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番外二

關於蘭昊王子的成長經歷, 偶們通過下面幾個片段就能瞭解。

咳咳……咳……咳……

帶好小板凳,排排坐,下面——開講!

七歲。

國師府。

身着淡紫王子服的小蘭昊趴在門邊, 半蹲着身子, 紫色的眼睛眨了又眨, 身後跟着侍衛零影, 也保持着同樣的姿勢, 但卻是眼光六路,耳聽八方。

這是當然,他必須得全力注意周圍的一草一木, 要是被人發現當今王子殿下,居然很不顧身份地趴在國師府的門外偷看, 而他這個宮廷第一侍衛非但不阻止, 還依樣擺出同樣的姿勢偷看, 不被砍頭,也會被笑話死的。

“殿下”, 零影拍了拍小蘭昊的肩膀,意思很明確,能不能不要再看了,能不能回去?

哪知小蘭昊完全體會不到零影的苦心,忽然跳了起來, 推開門跑進去。

零影知道王子殿下剛纔一直偷看, 就是爲等國師府的侍衛離去, 看看天, 現在正是換班的時候, 好不容易等到機會,他自然是不肯離開, 無奈只好跟了上去,被笑話、被抓住是小事,保護殿下才是大事。

小蘭昊對國師府顯然很熟悉,撒開兩條小腿直奔目的地。

小小的房間,四處透着好聞的奶香,房內一個身着雪白衣衫的孩子,睜着漂亮的鳳眼,站在搖籃邊溫柔地看着一個奶娃娃,雖然他的手指被奶娃娃抱在口中不停吮吸弄得他癢癢的,雖然奶娃娃的口水流了他滿手,可是隻要看到奶娃娃不哭了,又大又亮的眼睛笑成兩彎小小的月亮,他就會很開心,會覺得心裡被什麼填的滿滿的。所以,無論剛纔這奶娃娃是不是又哭又鬧把他弄的焦頭爛額,是不是把喝進去的奶都吐了出來,是不是尿了他滿身,他都會忘得乾乾淨淨,只要——能看到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彎成兩彎小月亮。

小蘭昊躲在一塊石頭後面,看着這一切,紫色的眼睛不知不覺也彎了起來,拉了拉身後零影的褲腳,點點頭,示意他去引開房內的小無豔。

零影爲難地垂眼,蹲在原地不動。

小蘭昊狠狠甩一下拳頭,紫色眼珠轉了轉,開始扁嘴,扁的很認真、很努力,順帶着憋一口氣,憋出滿眼眶的水霧。

零影眼看着小蘭昊眼中有顆晶瑩就要落下,徹底投降,輕嘆一聲站起來,足尖點地躍到空中,同時手掌運起內力凌空擊向房門,啪的一聲響之後,房內白衣的小無豔輕喝一聲“誰”便追了出來。

片刻之後,小蘭昊從石頭後走出來,揉了揉眼睛,笑的無比燦爛,哭,就是小孩子的法寶,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王子殿下。

得意地拍了拍王子服上沾染的雜草,小蘭昊跑進屋內,一靠到搖籃邊,就看到奶娃娃不停揮動着胖胖的小手好像在尋找着什麼,想到剛纔小無豔的舉動,便把自己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奶娃娃愣了愣,抓住眼前的手,用自己獨有的眼光品評着,似乎沒有剛纔那雙手大,也沒有剛纔那雙手好看,雖然比較細嫩,但他還是比較喜歡剛纔那雙手,於是,奶娃娃愣愣半天之後,又開始揮動雙手尋找着什麼。

而小蘭昊已經完全被這個胖胖圓圓的東西吸引,湊近了去,好奇地用一根手指戳他的臉頰,好軟、好暖,捏一捏,手感不錯,於是,伸出另一隻手,捏一捏,再搓一搓。

小王子殿下找到了樂趣,玩的不亦樂乎,整個身子都快趴到了搖籃中。

而奶娃娃在任人揉搓的同時,也找到了新的樂趣,那就是一雙紫色的燦若瑰寶的眼睛,也許奶娃娃還不夠大的足以明白眼睛是什麼,也不懂得眼睛不是玩具,不能拿到手中玩,所以,在小蘭昊的臉越湊越近的時候,揮動沾染口水的小手,觸上了那雙無比美麗的眼睛。

小蘭昊本能地躲開,捉住奶娃娃的手,“幹什麼?”

奶娃娃呀呀叫着,仍是去夠那雙眼睛,小蘭昊逗他,把臉靠近,在他要夠到的時候又突然離開,如此反覆幾次,奶娃娃沒耐性了,裂開小嘴用哭聲來發泄不滿,同時兩條又粗又段的小腿不停蹬動,以求增加效果。

這下,小蘭昊慌了,慌忙低下身子獻寶般地把眼睛湊過去,“別哭了,讓你摸摸,只能摸喔!”

只能摸。

原本奶娃娃是完全按照這句話去執行的,可是後來小蘭昊一個高興將他抱起來抱到懷中後,奶娃娃便完全本着好東西往嘴裡送的本能,張開沒牙的小嘴啃了上去,並漸漸順着那雙漂亮的眼睛啃到了他軟軟的嘴上。

“呀……呀……”,奶娃娃啃的高興,發出能稱得上是高興的呼聲,而小蘭昊卻滿臉黑線,想要把他扔下怕他哭,可是繼續抱着,又怕自己會被口水淹沒。

正在小蘭昊無措無辜無奈的時候,零影跳入了屋內,隨着一聲“殿下,我們該走了”,把奶娃娃放回了搖籃,抱起小蘭昊往外走,出了房間提氣縱身,飛上屋頂離去。

小蘭昊在零影懷中,掠起袖口不停擦拭臉上口水,兩條皺着的小眉毛漸漸舒展,心中突然閃過奇想,這算不算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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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

青龍國皇宮。

已經長的長身玉立的姬蘭昊倚在御花園的一棵樹下,手中拿着一段樹枝卷着玩,雙腿修長筆直,不時踢動腳下的石子玩,像是在等着什麼人。

沒多久,遠處走來幾人,一看他們身上華貴的衣服就知道定是王孫貴胄。這幾人一邊走着一邊低頭耳語,不時爆出一陣肆意的大笑。

姬蘭昊聽聞他們的聲音,轉身欲走,這時其中個子最高的那一個卻已經瞧見了他,略微擡高聲音嬉笑,“唷,這不是朱雀王子殿下麼?”

姬蘭昊身子一僵,停下了腳步,“幾位公子這麼有興致來逛御花園!”

這幾個人,他並不認得全,只認識個子最高的那個是尚書公子,而另一個面容姣好,腰掛翔龍紅翡之人則是護國大將軍獨子,另外幾個,雖然也曾有過數面之緣,卻並沒有記住他們究竟是何人。

姬蘭昊的話音一落,大將軍獨子上前一步,右手習慣地撫摸腰間紅翡,“我們幾個是被招來商討下個月公主殿下生辰慶祝事宜的,原本也沒興致逛什麼御花園,不過看到王子殿下,卻完全不一樣了,你們說是吧?”

大將軍獨子笑的別有用意,詢問身邊的人,衆人立即附和,彼此交換會心的眼神,很有默契地將姬蘭昊圍到了中間。

姬蘭昊眉端輕蹙,手中樹枝隨着他的一握斷成幾段落到地上,紫眸擡起,凜冽冰寒一閃而過,“幾位公子還有要事在身,那麼蘭昊就不打擾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

一個腸滿腦肥模樣的人立刻跳了出來,“聽說王子殿下有幸得到公主殿下貼身第一侍衛的教授,最近武功精進,我們幾個這段時間也尋到了國內名師學習,不如乘此機會切磋切磋?”

這人話音未落,身旁人立刻附和地迴應,目的明確,就是要逼姬蘭昊動手。

姬蘭昊退了一步,“各位公子家學淵源,能請到的名師定是天下聞名者,蘭昊只是幸得公主殿下應準,跟着範老師學幾招強身功夫,哪敢在各位公子面前獻醜。”

“哼——”,尚書公子逼上前,“王子殿下的意思不會是我們幾個不夠資格與殿下動手吧?”

一句話出,身邊立刻有人怒斥起鬨,何種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什麼不過是個附庸國的質子罷了,什麼不識擡舉啊,什麼真把自己當王子看了,什麼不過是個靠青龍國養着的廢物,什麼若是不能讓各位尊貴之人滿意小心被滅國……

無數不堪的語言鑽入姬蘭昊耳中,擊入心中,雙拳握了又握,也無法由心而起蔓延渾身的被羞辱感。

何時,朱雀國竟成了他國的附庸國,何時質子殿下竟能隨便人侮辱,何時這些王孫貴胄竟有了大志向,想要滅了朱雀國。

嘲諷侮辱的語言不斷在耳邊下響起,姬蘭昊緊緊握拳,拇指掐入手心,很快就破開了掌心皮膚,血流了出來,姬蘭昊驚嚇一般地擡頭,脣角勾出一個笑,“若是各位公子有此雅興,那蘭昊就奉陪了,不過若是蘭昊手下沒了分寸,各位公子可要諒解蘭昊只是學藝不精,無法收放自如。”

衆人沒想到姬蘭昊會真的同意,原是隻打算用語言折辱他的,而若他們此時退縮,倒顯得真怕了他。

頓時,尚書公子一個眼神,除了大將軍獨子,衆人做出龍騰虎躍的姿勢跳了上前,很快便與姬蘭昊纏鬥起來。

姬蘭昊身形矯健,騰挪轉移,出手如風,掌心的血隨着他的出手,沾染到了那些侮辱他的人身上,憤怒的火焰在紫眸中燃燒,直到把他燦若瑰寶的紫眸燒成沉鬱的墨色。

尚書公子和大將軍獨子交換一下眼神,兀自悠閒地開始閒聊。

“聽說朱雀國的少年國師來到了青龍國。”

“喔,是嗎?那王子殿下不是很快就要離開我們這些好友?”

“哎,王子殿下一走,我們可少了很多樂趣啊,不過國師好像並不曾提起要王子殿下回國,聽說此次前來只是爲了祝賀下個月公主殿下的生辰,前夜府上設宴,國師一句不曾提起過王子殿下。”

“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呵呵,你難道不知道嗎?國師代掌國政多年,也許……”

故意壓低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到了姬蘭昊耳中,他雖然身爲質子,身在異國,國內之事他卻掌握十之八九,兩人一番話正是刺中軟肋——國師,也許整個國家已經放棄了他。

倔強地支撐,苦苦支撐八年,卻被拋棄,他恨、他怨,所以他不能死,沒有人願意迎回他,那麼他就自己走回去,走回自己的國家,登上屬於自己的位置。

所以,忍,他只能忍,不能樹敵,不能暴露實力,甚至不能輕易泄露真心與真意。

幾乎是突然的,一直佔上風的人突然變得弱小不堪,姬蘭昊乘着一人踢到他腰上的一腳滾落到地上,掙扎幾下卻沒能起來,更多腳踢過來,他只能狼狽地用雙臂護着頭。

一遭得勢,衆人的拳打腳踢,紛紛落到了姬蘭昊身上。

身痛,不如心痛。

紫色的眼睛緩緩閉上,姬蘭昊的脣角勾出絕冷的笑。

很快,紈絝子弟們打累了,在尚書公子的示意下退到一旁,大將軍獨子上前幾步,擡腳踩上姬蘭昊的肩,“王子殿下應該懂得識時務爲俊傑,若還想好好地在青龍國安度餘生,不如考慮一下是不是應該忘掉一些事,記住一些人!”

留下似乎指明道路的話,衆人離去。

許久之後,姬蘭昊仍舊保持那個姿勢蜷在地上,嘴角的笑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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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

錦紫殿。

姬蘭昊倚在廊柱下,看着婢女把一叢叢的紫堇仔細地種上,紫色的眼睛冷漠而空洞。瑾說喜歡他紫色的眼睛,瑾問他喜歡什麼,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瑾便說聽聞世間有花名紫堇,花朵成串,以紫色最爲尊貴。

於是,姬蘭昊勾了脣角,彎了眼角淡淡地笑,“我最喜歡紫堇花,如果錦紫殿裡能常年看到紫堇就好了。”

瑾高興地蹦了起來,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我早命人收羅了許多,這就叫人都種到錦紫殿中,你放心,我重金聘了許多花匠,一定會想辦法讓你什麼時候開門都能看到紫堇。”

瑾快樂地跑了出去,沒過多久,就來了這許多的婢女,默默地將紫堇種滿各處。

沉默,是因爲他喜歡安靜。

錦紫殿中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思來做的,也許該說都是按照瑾希望他喜歡的那樣來做的。

望着遠處層層疊疊的白雲在空中飄走,像是尋找歸途的旅人,姬蘭昊想到了鳳凰城中的梧桐,鳳兮,鳳兮,棲梧桐。小時候聽說這個傳說的時候,他曾經傻乎乎地圍着蘭馨宮內的一棵梧桐轉了好多圈,誓要找出傳說中的神鳥鳳。

結果,自然是找不到。那時候,跟他最親的零影告訴他,殿下還有一生的時間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鳳,零影從小就保護他,零影一定不會騙他,於是,他並沒有那麼沮喪,沒有那麼難受,因爲他還有一生的時間。

然而,世事變幻無常,小朱雀消失了,青龍兵臨國境,萬般無奈之下,他作爲質子到了青龍做殿下,以求換得朱雀子民的安全。

那時的他,尚不足十歲,孤零零地行在朱雀大道上,卻是離蘭馨宮越來越遠,不過,零影跟他說,朱雀國是殿下的國家,朱雀子民是殿下的子民,殿下有責任保護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子民。零影還說,終有一天,殿下一定能夠回到自己的國家,回到蘭馨宮。

其實,那時候的小蘭昊並不知道作爲質子要面對的是什麼,小小的他只當是有機會能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只是有點遺憾不能再守着梧桐等他的鳳,也有點好奇那個連牙都沒有的奶娃娃究竟能跑到哪裡去。

他哪裡知道,那時候的離開,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而如今,稚童已經長大,面目俊美,紫眸豔絕,再有多年的刻意經營,與青龍年輕的女王歌舒瑾走到了一起。

愛?不愛?

他不知道,他的心裡早已沒有了那些多餘的感情,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也一定會嚴懲那些拋棄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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