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徐濟頂着黑眼圈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時看到的陳到也是一樣的一臉睡意,顯然也是一夜沒有睡,於是徐濟開口問:“叔至何故如此?”
陳到一臉的尷尬,他總不好意思說自己擔心了一夜,說不定徐濟覺得他有龍陽之好,喜歡分桃斷袖這種東西,於是陳到也故作淡然的應道:“昨夜有些騷動,到恐少主有虞,故而未曾歇息。”
聽聞這話徐濟先是仔細想了想,自己一夜未眠也不曾聽見什麼不對啊,隨即徐濟就笑了,叔至這小子莫非看上了那家姑娘,思念的輾轉反側是以沒有休息?
若是叫陳到知道這些想法,只怕陳到當時就要不顧主僕之別立刻翻臉,好在徐濟也只是意味深長的深深看了陳到一眼,什麼都沒有再說。而陳到看到徐濟的眼神透出的古怪便是一慌,莫非少主真以爲自己是那分桃斷袖之徒?剛想解釋,徐濟就已經開口了:“叔至,今日我想出城散散心,備馬,我們走。”說完當先便走,陳到也只好把自己想說的咽回自己的肚子裡,跟上徐濟的腳步。
宛城距離淯水不過十幾裡的路程,接下來商隊也正是要轉水路,順淯水而下,在襄陽停留,宛城地勢低平,更兼水網密佈,土壤肥沃,但也正因如此,此地一旦遇上大雨連日不停就會洪濤遍野,這大概也算是有得有失罷。
此行徐濟正是打算前往淯水一觀,其實也就真的是爲了散散心,徐濟想要在廣闊的自然面前讓自己虛浮的心重新冷靜下來。
縱馬奔馳在官道上,這個時節正是夏末秋初,正是不熱不冷的時候,五穀也是臨近成熟的時節,整個世界都似乎充滿生機和活力,奔馳在這樣的環境裡,徐濟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相比於人力,自然纔是最偉大的力量啊,徐濟的感慨來的一貫的很多餘。
陳到就跟在徐濟身後,亦步亦趨,顯然是昨日的事讓陳到的警惕心再次拔高了,自家的少主可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好良民,這一點陳到認識的很清楚,現在徐濟的這條命還很是值錢的,這麼一個不小心就葬送在這裡,指不定司馬徽怎麼折騰自己呢。再說徐濟的確是個不錯的主上,嗯,除了他習慣惹事的性格以外都挺好的。這是陳到的想法。
估計徐濟要是知道自己這個護衛的想法要大喊自己冤比竇娥,雖然這時候沒人知道竇娥是誰…………
徐濟當然不知道此時陳到的想法,否則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滿腦子亂七八糟的自己很長時間裡的唯一親信,陳到當然也沒有想要挑戰徐濟忍耐限度的想法。就在這時,突然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陳到手疾眼快的扯住了徐濟的繮繩,這才避免了徐濟胯下這匹駑馬受驚失控,這是一羣鮮衣怒馬的出獵隊伍,從人人手執弓弩刀劍就能看出,似乎這些人橫行霸道慣了,差點撞了人不道歉不說,當先過去的兩個小廝模樣的還大聲呵斥。
陳=陳到當時就要發作,被徐濟伸出的一隻手生生攔下來:“叔至,這是宛城,我們不要生事。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會有人收拾他們的。”
陳到一臉憤憤不平:“少主,主辱臣死,到雖然不是讀書人,這話也還知道,不論怎麼樣,言辭不敬就足以讓我折了他的狗腿!”
徐濟輕笑搖了搖頭,隨後嘆了口氣:“叔至,這不是潁川,不是我們的地盤,你真以爲徐文烈是如此好相與的角色?若是這是潁川,我便要他立時跪下抽自己嘴巴。只是我們人在屋檐下,豈能如此行事?叔至,你我勢單力薄,行走中原就該忍,需記着,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百倍償還!”
聽聞這話陳到也是不在掙扎,其實陳到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這麼作勢無非是想看看徐濟是否冷靜下來,看起來結果不錯,自己這個主上至少沒有完全的失去自己。
隨即陳到就看到徐濟非常沒有臉面的事了,因爲這時候,官道上迎面來了一人一馬,馬上是個小姑娘,陳到看到她精緻如同瓷器的臉龐也忍不住暗讚一聲,想必將來又是禍國殃民的禍水容顏啊。
再轉頭只見徐濟臉色蒼白,冷汗直流,陳到急忙問道:“少主,你怎麼了?身體不適?我們是不是……”這話沒說完徐濟就說:“快快快,我們回去,我們快回去。”
陳到呆滯了,他根本沒明白怎麼了,爲何自己這位淡定的不像孩子的少主會這樣的慌張,直到那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傳來,陳到瞬間感覺自己什麼都明白了。
“徐濟,你這登徒子還想往哪裡跑?”聲音清脆,可是徐濟卻彷彿聽到喪鐘,他一臉苦澀的說道:“大小姐又有什麼指教的?”
“喲呵,指教是沒有,不過討要點什麼倒是很有。”
徐濟回頭看了一眼陳到,眼神裡滿是悲切的無奈和急切的求救,陳到立刻做出決定,這事兒他可管不了:“原來是少主故交,到爲兩位把風去,慢聊慢聊。”說罷頭也不回撥馬便走,徐濟暗暗罵了一句沒骨氣,眼看這個唯一能就他的人已經被面前這個貌似純良的小女孩給騙了,他預感自己這回恐怕麻煩不小,而顯然,他猜對了。
徐濟顯然並沒有預料到自己即將面對的麻煩有多麼巨大,大小姐顯然非常不滿,儘管她帶着嬌笑。
“徐文烈,你想躲到哪裡去?”
徐濟聽到這話一呆,他並沒有對這個大小姐說過他的字,但是她卻知道,顯然是已經打聽到了他,那麼必然她有能夠與荀氏商隊關聯的途徑,徐濟現在不只是覺得麻煩,甚至,他感覺到棘手,這表明自己很長時間裡都是沒辦法避開這個小丫頭了,即便這丫頭比他還要小。
“大小姐,徐濟不過只是衝撞小姐一回,也已經道歉認錯,爲何小姐還是不肯放過徐濟?”
這眼前的小丫頭突然就變了臉色:“登徒子,本小姐就是不想放過你怎麼着吧?”
徐濟長嘆一聲,再次開口:“徐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小姐不妨直言,徐濟也好知道自己究竟哪裡錯了。”
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瞬間就變了神色,一臉的羞澀:“人家…人家怎麼好意思說嘛……”
徐濟聽聞這話神情剎那間就呆滯了,這嬌羞是怎麼回事?徐濟凌亂了,他想了許久沒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他深知這會兒可不是他發呆的時候,徐濟雖然心裡甚爲驚慌但是表面上還是故作淡定:“你不說我又如何知曉呢?我……”
這話音剛落,小丫頭立刻杏眼圓瞪,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還不承認?寧兒已經……已經…………”這話又是支支吾吾只說了一半。徐濟一個頭兩個大,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有做過什麼破格到讓一個小丫頭這樣奇怪的事情,這丫頭一臉的憤怒表情倒是別有一番可愛的感覺,徐濟這麼一個走神就感覺自己頭上一疼,回過神來只見這丫頭憤憤的舉着自己的小拳頭。徐濟感覺自己遇到人生最巨大的挑戰,這雖然不致命,但恐怕麻煩層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伊寧小姐,你想要徐濟如何?”徐濟已經不得不這麼問了,他意識到這樣下去的危險,被這丫頭纏上自己很難脫開,何況她似乎來頭不小,即便是潁川荀氏都能夠有門路,只怕自己這一個沒處理好麻煩就大了。
“登徒子,你自己做了…做了那…那樣……的事,你自己不知道怎麼辦嗎?”這丫頭又是紅着臉,雙眼蒙着淡淡的霧氣。徐濟瞬間感覺自己要醉了,這丫頭真是男人的殺器,這個年紀就出落得如此,等她長大了那還了得?徐濟很是驚慌的這麼想。
當然,徐濟不否認自己有那麼一瞬間沉醉,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趁着這丫頭現在年幼就先那個什麼,免得以後落入別的男人懷裡。當然也就是一瞬間的琦念,他揹負的東西太多,責任太沉重,現在還不適合太早的有牽絆。
“徐濟的確不曉得自己究竟做了什麼錯事,小姐不妨直言。”
“徐濟!你……你非禮我的事你……你竟然說你不知道??!!”
非禮?我非禮過她?徐濟腦子裡只剩下這個念頭,他倒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是的確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麼,現在仔細想想,自己撞到這個小丫頭的時候,似乎自己的手確實是碰到了什麼,但是,這丫頭至多也就是五歲的年紀,這能談得上非禮嗎?
徐濟心念電轉,嘴裡也沒有停下:“小姐,這事的確是徐濟的錯,但是……”這話徐濟沒有說完,只是眼神忘小丫頭的胸前看了一眼,不言而喻。
“登徒子,你的意思是這樣就不用負責的嗎?本小姐……本小姐只是年紀還小,你還看,看什麼看啊!”
徐濟嘴角露出了笑容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徐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徐濟一介布衣,恐怕配不上小姐。那日的事,徐濟已經錯了,小姐怎麼懲罰徐濟絕無怨言,但只要你我都不說,又有誰知道?”
“登徒子你不想負責?”
徐濟面色不變,但是眼神裡的深邃卻宛如深淵:“徐濟怎敢,只是徐濟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小姐年紀還小,徐濟不值得小姐因一時錯誤就耽誤終生。”
這話音剛落,眼前的小丫頭神色嚴肅:“你以爲本小姐是那種只會看皮囊的膚淺女子不成?你徐濟在潁川做的好大事情,我既然知曉你的底細,你還想找什麼藉口?”
徐濟緩緩的呼出一口氣,轉頭不再看着這個小丫頭:“你又如何知道我的際遇呢。”語氣裡道不盡的寂寥悲涼,這一句短短的囈語似的的感嘆是兩世爲人的悲涼。
眼前的小丫頭神色也是凝重:“徐文烈,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徐濟頭也不回,只是回答道:“你也許還沒辦法理解,我不只是揹負自己的責任,還有更多人的期待,有更多人的夢想。也許並不需要我來承擔,但我想,只有我能做到吧。”語氣寥落,卻又豪氣干雲。
小丫頭沉默了半晌:“那就看着吧,我看着你,看着你能走到哪一步,你成功了就娶我,失敗了本小姐護着你。”
徐濟笑了,有一絲喜悅,但更多的是不以爲意:“徐濟還沒有到那樣的地步。”
小丫頭也笑了:“本小姐就看上你這登徒子了,怎麼着?”
徐濟輕笑回頭,神色說不出的寫意:“看上徐濟什麼?這天下比徐濟優秀的人數之不盡,徐濟也不是什麼天縱奇才,不怕一個走眼,賠上可是一輩子。”
小丫頭面色肅穆:“因爲徐濟從來是頂天立地的男人,因爲徐濟是可以依靠的人。”
“你又怎麼知道?”
“女人的感覺一向很準。”
“是,女人的直覺是很準,不過,你還是小丫頭呢。”
“徐文烈,你想死嗎?本小姐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這一天,徐濟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又重了,這個小丫頭的神色認真,顯然不是玩笑,看她如此年幼就隨意在外遊蕩,只怕也是自己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的執拗性子,既然已經揹負了,就努力吧,無非是更重一些,但是還能有多重?
“徐文烈,寧兒會等着看,但無論你成功還是失敗,寧兒都絕對不會離開。”
“小丫頭,別那麼肯定,你我還小,時間還長,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別太篤定。”
“看着吧,本小姐會證明你的擔憂全是錯的!”
………
遠處的陳到笑了,自己這位少主,似乎又一次找到了動力,這一次,陳到感覺到的是徐濟的如烈焰般的雄心,儘管這些雄心被包在他堅冰一樣的外表下,但這不矛盾,這樣的徐濟充滿了激情也永遠抱持着冷靜,這就是陳到見到的最初的那個徐濟。
陳到微笑,這個少主的新“夫人”怕是還沒有看出來少主已經把他的未來放在自己的肩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