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內某個隱蔽營帳中, 思思公主坐在陰影裡,沒有遭到粗暴的關押與對待,她完好無缺的坐在地毯上發呆, 腦中閃過幾幕情景, 讓她面色微微有些潮紅。
外邊傳來兵士的行禮聲, 她擡頭就看到腦中所想的那個面色如玉般晶瑩的男子站到了營帳門口, 慢慢走到她面前, 有些歉意的道:“公主,委屈你了。”
思思公主站起身看着男子道:“有何事?”言語坦率直白,絲毫沒有扭捏造作。
月繁星環顧周圍道:“我來送你離開。”
思思公主驚道:“送我離開!?”不信的盯着月繁星重複道。
月繁星點了點頭:“請公主來本是爲了換回個人, 可惜。。。。。”他神色驟暗,面前的公主也察覺到他心內那份重重的失落, 追問道:“他們將人送來交換了麼?”
月繁星搖了搖頭:“沒有。”目光微微閃動, 隨即又道:“我軍已決意與伯牙國開戰, 不想你軍以爲我們以公主爲質橫加要挾,所以, 我特來送你回去。”
“是這樣啊?”思思公主難掩失望之情,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你要找的是什麼人?”她忍不住好奇問道。
月繁星看着她道:“他是桑羅帝國人,叫做夜東離,不知公主可曾在營中見過。”他其實心中所報希望不大, 不過是隨口問問求個安心。
思思公主認真回想後道:“我也是前日纔到營帳, 並不曾得見什麼生人。”忽然她想起什麼, 又道:“不過我來之前倒聽雷目說起, 有個桑羅帝國的人常在營中供職, 只是他來去神秘,少有人見到他模樣。”
月繁星眸中光芒頓閃:“果真?”
公主點了點頭:“似乎是疊哲將軍對此人很是倚重, 據說很多點子都是他想出來呢。”
月繁星聞言,心涼了半截,搖頭道:“那必定不是他,他是被人擄走,況且他生性淡薄無心權勢,也必定不會爲你們出什麼點子。”言罷,他不由想起那人寂寂無情的眼睛,心下更是沮喪萬分。
思思公主點頭道:“我想也是。你何時送我離開?”她心中雖對面前之人充滿好感,但國之公主所接受的教育,絕不能爲一己私慾來破壞王國的安穩,她私自探營已經犯了罪,如今被俘更是難逃懲罰,現在能離開,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月繁星纔想起正事,道:“即刻起程。”
公主見他真心想放自己,心安放了下來,但她面上還是閃過幾絲疑惑:“月繁星,你是西離國的王,怎麼會成爲桑羅帝國的主帥?”
月繁星雙眼中閃過片片落寞,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思思公主得不到他的回答,忍了又忍,還是對他說道:“難道你的國家,就不需要你守護嗎?”
月繁星張了張嘴,竟答不出來。
公主又道:“父王曾告訴我,這世上要提防的人有兩種,一種是你的對手,一種是你的朋友。”
“
你爲桑羅帝國做這許多,你的人民會做何想?你有沒有想過?若有一天戰禍蔓延到本應由你領導保護的國土,你卻在爲他人做嫁,若你的臣民因你的懈怠而遭受流離之痛,你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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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繁星送走公主之後回到營帳,只覺營帳中瀰漫着一股淡淡香味,也不甚在意,直接走到塌前坐到狐狸皮上,狐狸皮因爲日夜枕着入睡已顯得有些舊了,他伸手輕輕撫過,只覺手中感觸柔軟溫和,腦中卻迴盪着公主走之前的話語,心情複雜得很,幾許不安,雙手抓緊狐狸皮毛深深道:“我根本不願做這國王,也不想挑起戰爭,更不想禍亂百姓,我只願蒼生無恙,你從我所願出現在我面前,東離,東離,此刻你可安好?”
他摟住那狐狸皮毛,深深摟進懷裡。。。。。。。。。。。。
“王。”有聲音從身後傳來,月繁星迴過頭去,站在營帳門口的人是向武,他身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向武,你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來說話。”
他想起什麼,道:“士兵們準備得怎麼樣,糧草多久才能到?”
他猶豫半句,又道:“你等會兒去叫多赫過來。”多赫是他從西離國帶來的將領,公主的話,讓他無端的有些擔心西離國土,多日未回,確實忘記了自己的責任,便想讓多赫派人回去看看。
向武卻沒有回答,也沒靠前半步。
這讓月繁星有些奇怪,不覺站起身道:“向武?!”
站起的瞬間,他只覺氣血翻滾上涌,頭暈目眩,天地都晃動起來。
他伸手扶住額頭,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直靜默的向武忽然開口說話,聲線穩穩當當的:“是迷香啊,王。”
“?”月繁星隱約聽清這句,便栽倒在牀塌上,人事不醒。
向武慢慢走上前查驗,見月繁星果真已處於昏迷之中,這才拍了拍手,立即,有兩個侍衛擡着口大箱子走了進來,也不用向武吩咐,直接動手將月繁星搬進箱中。
搬運過程中,月繁星手中的狐狸皮一頭掉到地上,向武伸手扯住想將其丟掉,卻發現另一頭牢牢拽在月繁星手中,無法扯掉,不由擰眉,將狐狸皮並塞進那箱中,嘆氣道:“也罷,讓它與你做個伴吧,你心心念念不就是他嗎。”
又吩咐士兵道:“你們小心些,絕不能被人發現。”
侍衛點點頭,合上蓋子將月繁星擡了出去。
留下向武一人,站在營帳中轉身望着帥帳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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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月繁星從昏睡中醒來,卻動彈不得,身上更是提不起一絲氣。
過了半晌,他才聽出自己是在馬車上,而馬車正在趕路。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明明在軍營裡,他想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大腦卻不聽使喚,好容易想起向武,對了,迷香,他總算想起昏迷前向武所說的話,他中了迷香。他心中暗暗驚訝,可這絕不是普通的迷香,怎麼體內的內功沒有一點反應?
向武爲什麼要下迷香?這又是要將他送到哪裡去?這一切又是誰,誰在背後指使?
他想不出頭緒,手指卻漸漸有了知覺,手中握着的竟是那塊狐狸皮,柔軟的穩妥的貼在他身邊,恩,把這個也帶來了嗎?
月繁星心中不免一聲嘆息,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他似乎聞到了那久違的淡淡蓮花香氣,再次沉沉的昏了過去。
月繁星再次幽幽轉醒,依舊嗅到陣陣香氣,他依舊提不起絲毫氣來,只好左右轉目,但見頭頂幔帳單色,沒有花紋,也沒有人存在的氣息。
這是哪裡?他心裡問到,身體卻只得靜靜躺在牀塌之上。
房間很大,窗戶遙遠,有些微光線照到地上,屋外靜默無聲,死般的寂靜。
月繁星掙扎之後發現自己真的完全動也不能動,只好看着帳頂發怔。
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什麼原因,不知道是何人主使,如今的情況,自己是被軟禁了麼?
要怎麼辦?怎麼做?怎麼應對?他絞盡腦汁,覺得現實中沒有一點點可以提供他思索考究的漏洞,一切都彷彿無懈可擊,沒有絲毫弱點,無法攻破。
他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大戰在即,多少士兵等待,殺氣瀰漫整個戰場,主帥竟然憑空消失了,情何以堪。
他想到此,脣邊不由勾起一絲苦笑。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月繁星的身體感受卻不到疲憊,幾乎算是沒有知覺,他睜着的眼睛漸漸有些乏了,慢慢閉上了眼,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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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白天,沒有夜晚,感覺不到交替與轉變,他一直躺在那裡,每次努力動彈身體,都是徒勞的反抗,根本沒有知覺,這讓月繁星產生了錯覺,就好象自己只剩下頭,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動,可喉嚨卻發不出完整聲響,怎麼會這樣?什麼藥物如此厲害?
經歷了漫長的等待後,終於,他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是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
這段靜默的時間,他的聽覺,已變得格外的敏銳。
不多會兒,腳步已延伸到身邊,他立即睜開眼,看着已走到他面前的人。
來人年紀很小,不過十五六歲,面上透着稚氣,手裡端着大碗米羹。看到月繁星突兀的睜着眼睛看他,嚇得險些將手中食物打翻。
似乎早知道月繁星不能動彈,來人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將他靠上後面寬大的枕頭,用勺子喂月繁星喝羹,月繁星本想拒絕,可食物到了嘴邊,數日來的飢餓立即讓他變得很有食慾,也不推辭,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不多會兒,碗見了底。
來人憨厚的笑笑,準備將月繁星身體放平。
月繁星眼神抗拒,努力半晌,好容易才從嘴裡發出個“不”音。
那孩子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便點點頭,將碗端起,退下了。
月繁星靠了陣,又沉沉睡去,朦朧中覺得,有人進來將他放平身體,蓋好了被子。
如此連着幾日,孩子都端來食物喂他,月繁星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知覺,可以下牀。
他恢復行動很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尋找出口,得到的答案卻驚人,原來整個房間內部都被層厚厚的玻璃籠罩,肉眼看去,很難分辨,但手掌摸過還是會留下印記,望着着碩大玻璃盒子,月繁星心中甚是驚異,難道這個房子,本就是爲關押人而造?
他雖然恢復了些力氣,可依舊內力全無,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和能力想將其打破,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望門興嘆。
那孩子每次都是通過個小門進來,那門窄小,身形稍微大點的人都無法鑽過,怪不得派這個孩子獨自前來。
月繁星的吃喝拉撒都在這個玻璃屋裡,終是習慣了。
他的嗓子漸漸恢復,能說出完整話語,幾次試圖與孩子交談,卻發現那孩子根本無法聽到他的聲音,甚至無法說話,既聾又啞,但很聰明,偶爾能從他的嘴型和表情領會他的意思,對他服侍的倒也周到。
毫無進展的生活,讓月繁星沮喪得很。
這樣的日子,晃眼就是好幾十日。
月繁星漸漸覺得,或許這輩子都會被關在這裡。
可他心中又隱隱覺得,將自己關在這裡的人必定有他的目的,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現身,這樣,內心又燃起了希望。
又過了幾日,月繁星正心不在焉翻看手中書卷。
聽到又有輕微腳步聲傳來。
他凝神細聽,這次的腳步聲和那孩子的完全不同,與那孩子的比起,重了許多,還急,似乎是正朝這邊跑來。
他不由睜大了眼睛看着門口,果然,衝進來的是個子不高的女人,有着張圓圓的臉孔。
她穿着水藍色的長裙,長裙下襬卻沾染上許多泥土,髮髻亂得嚇人,胡亂插着幾根釵子,就連面上的妝容也花成了團,看不清離眉目,只覺得她氣喘如牛,嘴脣發白,看到屋中的月繁星立即撲了上來,因太過用力撲上玻璃牆,被反彈到地上,狼狽不堪。
月繁星立即站了起來,戒備的看着她。
只覺她神情焦急,張着嘴似乎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可隔着玻璃,每句話語都聽得不甚清離。
想來自己也沒什麼好失去,月繁星朝女子示意,讓她走到小門處,那裡有些縫隙,應該能聽清離聲音。
女子依言奔到門邊,大聲問道:“你可是西離國國王月繁星?”
月繁星聽得清楚,認真看着女子點了點頭,道:“正是,你是誰?”
那女子眼中一片哀慼之色,張嘴便道:“我叫蘭水兒,是蘭珠國的公主。”
月繁星大驚,蘭水兒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他還知道蘭水兒是蘭珠國唯一的公主,也是桑羅帝國蘇秦的水妃,深受蘇秦的寵愛。
只是尊貴的水妃如何會變作這般模樣,如此狼狽?最重要的是,她爲何會在這裡出現?在關押自己的房子外出現?
這些都說明了什麼?難道說自己此刻身處皇宮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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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月繁星被自己的想法徹底震住,如果這裡就是皇宮內某個角落,那也就是說他身在屬於蘇秦的地方。
爲何蘇秦不來看他?是不知道他被關在這裡,還是,本就是蘇秦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