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業對張漢澤還是很熟悉的,因爲在縣城電視臺的新聞中經常看到他,還有縣城其他部門的頭頭們,這個縣委張書記不是假的,深夜裡,溫度很低,這些大人物們在沒有空調的廣場上,一個個冷得簌簌發抖,但卻沒有一個人吭一聲。
“您好……”張繼業有些發怵,不知道他們壺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但縣委書記都伸手跟他握手了,這個手不握也是不行的,一伸手,但腿腳疼痛,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
張漢澤一驚,趕緊扶起張繼業,而張繼業也是努力站住,但越使力卻越是站不穩,張漢澤就發現有些不對了,轉頭衝劉成標叫道:“還不趕緊去擡個座位出來?”
“是是是……”劉成標習慣性的轉頭就要朝李科長等人呼喝,但轉頭間又看到縣裡其他部門的頭頭腦腦,又省悟起這次事件的嚴重性,不敢再出聲,只是急急的退出人羣向辦公樓跑過去,再叫了幾個站在邊上發愣的手下,一起到辦公室搬了一張單人大沙發出來。
把沙發擡到廣場上後,扶着張繼業的張漢澤書記這纔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捲起張繼業的褲腳以及衣袖來檢查。
這一卷起,張漢澤不禁就怒了起來,張繼業腿上手上簡直是慘不忍睹,本身他臉上以及露出的表面肌膚已經有很多傷痕了,只不過看得出來,已經被急速的處理過,不那麼明顯,但身上的就不同了,很明顯就能看得出來,難怪張繼業連站都站不穩了!
張漢澤瞪着劉成標,冷冷道:“劉成標,這個,你怎麼解釋?縣委不是有明文規定了,不準刑訊逼供,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劉成標眼睛瞄了瞄其他人,嘴裡支支吾吾的,張漢澤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貓膩,因爲這些部門都是相互勾結的,平時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出大事也就罷了,不過現在這些混蛋惹了一個他們誰都惹不得的人物,此時不竭盡全力解決後,只怕他們都要大禍臨頭了,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情面可以講了,大家面臨的都是生死存亡的事。
張漢澤哼了哼,又問道:“小張這件案子源由始末,你給我講一講,到底是什麼原因?”
劉成標舔了舔脣,有些艱難的說道:“張書記,這……從檢察院那邊轉過來的卷宗是說張……這個小張涉嫌故意傷人罪,以及損毀他人財產……”
“放屁!”張漢澤沒好氣的一口就打斷了他的話,“我暫且不管他是什麼原因給送過來的,你們這只是關押看守的地方吧,可不是公安或者檢察機關,請問你們對關押着的人有什麼權利進行刑訊體罰,是誰給你們的權利?”
“這……這……”劉成標頓時狼狽的回答着:“張書記,這……這件事我還不……不清楚,我還要……還要調查一下,應該是……應該是下面的人乾的……”
張漢澤臉色更怒,當即就說道:“你作爲一所之長,對自己管轄範圍裡的事竟然一無所知,這就是瀆職,好,你現在被免職了,回去寫一封報告交上來,我們縣絕不容忍玩忽職守的人,我現在明白宣佈,發現一個重懲一個!”
張漢澤臉色鐵青,說話也越來越嚴厲,似乎是鐵面包青天,但實際上,他的心裡更是沒有底,在半小時前接到市裡頂頭老大,市委陳書記的電話,狠狠的把他罵了一通,但罵歸罵,最後要他趕緊把事情給完滿處理好,又隱隱透露了一點點消息,說這是由京城最高層方面直接下來的電話,經由省城再傳到他這兒,要張漢澤迅速處理好,要極速的從嚴,從重處理!
而對方的人,張漢澤別看現在威風凜凜的訓斥着手下們,但心裡卻是沒底,發着顫,還不敢要劉成標把對方來要人的那幾個給請出來,那些人當中,至少就有一個是引出今晚這出事的主要人物了,可以肯定,這個人是他萬萬不能惹惱的人。
其實來之前,張漢澤就已經仔細詢問了公安局那邊,對這件事的大致情況也有了瞭解,但要真瞭解了的時候,張漢澤反而更是心驚肉跳,如果上面問下來的事,是要壓迫他循私舞弊,他還好說些,但人家明明佔理的一方,明白無法無天的是他們縣裡的人,這更讓他膽顫心驚了,既然上面過問了,這件事就只能弄個水落石出,給上面一個交待,二來,不管他怎麼處理,這都給了上級一個揪尾巴的地方,他管理的這個縣城,手下的人明目張膽的幹這樣的事,那還有沒有國法了?他這個縣委書記脫得了干係嗎?
又聽到下面的人報告說,這幾個來看守所的那一家子中,有幾個人有槍,這讓張漢澤更不能安寧,廣場上空氣很冷,但他卻一直在冒汗!
就在張漢澤還在猶豫着要怎麼處理時,蘇雪和張燦帶着家人從會客室裡出來了,徑直到這邊的人羣前,因爲張燦看到了坐在沙發中的哥哥張繼業。
幾個大步就衝了過來,張燦扶着張繼業就問道:“哥,你有事沒有?”
張繼業很糊塗了,又看到一直都無法見着的父母,妻子,兒子,妹妹,還有一個不認識的漂亮女孩子,但卻關心的看着他,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似乎就像在做夢一般,但又感覺得到,張漢澤張書記對他都這種態度,那肯定是有轉機了!
硃紅玉跟丈夫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了,又如何不瞭解丈夫的性格,在這個時候都還不站起來,那肯定就是站不起來了,趕緊把睡着了的孩子交給公公張國年,然後跑上前,刷刷刷的就把丈夫的褲腳捲起來,這一看,一雙腿上血跡斑斑,而且張繼業的左手似乎還使不上勁,有可能脫臼了,還不知道身上有多少傷痕!
蘇雪和張燦都忍不住了,尤其是蘇雪,盯着張漢澤冷冷說道:“你是縣委書記吧?我剛剛聽了你在這兒吆喝的,挺威風嘛,嗯,我現在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把元兇和幫兇都給我找出來,我要看看你怎麼處理這件事,超過半小時沒見到人,我把你綁了送省委書記那兒去問責!”
這一下,不僅僅是張漢澤了,就連其他的縣委各部門的領導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女孩子看起來那麼漂亮,但說話的口氣卻是讓他們根本就不敢去想。
再說了,蘇雪說的話很明顯是最標準的普通話,可不像他們這邊的鄉音土話,張漢澤明白,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極有可能就是京城方面的重要人物了,能輕鬆隨便的說把他這個縣委書記綁了送省委書記那兒去問責,能是普通人敢說的嗎?
張漢澤不敢怠慢,如果只是蘇雪在這兒說一下狠話,他還會懷疑,但他是早已經接到了市裡老大的電話,給狠狠批了一頓,又明說他危險了,至於能不能善了脫身出來,沒有誰敢保證,自求多福,所以張漢澤纔會害怕。
“羅洪春,這是你們公安系統做出來的事,事情你也看到了,馬上給我個解釋,當然,我不要說法,我要看到事實!”張漢澤急怒交集之下,當即又衝着縣公安局羅洪春局長吼叫着。
羅洪春對這件事也是毫無所知,還只是接到張漢澤的電話後,一邊往看守所這邊趕,一邊又打電話才問出來的,是公安局秦子劍副局長乾的事,這件事,其實秦子劍並不是直接出手的人,是他的妹夫汪曉華找他做的,汪曉華是縣委常委副縣長,專管經濟農業的,與李勇的老子李天國有較深的交情,私底下自然也有錢權交易,李天國一要求,汪曉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因爲他也查明瞭,張燦這一家子沒有任何的後臺,所以不用擔心,結果事情就這麼出來了!
因爲這件事情中,牽扯了秦子劍,汪曉華這幾個實權人物,而他們一出手,與他們相好的檢察院法院方面的人,自然也是一力相頂了,而張繼業也就這麼從一個根本無罪的人轉而變成了故意傷害,而且定得還很重的罪名的犯人了,如果不是蘇雪忽然出現,張繼業可以毫無疑問的被判七八年徒刑了。
秦子劍自然也到場了,這一陣子見到張漢澤怒不可揭的樣子,早已經慌了神,他可絕對沒有想到,張繼業這麼個老實巴交毫無背景的農民,居然有這麼強大的後臺關係,眼看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了,而汪曉華還沒到場,他又已經給妹夫汪曉華打了幾通電話了,不過這傢伙居然到鄉里去會情人,幾十公里的距離,這時候還在路上急趕,不知道後面的結果又是怎麼樣了!
羅洪春瞪了秦子劍一眼,然後對跟着過來的刑警隊的幾個屬下吩咐道:“你們幾個,馬上帶人把李天國李勇父子帶到這裡來!”
幾個人當即應了一聲,又召集了幾個同事馬上上車。
羅洪春在他們上車的時候又沉聲道:“還有,對李家父子不得泄露任何的消息風聲,今天這件事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有誰參與了這件事,不論是哪個,不論有多硬的關係,都沒有任何的情面可講!”
等到這些屬下開車出去後,羅洪春又盯着秦子劍,哼了哼道:“秦子劍,這其中有什麼話,我也不問你,你自己跟張書記解釋吧,現在把佩槍,工作證都交出來,接受組織的調查處理。”
秦子劍頓時臉如土色,把眼瞧向了張漢澤,平時裡,他與張漢澤還是有一些交情的,因爲與縣長的爭權中,張漢澤是有意拉攏他和汪曉華的,現在就看張漢澤願不願意救他了。
張漢澤自身都難保了,又哪會伸手拉他?再說了,爲這事,他氣都還來不及呢,還救他?都給惹出了多大的麻煩了!
場面頓時又靜了下來,不過這份安靜隨即又被數十米外的大門處一個人的痛呼打破了:“老二,張燦,來救救我,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