王邑聞言一楞,更佩服起對面這個年輕人起來,沒有想到,只一句話,徐濟便說中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徐濟冷哼道:“我知道你王氏家族並非是真心爲袁紹效命。不過有一點不可否認,你王氏家族對於我兗州的印象乃是來自於袁氏家族的人的謠言,我說的沒有錯誤吧?以王匡大人的才智,若是對我兗州的政策稍有了解,也不會和我兗州作對的,我有說錯嗎?”
王邑聞言語塞,點了點頭,同時心中浮現出高幹的面孔。心中暗道:若非此人對自己和衛固等人說起兗州的政策,而且似模似樣,言之鑿鑿,自己哪裡會選擇和兗州作對。
徐濟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細玩味道:“與王先生說這些的這個人,不會是袁術的外甥高幹吧?”
王邑聞言大驚,啊了一聲,站起身來。不能受控制的叫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徐濟笑道:“這事情並不難猜,袁紹的二兒子已經死了。那當然不可能是袁熙了,袁紹的大兒子多年漂流在外。不在公孫攢處,也應該在王匡處,不過可惜的事情是袁譚並非是智謀之輩,他是想不出來這種兵不血刃、挑動河東勇士的毒辣主意的。不過袁譚身邊的倒有幾個人才,若是說他們能想出這主意來乃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惜出這主意的人必須對我兗州改革有着深入的瞭解纔可以,否則若是信口胡說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騙得過王邑先生你,至於衛固等人。那倒好說,本就是一羣白癡。”
王邑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徐濟繼續分析道:“從這計策的毒辣處、和對我兗州的深入瞭解看,出這主意的人乃是袁紹手下的第一謀士郭圖的手筆纔是,可惜郭圖自從上一次從兗州逃脫後,就絕對不會親身犯險,所以即便是到河東郡來散播謠言,也要另有其人代爲行事纔可以,袁紹身邊人才並不多,袁氏家族的三大高手。袁敏正在冀州‘辛苦’地追殺我。自然不可能在此,而且袁敏乃是劍客,怎可能做這種工作?至於他的兩個兄弟也是如此,袁紹身邊的第一高手韓猛更不可能。數來數去,似乎也就剩下高幹了。”
王邑呆呆地看着侃侃而談的徐濟,心中泛起了無力感:這便是兗州軍神徐濟。算無遺策,洞悉人心!
世人皆知徐濟疆場之上算計博弈高明。卻沒有知道他的心計也這般可怕,簡直就是鬼神莫測。
徐濟說着說着。看見王邑呆呆的看着自己,便停止了分析,笑道:“我希望王邑的大人相信我的話,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去看看甄氏家族。一切自由分曉。”
王邑卻搖頭道:“我當然相信徐濟大人,因爲徐濟大人沒有必要騙我,若是想要殺掉我王邑根本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的。”
徐濟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能這麼想最好了,我絕對不會讓你的王氏家族吃虧的,我們還是來談一談怎麼合作吧!”
王邑點頭道:“雖然我還有許多的事情沒有想明白,但是我卻信徐濟大人!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王邑和王氏家族效力的,儘管說,敢不效死命?”
徐濟笑了笑,旋即沉聲道:“其實很簡單,我只想要王邑先生繼續帶着一萬援軍去支援新絳城,不知道王邑先生意下如何?”
王邑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對徐濟道:“我明白了!”
徐濟含笑點頭道:“今晚我們就行動,高順會撥給你整整一萬兗州精銳,你帶着這些士兵混進新絳城,如此一來,新絳城就是我兗州軍的囊中之物。”
王邑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的士兵向新絳城方向跑去都被將軍的騎兵趕了回來。原來是爲了防止有人通風報信啊。”
高順此時插口笑道:“爲防萬一,我的探子還在我們交戰的地點遊蕩,更在通往新絳城的必經之路布上人手斬殺逃往新絳城的漏網之魚,以便今晚行事。”
王邑嘆道:“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徐濟大人不亞於古之名將,王邑佩服!”
說道這裡他頓了一頓又開口道:“如此一來,新絳城的門戶一旦被打開,王匡的防禦線就會被打開一個缺口,只是今天我帶領的士兵逃回到王匡那裡,只怕會引起對方的警覺,更加堅守城池……”
話才說到這裡,王邑擡頭一眼便看見了徐濟等人一臉含笑,恍然失聲苦笑道:“我幾乎忘了,既然徐濟將軍可以算計我王邑,那麼韓浩派出的偷襲部隊也應該在徐濟將軍的意料之中,必然是早有對策了,可是如此?”
樂義這時不滿的接了句嘴:“孃的,我還以爲你小子的腦袋比我還笨呢!”
徐濟不滿地看了樂義一眼道:“奮武,休得放肆!”
樂義搔着大頭,只是嘿嘿笑。
王邑聞言搖頭苦笑道:“沒有關係的。”
徐濟想起一事,故作嚴肅道:“其實王邑你被樂義說一句實在是冤枉,不過下一次若是見了樂義的兄長樂進將軍,那他說什麼你也受着就好,樂文謙可不是我這般好說話,你可要小心他的暴脾氣了。”
王邑這才知道眼前的樂義乃是徐濟假扮的“樂進”的弟弟,登時訝然上前問好,他心中可是對這位新晉的兗州虎將很是好奇,樂進在徐州的所爲好大的聲勢也讓他名聲大震。這樣倒是弄得樂義極不好意思。
徐濟此時在王邑的心中立時不同起來:算計天下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險,這徐濟可真的非是池中之物了。
大帳中的氣氛至此完全放鬆下來。
徐濟站起身來,意氣風發道:“既然已經決定怎麼行動了,我們便稍作休息,子和你待會兒和王邑先生去點兵。”
高順點了點頭。
徐濟又看向樂義,笑道:“奮武,這一次,你隨着這一萬士兵進城,到動手時,你給我開路,斬殺對方反抗的大將。”
樂義爽快道:“樂義曉得了!”
衆人也站起身來。
徐濟纔要說話,卻見一名士兵匆匆走了進來,對徐濟恭聲道:“稟告主公,周倉將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