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濟的口氣和胸懷都足以令閻柔感到震驚了,徐濟語氣之中的不臣之意可謂露骨,而隨口就要閻柔爲幽州刺史的話更是誅心之言。徐濟便是貴爲駙馬也沒有資格自己任用一州刺史,何況徐濟如今自己也不過只是一介刺史而已。
但正是徐濟的雄壯氣度和野心勃勃令閻柔感到心服不已,若是說之前的用計只是令閻柔在智能上自愧不如,但在徐濟說完這番話之後他對徐濟已然是心悅誠服,不只是徐濟的氣度,更是那股漢人骨子裡的鐵血和爲百姓疾苦憂心讓閻柔心中生出了親近之意來。閻柔甚至在徐濟的一番話語之下立下誓言但凡他活一日就絕不會令鮮卑等異族踏足中原大地半步。
徐濟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大漢的這些文士骨子裡的血氣之勇尚未消退,更不似宋朝之後那般只懂八股,此時的文士還是六藝皆通的真正的有抱負者。儘管閻柔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士,但他這樣坎坷和顛沛的生活反而令他更加的在乎所謂的“民族氣節”,而這,也是徐濟想要看到的東西。
而徐濟當然也並非毫無收穫,作爲同樣流落過匈奴境內的閻柔對於扶羅當然也有足夠的瞭解。而徐濟因爲聽了閻柔的一些對付匈奴的方法,所以他也很快的就開始了行動,先是推薦南匈奴人中的豪強到中央任職,以防止他們在幷州這片草原上興風作浪;其次則是立即徵發強壯男丁以作爲遠征的部隊;對一般匈奴部衆,則趁中央大軍出征,分清以爲“勇力”。這樣,既可爲國家補充精勇軍隊,同時也給匈奴部衆開闢建立軍功的機會。等匈奴人中難以對付的人離境之後,然後再把他們的家屬遷往內地,充作質任。至於不服從調遣和政令的,則予以鎮壓。對於州界名士,皆量才錄用。或貢達朝廷。如此多管齊下,匈奴上下皆服從供職,同於編戶。這樣一來,自然就能夠解決問題。
“主公可留單于於扶羅。以防其惑衆生事;令比較順附的右賢王去卑代行國事:分匈奴之衆爲五部,以削其勢;再令漢人爲各部司馬,以收匈奴貴族之權。如此,則幷州可定!”閻柔的話猶在耳邊,不過徐濟卻對這方法有所保留,這麼做一段時間內看來似乎的確是效果很不錯,但是也是在爲華夏大地留下了隱患。這種分而治之的政策,若是在中央政府尚能控制大局時,固無問題,但一旦遇政治敗壞或內亂迭起時。就會失去控制,甚至遭到傾覆之禍。
徐濟當然知道匈奴的民族凝聚力極強固,即便是把單于與自己的部族分隔開,但其中大部分王侯猶足以興風作浪,比如歷史上的幷州左賢王劉豹除非繼續分割其勢。當然若是能把那些與漢人雜處的匈奴人設法移居邊外,則可完全斷其禍根。
但問題的所在是因爲這麼做的難度很大,按照閻柔的說法,現在在幷州的南匈奴人已經漢化得十分厲害,很多的匈奴人已經開始農業生產,類似於漢人的佃戶,爲漢人地主耕種。更有匈奴的婦女被賣爲奴婢者。總之,和漢人的生活習慣已經大半都已經是十分相似的了。
需知在天災人禍已經攪得各族人民無法安居時,強行遷徒數量衆多的匈奴族人,恐怕是會招致反抗的,徐濟倒是想要對匈奴人舉起屠刀,但是至少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才行。
現在徐濟面對戰亂尚且自顧不暇又哪裡有餘力去應付這些外族人呢?但是徐濟卻深深知道絕對不能讓匈奴人在幷州大地上待太長的時間。這幫南匈奴人在如今看上去表面似無作爲,不過是作爲軍閥的附庸。然而匈奴入塞過久,其部衆既漸從事農業,掌握中原比較先進的生產技能,上層部帥亦通曉中國傳統文化。其民族凝聚力既然保存。但許多人口又淪爲佃戶、奴婢,深受漢族地主階級的壓迫和剝削,此皆可資匈奴上層貴族利用。
更令徐濟憂心忡忡的事情是這還僅僅是南匈奴一族,在中國的北方,除了南匈奴,還有羌胡、鮮卑、烏丸。無不在虎視中原大地。
於是徐濟也意識到,如今的境況之下看來自己的策略恐怕不得不發生一些改變了,徐濟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一旦統一北方之後,這些蠻夷異族必然會選擇暫時的退避和臣服,但徐濟又怎麼可能留下這樣的隱患呢?
想到這裡徐濟不由得又嘆了口氣,心中暗暗告訴自己此時最好還是不要想那麼多,當下最重要的事情無非是開始準備出征,徐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服幷州。
第二天,在安澤匪夷所思的逃跑了的常林和在谷遠被突然渡河得於扶羅打得打敗的常杷只帶了三千多人回到了上黨郡的治所,向張揚稟告,張揚勃然大怒,但是卻沒有斬殺兩人,更何況常枘已經把責任都推卸到了閻柔的身上了呢。
張揚召集衆手下商議如何對抗於扶羅。常枘卻在這時出了一個餿主意,他認爲匈奴人精於馬戰,對於攻城戰根本不在行,現在既然已經發現於扶羅的目標並非是王匡而是他張揚,那麼就不如分兵把守,上黨郡的各個城市,如此一來,於扶羅在久攻不下後,因爲沒有糧草的來源,自然會退卻。表面上聽起來這是個很好的主意,所以張揚馬上採用了,於是武鄉、沁縣、屯留、長子、高平諸縣均被張揚佈置以重兵。
結果形勢的發展完全出乎張揚的意料。
徐晃按照徐濟的指示繼續在於扶羅處裝扮成袁術的使者,爲於扶羅出謀劃策,因爲徐晃的出色表現,於扶羅對徐晃十分得信任。而此時,徐濟早已經料定張揚會採取分兵防守的策略,所以暗示徐晃向於扶羅進言,希望於扶羅暫時放下對張揚軍的進攻,北上伏擊王匡軍。
於扶羅接受了徐晃的意見,開始揮軍北上。而張揚已經吃夠了與扶羅的虧,學乖了,聞聽於扶羅北上的消息也毫不在意。只一味防守。
如此一來,在幷州的上黨郡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局面,明明是生死仇敵的雙方居然不交手,北上的北上。防守的防守。
而與此同時,徐濟向正在圍困樂平郡沾縣的高順大軍發佈命令:猛攻樂平。
一時間,樂平戰事再度吃緊,張揚雖然連派三輪救兵,均被高順打回。於是張揚又派出了第四回救兵。
就在這時,徐濟帶着樂義和四千幽影精銳全副武裝地出現在了上黨郡的重鎮:長子。而抵達之時正是深夜時分。
長子位於長治西南五十里處。這座城並不大,更談不上宏偉,但是修建的工事卻極爲堅固:城牆高兩丈五尺;沿城有一道三米多寬二米多深的護城壕,壕內積水過腰在積水中還有一些鋒利的鐵製品;尤其是城牆的構造十分的巧妙獨特,可在不同的水平線線上利用弩箭進行直射與側射。防備森嚴,不易攻擊。此時城牆上站着不少哨兵,而且成隊的哨兵也是時刻來往,若是想偷偷摸進城去,即便是以幽影精銳的身手。也是圖沒奈何。這座長子城連同城內守敵乃是張揚的精銳部隊大約在八千人左右。人數尚且在幽影精銳的兩倍以上,即便是幽影精銳有以一當十的本事,卻也依舊沒有正面拿下這種城市的把握。唯一令徐濟感到稍微放心的是沒有聽說這城裡有什麼知名的戰將,否則就徐濟的想法,這場仗還真是不好打。
望着那對面的長子城,伏在地面上的樂義低聲罵了兩句,轉過頭來對徐濟道:“主公。這個長子城雖然不大,但看上去倒是挺難打的,我看還是等高順將軍過來再說吧。他手裡的一萬精兵要打下這座城市還是很容易的。”
徐濟笑罵道:“真是奇哉怪也,沒想到咱們樂義將軍還有這麼謙虛的時候。”樂義老臉一紅,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徐濟沉聲道:“我們恐怕是不能等高順到來了,因爲張揚的軍隊全部集結在北方。高順的大軍雖然騎軍和步卒並存,而且俱爲我麾下最精銳的部隊,但要想打到這裡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於扶羅那裡只怕已經取得了對王匡軍的勝利,到那時於扶羅就會揮軍東進。我們利用他的事情就會被他看穿,這對我之後的謀劃頗爲不便。更重要的是在短時間內我們還需要利用於扶羅爲我們穩定幷州的形勢,但是想要使喚這小子我們必須要展現出來強大的軍事實力纔好。”
說到這裡徐濟稍稍頓了一頓之後才繼續開口說道:“一旦只要我們攻打下長子城。張揚就會慌神,屆時天生怕死的張揚就會調動他的軍隊來圍攻長子城,如此一來,高順大軍就可以長驅直入,在短時間內攻佔上黨。”
樂義皺眉道:“可是主公,到了那個時候,於扶羅只怕也已經取得了勝利,他要是發現自己被利用的話不還是一樣會轉過頭來攻擊我們嗎?主公騙他的信裡不是說要他在張揚和王匡敗亡之後對高順大軍發起突襲以配合袁術在豫州起兵嗎?”
徐濟微笑道:“奮武,你忘記我們現在是打着誰的旗號了嗎?否則你以爲於扶羅爲何會那麼聽徐晃的話?”
樂義這才一拍自己的額頭,對自己笑罵道:“瞧我這記性,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兗州軍,而是袁術派進幷州的家族兵。”
徐濟心中好笑,故意板起臉來道:“這個當然,不是說好了嗎?把我們所有人姓都改掉,徐晃叫袁晃,我叫做袁濟,你叫做袁義。”
樂義忍不住哈哈笑道:“我明白主公的計策了,主公其實已經要徐晃對於扶羅說,要他安心的北上攻擊王匡大軍,上黨這面自然有我們這支所謂的‘袁家軍’牽制,所以於扶羅纔會安心北上。我們現在即便是攻打長子城也只是以袁術的名義。”
徐濟點頭道:“兵者,詭道也,吃東西是食不厭精,打仗是兵不厭詐。我們對於扶羅說我們是袁術的人,不過我們在進攻張揚的時候卻要裝出是於扶羅的人,這樣張揚纔會慌作一團,張揚心裡應該清楚,一旦我們這支所謂的於扶羅的軍隊拿下長子城,那就證明着於扶羅隨時可以長驅直入。張揚心慌意亂下一定會犯錯誤。高順大軍定可趁勢擊潰張揚,在這種情況下張揚他想不放棄上黨都不行。”
樂義用力的點了點頭。徐濟的眼中射出充滿憧憬和希望神光道:“一旦張揚撤退,王匡又敗走,在幷州就只剩下了三支軍隊。於扶羅軍、高順大軍和我們,於扶羅一直認爲我們乃是袁術的人,並且認爲會和我們聯手一起給高順大軍痛擊。殊不知真正受到夾擊的人乃是於扶羅而非高順大軍。要想收付於扶羅,要他死心塌地的爲我辦事,仁義禮教那一套是不好使的,他們只認實力強橫者爲王。先打怕他再說。”
樂義牙根癢癢道:“主公爲何不直接消滅掉於扶羅,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徐濟嘆了口氣道:“奮武你終究是太年輕了,你以爲我不想嗎?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那般做的後果?我們現在麾下的軍隊人數不過是十萬人左右,這其中有將近八萬人防守三州。包括像高順大軍和陳到麾下精騎這樣的精銳,剩下的大軍無不出徵在外,現在奉孝正在爲我謀奪徐州,這實在是已經到了我兩州的兵力極限了,試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殺死了於扶羅,卻又沒有能力殺死他的部衆,而我軍屆時又必將陷入無力守衛幷州的局面,而匈奴人又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的報復心極強,慣於乘馬來去如風。那豈不是要長期騷擾我幷州,便是我們要對他們動兵,那也要等到我們統一北方之後纔可以。現在我們唯有忍了,藉助於扶羅來穩定幷州的邊防,不過這種局面不會太長的,哼!我定會收拾掉於扶羅的。”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歷史上的蔡文姬。
此時,夜已經越爲來越深了,只剩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空中。
徐濟喚過幾名幽影精銳的首領,對一名體型雄長的漢子冷然道:“張虎你想辦法攻佔長子北關,而後在北門登城。速度一定要快。”
張虎領命而去。徐濟看向一名面目之間非常機警的漢子,沉聲道:“周禮你給我佯攻東門,想辦法鉗制敵人,注意儘量避免傷亡。”
周禮點頭道:“周禮曉得了。”隨後又忍不住道:“主公,我們可不可以用一些比較特殊的手段。”
徐濟微笑道:“周禮你何出此言?戰爭的目的是勝利,爲了勝利使用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你們若是還有所顧忌,那就當我不在,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周禮聞言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徐濟沉吟半晌,轉過頭來看向身後的兩人,沉聲道:“我知道你們兩人文武雙全,這件事情也只有交給你們兩個人去做我才放心,你們兩人想辦法先佔領西關,而後從西門發起攻擊。”這兩人一個叫趙高峰,一個叫做俞信。都是一開始便加入幽影之中的精銳好手。
兩人應命而去。樂義卻在一旁乾瞪眼,最後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公,難道沒有我什麼事情嗎?”
徐濟看着樂義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笑道:“當然不是,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樂義精神一振,徐濟向他一招手,帶着剩下的幽影精銳悄悄向北面走了。
半個時辰後,月亮升上了高空,那麼的圓潤,那麼的潔白,就好像美姬身上的某個私隱的部分,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
站在城牆上,可以聽得見風蕭蕭中,那戰馬的嘶鳴聲。風從極其高原處吹過來,換崗的時間已遙遙在望了。
站在東面城牆的大纛旗下的陳三在心裡嘆了口氣,只要再過一刻鐘,今天晚上就可算交了差。一想到軍營裡準備好的幷州老酒、那些從各地搶奪販賣而來的女人,他心裡就象是有好幾百只螞蟻在爬來爬去。“就算明天戰死,今天晚上我們總可以樂一樂吧。”
陳三回過頭,朝着城內軍營的方向望去,似乎可以聽得見城內的音樂絲竹聲和女人倒酒聲了。陳三的眼眯了起來。
就在這時,突聽“嗖”的一聲響,陳三隻覺得眼前一閃,旋即在他的眉宇之間出現了一支鵰翎箭。“今晚上再玩一晚上都不行嗎?”陳三還未喊出聲來,就已經倒了下去。
也就在這同一剎那間,與陳三同時站在城牆上的其它哨兵們也忽然成排的倒下,慘叫聲迭起。原本行列整齊的城牆上的隊伍,忽然間就已變得雞飛蛋打,人仰馬翻。不多時,城牆上響起了淒厲的叫聲:“敵襲??!”長子城的東面城牆大亂。
長子攻城戰打響了。
在長子城的火把的照射之下,長子城的守軍駭然的發現在長子城的弓弩所及的範圍內,有隻影影綽綽的軍隊正在對着長子城釋放弓箭。
真是邪門了,在那麼遠的地方怎麼可能是弓箭所能攻擊的範圍內呢!
他們當然不知道,幽影精銳手中拿的乃是神臂弓,這種徐濟根據後世複合弓的結構告知兗州工匠之後製得的強弓的射程遠遠超過這個時代一般的強弓,尤其是這些幽影精銳人人精於“拋射”。所以纔會出現現在的這種局面,城上的弓箭手居然會被地面上的弓箭手所壓制。最令他們心驚膽戰的是對面的弓箭手看模糊的影子竟然有一萬人左右。這種情況使他們放棄了出城攻擊的念頭,這個數量的弓箭兵即便沒有步兵的防護,也有足夠的能力消滅掉衝出城的張揚軍。面對這種情況他們也唯有龜縮在城中了。
其實若是在白天的話,他們就會發現這只不過是個笑話而已,因爲他們所謂一萬多人大多數都是幽影精銳僞裝出來的。其中有稻草人,但是更的所得就是遠處的樹木,但是在心慌意亂和如此的天色下,守軍哪裡還能分得清呢?
這支爲數不多的幽影精銳部隊成功的牽制了敵人。
與此同時,城西真正的攻城戰鬥,而且打得相當順利,趙高峰只用了很少的時間便攻下了西關。接着俞信也進逼城下,很快便也佔領了城牆。這兩支隊伍片爬上了城牆後,馬上拿出標配的手弩開始向此時如同潮水般趕來的敵人水銀泄地般射去。
更有幾個徐濟在這時代訓練出來的“強弩狙擊手”爬上了佔領地點的各個高處,利用狙擊弩開始射殺敵人中的那些大小將校,務求敵人失去指揮。更有一羣斬馬刀兵和長槍兵護在左右,同時也準備隨時衝擊。
而在此時,攻擊長子城北面的張虎卻遇到了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