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五年,三月,春。
徐濟離開鹿門書院,這一次相隨的依舊只有陳到,及冠的陳叔至透出一股沉穩的厚重,遠不似平常這個年紀青年人的浮躁,這幾年陳到悉心求學,研習兵書戰策,勤練武藝,徐濟看在眼裡深感欣慰,儘管徐濟其實年紀比陳到小,但是對於這個共患難的護衛徐濟信任有加,所以更加害怕陳到驕縱自己,而這數年來陳到不但沒有懈怠反而愈加勤奮刻苦着實讓徐濟感到十分喜悅。
此行徐濟打的是親自了解局勢的打算,順便也是去了見識即將粉墨登場的英豪們的雄姿。第一站便是豫州的汝南,而如今袁氏的那兩位應該也是走進士林了,十常侍還在繼續蠱惑靈帝,徐濟早已不對大漢還有什麼期待,郭嘉在潁川也早已佈下暗棋,一切都已經預備好了,徐濟等的就是這個時機,黃巾不只是清流的崛起,也是他徐濟翻身的唯一機會。
徐濟此行前往汝南還要經過義陽,之所以對這個地方有記憶無非是因爲此地民風剽悍,是中原不多的有名的精卒出處,剩下的還有徐州的丹陽兵,這兩處是中原唯二出名的優良兵源地,既然要前往汝南那徐濟說什麼也要去看看的。
義陽,左扼兩淮,右控江漢,承東啓西,屏蔽中原,素有“三省通衢”之稱,從古至今,是江淮河漢之間的戰略要地,又是南北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此地素來是極爲緊要的,是以也頗多江湖遊俠盤桓,行腳商人來往,倒也算得上繁華,時值靈帝下詔令公卿舉奏刺史及郡守的不仁之舉,是以各地刺史郡守都嚴令部下不敢輕易觸犯,其實這在徐濟看來無非是粉飾太平僞作清明罷了,真正爲禍的還不是官官相護逍遙法外?真的有功於百姓黎民有功於社稷的人又能得到什麼?
不過也好在靈帝這道詔令使得各地郡守有所收斂,徐濟也沒有遇到太多的麻煩就一路到達義陽,說起來此時徐濟已然聽聞了曹操的事,這位孟德可是了不得的,且不說許子將那句:“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但是這是歷史的謠傳,其實許劭說的是:“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初時聽聞徐濟確實是啼笑皆非,這謠傳的真是謬以千里,怪不得很多人不大看得上曹操多半也是因爲這個評價罷。之所以說他不得了是因爲時任議郎的曹孟德同司空陳耽一同上書彈劾太尉許馘、司空張濟等人所舉之人皆出於黨私,得了好大名聲,不過也看得出此時曹操確實還想要爲一任好官,造一方福祉。
只是孟德你這一番苦心終究救不了這已然腐朽的大漢江山啊。這是徐濟的感慨就不足爲外人道了。
義陽其實並不被重視,這裡說是個小鎮卻更似軍鎮,郡兵便是在這裡徵召,徐濟抵達義陽之時正好趕上一次。
漢時的士卒分爲數種,其一在洛陽充作近衛軍的呼爲“衛”,其二則是前往邊疆守備的成爲“戊卒,其三則是在本地服役的即爲“役”,而義陽此次則是爲了補充本地防衛力量而臨時決定的徵兵,據聞縣尉親自前來監督,這些平日裡的鄉勇豪強都卯足了勁想要表現自己,無非是義陽縣城傳聞這一次徵兵有一部將會前往邊疆戍邊,更有甚者,還有一部會前往洛陽充作近衛替換一部分老兵,這個緣故也帶給了這些應召而來的鄉勇們激動異常。
陳到是個武人,對於這種事情向來是甚爲有興趣的,畢竟這還是比較隆重的,總有些隱於市井的年輕人懷着報效國家熱血前去投軍,雖然徐濟對此十分不以爲然,但是畢竟並非人人都有那樣的眼光能夠看得清楚現在的局勢。
據陳到的說法,義陽徵召兵卒十分苛刻似乎的確是有部分將要前往洛陽,徐濟雖然興致不高但是既然陳到有興趣徐濟也就一同去看看了。
其實對於這些所謂的各地的武備徐濟認爲甚至比不上世家大族的私兵,徵召之處顯然是人聲鼎沸,前來應召的年輕人和一棒子和徐濟一樣前來看熱鬧的,至於爲何聽聞能夠前往洛陽使得這許多人前來應召,緣故莫過於衛兵是極優待的,來回旅費由中央供給,初到和期滿退役,皇帝備酒席款宴,平時穿的吃的,也不要衛兵們自己花錢。
對於這些貧苦的百姓而言,能夠有機會得到這樣的待遇是極爲不易也是極爲喜歡的,而真正熱血的好漢無不是希望能夠前往邊疆建功立業。
而實際上這一次恰逢其會的徵兵也叫徐濟更加清楚的看到了此時漢朝的腐朽,戍衛洛陽本應該是最精良的兵員而實際上卻是一羣抱着混吃等死的人,這樣的軍隊又如何能抵擋日後的黃巾?
說白了這也是靈帝的昏庸所致,即便局勢的確糜爛不堪也不應當明面上賣官鬻爵,這位皇帝倒是會做生意,什麼官爵都能明碼標價。這樣一來徐濟也不再想前往汝南了,袁氏高門大戶只怕看不起自己,也不必要去看這麼一處地方浪費自己的時間,於是徐濟轉道淮河順水而下前往盱眙,再往徐州走,最終徐濟的目的地是稷下學宮的舊址,臨淄,也就是齊國舊都。徐濟前往青州終歸是因爲這裡人傑地靈,不少名留青史的人物都是出自此處,而對於這個決定陳到也沒有異議。畢竟陳到明白此行徐濟顯然不只是爲了遊學的目的才決定離開鹿門,徐濟既然有了計較他也只需要聽從就好。
光和五年,五月,徐濟抵達盱眙,這裡是徐州地界,不遠處就是洪澤湖和白馬湖,順水而下不到半天就能抵達曲阿,這幾乎是徐州拱衛南面的門戶,也是徐州的重鎮,是最大的交易來往地。
徐濟抵之時便對陳到說,若將來對峙大江南北,此處必爲兵家必爭之地,陳到問之爲何,徐濟施然道:“此處背靠兩湖,水軍正可在此處操練,順流而下便可直逼建鄴,更可與廣陵呼應,兵鋒所指,何以相抗?再者此處可謂南北商人最爲便利的通道,此處豈能輕視?”
陳到沉思後問道:“此處雖然重要卻是孤懸於外,徐州的駐軍定然無法及時支援,若是受襲卻也是無險可守,豈非……?”
徐濟笑道:“若是劃江而峙,可有這許多憂心?”
陳到恍然:“是叔至執迷,不曾從大局考慮,既然此地乃是重鎮必先是劃江而峙的局面,否則,一切皆不成立。”
徐濟哈哈大笑:“正是,所以這也不過是我的一番虛設罷了。”
雖說這只是徐濟的玩笑,但是也足以說明徐濟對於此處的看重,所謂天時地利,此處天然便是地利在手,便猶如西川的天險一般,不過西川是守勢,而臨淮,便是攻勢,佔據此處不論如何都能讓江對岸的變扭難受,便猶如骨鯁在喉,若不能除之便寸步難進。
這便是徐濟制衡江東的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在地方最難受的地方釘下一枚釘子,叫你進退不能。從這時候徐濟已經形成自己的謀劃風格,不一定置你於死地卻絕對讓你進退維谷,制衡二字,徐濟已然透徹。
臨淮此時還不算很得到重視,徐濟下一站便是前往淮陰,這一站纔是徐州最爲繁華之地之一,這裡掌控着徐州向荊襄輸出商品的道路。徐濟並沒有在淮陰久留,很快便踏上前往徐州治所彭城的路程。
此時徐州牧還不是日後爲人熟知的陶謙,這使得前來想要瞻仰名人的徐濟跑了一場空,不過徐州此時已經有數位日後極爲出名的人了,比如陳珪,這位和自己兒子算計了呂布的名士就是徐州人並且出生名門早已是聲名在外了,此時其子陳登也已經才名在外雖然尚年幼卻也算得上被廣爲傳道的了。
而陳珪據說年少時與袁術交遊甚好,不知道此時身在洛陽的袁二公子是否料到這位陳漢瑜並沒有那般好相與。
徐濟說到底也沒有去拜訪這些名士的名聲和資格,司馬徽雖然也是名士卻終究比不過這些名門之後,雖說都是名士卻也有門第之分,潁川士族實際上不大看得起別處的士子,這大約也算得上是自矜名節,潁川畢竟是荀子故里,而臨淄則是稷下學宮舊地,這兩處的士族都是自覺高人一等的,徐濟實在不想低人一等的去收這個氣,不說陳漢瑜這人如何,他的高門大宅徐濟自問沒有資格進去,反倒是另一位風評不甚好的糜竺是徐濟十分有興趣去拜訪的,不僅僅因爲其人眼光甚準,更因爲其世代經商,家財萬貫,正是徐濟現在最爲缺少的東西,而且這位極爲渴望被上層士人承認的商人醉心於名節,徐濟可以輕易接觸到,而且如今糜竺尚未入仕,大約是一個“養名”的狀態,是以更加不會拒絕接見徐濟,畢竟徐濟怎麼說也是司馬徽弟子,勉強能算得上潁川士子。
而徐濟有信心,只要能夠見到這位年紀尚不達老奸巨猾的糜竺,徐濟就有把握讓他爲自己效力,這是徐濟審時度勢得出的結論,畢竟陶謙尚未成爲州牧,不需要任用本地人來安撫民心,而漢時一貫不會任用商人爲官,這正是徐濟的依仗之一,糜竺的萬貫家財正是徐濟瞄上的起家的資本。
徐濟已經馬不停蹄的開始爲自己的亂世之路謀劃,即便已經難以成爲一方諸侯,但是有一絲機會徐濟都不會放棄,畢竟命還是放在自己手裡來的安全。
而投效諸侯,徐濟深知只有曹操能用得了自己,可是曹孟德疑心深重,但凡有個差池只怕就是性命堪憂,所以徐濟堅定自己要有自己的謀劃,不只是爲了自己,還有自己那幾位身在潁川的友人,那幾位可都沒能得到什麼太美好的下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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