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冬鏡雪國,如潮水般洶涌的恐怖空間崩碎之力從每一塊掉落的棱片中涌出,漆黑如墨的痕跡將偌大的平臺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
羅南大概是這一片“碎裂”中唯一完整的事物了。
他看着朱庇特的身體碎裂成無數塊,緊跟着又迅速聚合,而後再度破碎
在整片空間幾乎完全被漆黑的底色所佔據,羅南陡然伸手,在一片破碎閃爍的銀光中似乎抓住了什麼。
當一切風光褪盡,平臺上再無任何冰雪和雷霆殘留,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剩下羅南靜靜站立在平臺中央,單手舉起,五指間緊緊扣着一道相對他而言顯得頗爲單薄的修長人影。
“你”
朱庇特臉色難看,眼中交織着濃濃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之色。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羅南,然後目光緩緩下移——一隻筋肉虯結,純白閃電交織,宛如巨妖之爪般的手臂深深沒入他的身體。
他的體內,一塊不斷旋轉、散發着淡淡銀光的三角棱鏡正被那隻手的五指死死扣住。
有巨大的撕裂感和拉扯感從靈魂深處傳出,帶給朱庇特陣陣暈眩的感覺。
朱庇特強忍着種種不適之感,嘴脣輕微嚅動着,試圖再次念出法術的咒語。
這時候,一個平淡的聲音卻讓他所做的一切戛然而止。
“已經結束了朱庇特。”
短暫的安靜之後,三十二根石柱包圍的比鬥平臺四周,觀戰的巫師羣中陡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嗡鳴聲。
猶如浪潮,一波一波向外擴散出去。
這算是排位戰開始以來第一場高潮之戰,戰鬥在兩極之內多次反轉,最後的結果更是出乎每一個人的意料。
包括那些佔據一方石柱的頂級巫師天才們。
無數道目光匯聚至場中那道白髮舞動,宛如從傳說之頁中走出的妖魔身影上,所有人都在談論起同一個名字——“羅南!”“羅南.戴米恩”!
這個名字,也是第一次,正式進入到整個南部無數巫師關注的視野中。
生命王庭駐地。
銀髮女巫師、青年巫師唐尼..幾名曾和羅南有過幾次交集的生命王庭巫師神情怔怔地望着中心戰團的方向。
“看樣子他在瑟琳娜殿下那真的得到了不少好東西”
銀髮女巫師打破沉默,語氣平靜地說話,眼神中卻透露出幾分微微的不自然。
唐尼輕哼了一聲,臉上露出冷笑,剛想開口說點什麼,以掩飾他剛剛並不應該的失神。
這時候頭頂的虛空卻忽然涌來一股無形之力,青年巫師唐尼臉色陡變,下意識就想朝別處逃跑,但在這股力量下,他最終還是一臉“絕望”的同另外幾名生命王庭的巫師一起被拉扯到天上。
“該死的該死的..”
唐尼等人“升空”之後,頂上立刻傳來一陣碎碎唸的詛咒聲音。
明明是如銀鈴般令人愉悅的少女之聲,落在底下所有生命王庭巫師的耳朵裡,卻彷彿噩夢般可怖,讓人不寒而慄。
每個人都下意識撫摸自己的臉頰,而後向唐尼等幾個不幸的“倒黴蛋”投去飽含同情的目光。
沒人知道這位“魔女大小姐”到底又是因爲什麼心情變得糟糕,需要泄憤.但還好被泄憤的對象並不是他們,他們的臉上也幾乎都快沒有地方塗鴉了。
“等瑟琳娜殿下拿到傳承迴歸.一切問題都會得到解決。”
銀髮女巫師小聲安慰身側的葛蕾絲。
葛蕾絲卻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安靜地看着遠處戰團的方向,目不轉睛地盯着某道“風光無限”的身影。
銀髮女巫師眸光微閃,很快搖搖頭,沒再說話。
“戴戴米恩.贏了?”
熙攘的人羣中,一衆白銀法環的巫師定定站在原地,每一個人都表情發愣。
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喉嚨底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此時周圍的喧鬧聲彷彿距離他們很遠,他們每一個人的腦子裡都像是有一口大鐘在反覆不斷地敲響,震得他們的腦子嗡嗡作響,幾乎無法思考。
旁人很難能夠理解他們這些白銀法環的巫師在此刻受到的震撼和衝擊,到底是有多麼巨大。
作爲活在雷鳴議會朱庇特“統治”之下的青年一代。
沒有人能夠比他們更清楚朱庇特的強大。
在六大之內,朱庇特就像一輪懸掛在所有年輕巫師頭頂上的太陽,灼熱,耀眼,無法觸及,只能仰望。
關於朱庇特的傳奇太多了,多到無法列數,多到很多時候都已經讓人感到麻木。
他們都已經習慣於朱庇特的“統治”,就連白銀法環曾經的第一天才奧瑞安.都視朱庇特爲——“將用一生時間去奮力趕超的對象”。
然而現在他們看到了什麼?
羅南竟然在正面的對抗中強勢戰勝了朱庇特!
這一刻,他們的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碎裂,而在那些破碎的舊日殘渣中,又有嶄新的東西在迅速誕生。
這種感覺,非六大的巫師們很難感同身受,甚至就連他們自己,都有種強烈的不真實之感。
“羅南.戴米恩.”
片刻之後,一衆白銀法環的年輕巫師全都聽到克萊門斯低低呢喃的聲音。
“諸位..白銀法環的未來,可能將由這個名字來譜寫了”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臉上就只剩下濃濃的複雜。
羅南鬆開手,朱庇特臉色蒼白地向後“跌”去。
羅南終究是放棄了將那件已經被他“抓”住的黎明階法具強行摳出的想法。
朱庇特的靈魂跟法具大部分融合,如果他這麼做了,朱庇特大概率會當場死亡。
雖然在奇才之戰內,隕落是一件相對來說很平常的事情,但羅南還是不想這麼做,不過他探查了黎明法具的核心,記下了其中的符文。
擡眼,羅南看到朱庇特此時正用一種無比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
背後電芒和銀光交織的人形虛影快速破碎,一個巨大的神秘光團從其身上涌出,然後沒入自己的體內。
霎那間,羅南感到自己的靈魂力急速增長,腦海中的第四顆精神力結晶幾乎在呼吸間便增長到極致。
意識空間內,星星點點的金色輝光匯聚,第五顆精神力結晶在迅速凝結中
太快了。
這種精神力增長的速度。
“對真正的強者來說,奇才爭奪戰便是他們成長的最好溫牀啊”
羅南忍不住在心中感嘆。
此刻他周身及背後的灰煙也在迅速膨脹,直接增長了足足有三分之一多,龐大的灰雲直接將小半個平臺高空佔據。
無數灰雲層層翻涌着,絲絲縷縷的煙氣垂落,其源頭便是羅南的身體。
羅南一路走來獲得的能夠增強靈魂力的神秘物質,至少有三分之二都“儲存”在這片灰雲內。
由赫拉姆斯獨特手段具現化的靈魂灰煙,既是席位爭奪參與者實力的體現,亦是他們在這場才情博弈中的“賭注”。
只有走到最後的“大贏家”,纔有資格帶着最豐厚的回報榮耀離場。
“羅”
朱庇特身形“狼狽”地倚站在虛空,他嘴脣微動,像是想要對自己說點什麼。
最後卻只是神情木然地化作一簇爆裂的雷光消失不見。
羅南感應到屬於朱庇特的氣息逐漸隱沒,估計是找地方默默“自我療傷”去了。
對於他這種一路踩着鮮花和讚譽走來,無數光環加身的頂級天才,這一戰的失敗,心靈意志上所受的“創傷”估計無與倫比,但這就跟羅南沒有關係了。
羅南神色平靜地向平臺之外走去。
他從“完全巨妖化”的狀態下退出,魁梧偉岸的古代巨妖之軀逐步回覆正常的形態,以鈦凝衣,一寸寸附上他的軀體,唯獨一頭瑩白色的長髮無法變回去,被風吹得微微揚起,猶如一襲純白色的披風。
場外,屬於他的石柱開始上升,擡高一個層次,達到與此前獲勝者一邊平齊的高度。
此時此刻,無數的目光落在羅南的身上。
在排位戰剛開始時,那種靈魂燥熱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羅南眯起眼睛擡頭觀望天穹,道道白光在額頭迅速編織成眼睛的圖案。
但即便是【真相之眼】,也捕捉不到這股能夠讓靈魂產生躁動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羅南唯一能夠肯定的便是這股力量來源於身下地底深處的古老符文法陣,他只能感嘆傳奇巫師赫拉姆斯的偉大手段,也只有赫拉姆斯這種已經將靈魂研析到某個難以想象之高度的強大巫師,才能構建出這般神奇的場域了。
只可惜.
他除了感到靈魂有些許燥熱之外,並無其他別的感覺。
距離瑟琳娜等人的靈魂特性顯化,還差了不知道多遠,明明他周身具現化的靈魂灰煙數量幾乎是場上最多的
“靈魂資質上差太多了”
又迴歸到老生常談的問題,羅南搖搖頭,不再去想,轉而將注意力放至剛從朱庇特那得到的神秘符文上。
這個符文看上去和【多重鏡光】好像存在着一些共同之處,但更復雜,更玄奧,最終呈現出的符文效果也截然不同。
根據朱庇特所展現出來的,身軀“鏡化”的能力,這個符文被他暫時命名爲——【鏡花水月】。
鏡系源於空間,雖然是鏡系符文,但同樣也算是空間系符文的一種。
羅南對這個符文很感興趣。
這種“身軀鏡化”的能力弱嗎?
恰恰相反,這一手段無比強大,幾乎可以免疫掉絕大多數的元素類法術攻擊。
但就像他對朱庇特說的——“很可惜遇到他”。
羅南所掌握的“空間凝滯之力”,恰好對這種“鏡化”的效果有着某種剋制作用,如果是別的三階巫師,怕是根本沒有能力破除朱庇特的法術。
如果羅南能掌握這一能力,戰鬥中便可以“無視”很大一部分法術攻擊,無論是戰鬥力,還是防禦和生存能力,都能大大提高。
“或許還是得依靠老辦法.”
沒有相應的空間和鏡系法術傳承,只能通過靈魂符印的手段來實現。
這種事情羅南不是第一次幹了,他打算對【空間銀化】符印再做一次修改,這無疑是個大工程,短時間內肯定無法實現,只能等爭奪戰結束後再進行嘗試了.
“嗯?!”
思索間,羅南驀地睜開雙眼,快速朝某個方向望去。
他的目光在兩根石柱之間遊走。
一根石柱上,身穿純白騎士盔甲,容貌俊美,氣質陽剛的青年正專注地梳理身側雙翅獨角馬的馬鬃。
當羅南注視對方之時,青年淡淡投來目光,晨曦般燦爛的光芒中,其背後恢弘神聖的白色宮殿沉浮.
“不是他”
羅南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轉向另外一根石柱——
那是一個手捧一本封皮純黑的巫師書,盤坐在石柱上的優雅青年,周身透着濃濃的神秘和不詳氣息。
其背後,一團生長着無數根觸手的古怪陰影正在不斷擴散着
“混沌秘社,李維奇..”
羅南輕吐一口氣,緩緩念出對方的名字。
羅南掃了一眼對方,而後很快收回目光,重新低頭,看似神色平靜,底下無人看到的眼眸中卻有光芒閃爍不定,腦海中各種念頭不斷地生長出來。
在和朱庇特一戰之後,羅南所展現出的戰力,已徹徹底底奠定他目前場上“第一黑馬”的位置。
很多人都在關注他,或忌憚、或驚訝、或敬畏各種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一而足。
但除了被他斬下一臂,對他飽含恨意的安達利爾之外,還是第二個人對他展露如此尖銳且冰冷的殺意。
“混沌秘社.李維奇.”
羅南心中默默唸着這個名字,他對南部三大大型巫師勢力的瞭解都不深,“混沌秘社”更是三大勢力中最神秘的一個,隸屬於黑巫地勢力。
“如果是黑袍巫師的話,會冒出沒來由的殺意也算正常對嗎?”
羅南眯了眯眼睛,看着自己光潔的右手手背,將某些猜測和想法慢慢收起。
“或許吧”
第一輪排位戰在第三天的落日時分結束。
一半的人淘汰退場,三十二根被點亮的石柱只剩下十六根,緊跟着第二輪排位戰正式開始。
在爭奪戰開啓之前,曾列入第一梯隊的天才,除了朱庇特之外,幾乎全部進入第二輪。
羅南算是頂替了朱庇特的位置,和他同爲藍霧社成員的哈維德,很遺憾在第一輪排位戰時遇上一名強力的對手,以微弱的差距黯然離場。
和第一輪比斗的規則並無任何不同,依舊是赫拉姆斯所留下的神秘機制隨機擇選,一對一上臺對決。
這一輪比試的質量無疑就高了很多。
能在第一輪的戰鬥中勝出的,幾乎都是三級中期巫師中的頂尖存在,絕大多數都有着能夠越階挑戰一般三級後期巫師的實力。
話又說回來,能夠進入三級後期的巫師,哪裡會有“一般”“普通”的存在呢?
而且這部分本身天賦才情就極爲出色的天驕之子,在赫拉姆斯的特殊機制下,在獲勝一輪後靈魂力同樣得到大幅度的增長。
在戰鬥中迅速成長的可不止羅南一個。
羅南也正好趁這個機會,觀察場上那些頂級人物的法術體系。
他關注的重點是瑟琳娜。
這名來自中部巫師帝國的王女,她的一切對南部的巫師們來說都是神秘的。
能夠在中部建立起一個帝國的統治,生命王庭法術傳承的強大毋庸置疑。
在第一輪比鬥中,瑟琳娜甚至都沒有出手,僅僅只是依靠天賦的展現就使得對手認輸,完成靈魂特性的顯現。
第二輪的戰鬥倒是沒那般離譜了,但瑟琳娜也只是釋放一個法術。
在三段共鳴的法域之下,汪洋般磅礴的能量白光瞬間便淹沒了她的對手,在所有人還未完全從霎那的震撼中掙脫出來,瑟琳娜已經回到屬於自己的席位上,頭頂王冠,手持弓箭和長杖的靈魂虛影愈發璀璨,她平靜得彷彿從未離開過自己的位置。
“連三段法域共鳴都不足以作爲底牌嗎?”
羅南望着高臺之上的瑟琳娜,心神不由得微微震動。
朱庇特領悟了三段法域共鳴,瑟琳娜也是,他和這些人終究有着修行時間和年齡上的差距,或許也跟他修習的法術太多太雜有關。
瑟琳娜施展的法術便如“生命王庭”的名字一樣,其中帶着極爲濃烈的生命氣息。
這些生命氣息幾乎全部源於瑟琳娜的本身。
羅南體內的生機光球因爲一直處在半壓縮的狀態,極度內斂,他調動這股力量也都是通過肉體,所以一般巫師很難察覺出羅南身上所蘊含的超乎尋常濃厚的生命能量。
但羅南對其他人生命氣息濃度的感知卻極爲敏銳。
他能感知到,如果說正常三級巫師肉體所蘊含的生命能量是“1”的話,那他之前見過的那幾個生命王庭巫師的生命能量則在“5”到“10”之間。
修行【苦行鍛體】的羅南,生命能量大概超過“50”。
而瑟琳娜給羅南的感覺,卻接近“100”!
這還是她沒有完全爆發的情況下。
羅南感到很不可思議。
正因爲修習着【苦行鍛體】,所以他知曉想要通過修行的手段來誕生出這般磅礴的生命能量到底有多難。
他懷疑瑟琳娜可能掌握着一種比【苦行鍛體】還要強大很多倍的鍛體傳承。
或者,因爲她身上流淌着某種能夠提供龐大生機的特殊血脈之力。
又或者,是因爲某些外部的東西
無論是哪個原因,羅南都對瑟琳娜如何掌握如此龐大的生命能量的秘密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