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自降身份,言語中以“我”自稱,對象卻只是一個宮中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宮女,儘管是名門之女,那也是沒名沒分擺不上明面的名門之女,跟私生女都差不多了。
這般擡舉,結果人家還不領情,皇帝的神色可想而知。
一旁李福身子已經微微發顫,直爲蕭瀟捏一把汗。
夏侯天桓忍着怒氣,眼定定地看着扭頭不與他對視的蕭瀟,臉上帶着明顯的隱忍,神色不明地點點頭說:“好好休息,太醫說你沒什麼傷,燙到的地方擦點藥就好,藥等下送過來,記得擦。”說罷,夏侯天桓利落地起身要走。
“皇上擺駕——!”李福高聲一嚷,緊忙跟上,出了門,得到夏侯眼神示意的凌嵐亦垂下頭尾隨離開。
“不送!”蕭瀟努嘴大道,竟無半點禮數,
夏侯天桓走至門口足下又一頓,頭微偏向後,叮囑道:“先在這個院子住着,以後再安排。”他言盡於此,無話可說便一拍兩散。
蕭瀟的目光追着那人離去的身影直至消失,疲憊地閉上眼,心中感慨:走吧……走吧……都走吧!
什麼都燒了也好,把那些不該有的妄念也燒成灰燼吧,別讓她有機會去自作多情,帝王之愛,不敢要,也要不起!即便到手,也得與人分享,她並沒這麼大方。況且,她還有個鴻顏,便不能輕易做出糊塗事兒來!
夏侯天桓走後,落月幾人像啞巴忽然治好了一樣,圍上來噼裡啪啦說一通,不外乎關心蕭瀟的傷勢和身體。
蕭瀟反而安撫道:“也沒什麼,就是燙了一點皮,喉嚨倒是不舒服……”說到這個,蕭瀟哭喪着臉。剛纔跟夏侯天桓說話還沒發現,現在就體會到喉嚨火辣辣的痛苦,又幹又嗆,滿嘴的煙燻味,聲音也變得有些奇怪。
“這個交給我,給你做一大碗冰糖雪梨!”落月立馬捲起袖子要給蕭瀟燉冰糖雪梨,親自看火燉足兩個時辰。
水木、小環則說留下幫蕭瀟擦藥,身上背後總有些地方是蕭瀟雙手夠不着的,她便乖乖坐着讓人“伺候”了。
蕭瀟被幾個看做姐妹的女人積極性感動,忙勸阻道:“天都快亮了。別忙了,雪肌膏要塗也等明天再說吧,我好睏!”
一個“困”字出口。這纔將三人的“扒皮”動作按捺下來。
李福動作賊快,跟夏侯天桓離開後立即去司儀局宣旨,準備了新的起居必用器皿。蕭瀟四人被倉促安置在原來住所不遠處的地方,也是一座有好幾個廂房的院子,洗漱用品和牀具等基本用品已經送來了。
念着司儀局那裡還有個胖丫。蕭瀟向李福討了個人情,請他幫忙照應着,不料李福卻說木公公早就將胖丫收進自己的巧匠廳,閒着做蕭瀟之前的差使,已經不讓胖丫當粗使奴婢使喚。
“謝公公!”蕭瀟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對李福她是真心佩服。
“你們好生歇着。過些時日一切照舊。”言下之意準了蕭瀟等人歇息幾天,傷勢痊癒後,該幹嘛還得幹嘛!
李福走後。雖然說天快亮了,但是蕭瀟覺得自己還是得補個覺。
靜悄悄的夜色裡,蕭瀟躺在牀上思緒凌亂,一會兒是夏侯天桓離開得堅決的背影,一會兒又是鴻顏傷勢不明卻堅定矗立的身影。兩個影子似乎都在心裡佔據了一片。但若認真說來,蕭瀟心裡更多的。應該是滿心擔憂的那方。
不知道鴻顏傷得怎麼樣,嚴不嚴重,也不知道鴻顏會去哪裡,那麼多人看見的情況,應該不好離開吧?如果不好離開,會不會被人發現鴻顏的身份,會不會被懷疑成私潛入宮的刺客,或者縱火的元兇?
萬一傷得重,被人發現又走不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蕭瀟越想越憂心,竟是徹夜未眠,眼睜睜地到了天亮才漸漸睡去。
話又說來,蕭瀟的擔憂不無道理,鴻顏就差點漏了餡。
從火場出來的鴻顏可比保護的很好蕭瀟狼狽多了,渾身髒兮兮不說,連傷口都不好檢查了,太醫大致看了一下沒有致命傷,便由侍從帶着去清理了一番。
“有勞太醫!”鴻顏一邊讓太醫檢查傷口,一邊低着頭躲避屋裡呆着的其他或藍衣或紫衣的侍從打量,擦乾淨的臉可不是易容過的那張!
鴻顏本就生得極好,若說夏侯天桓的容貌是俊朗冷酷型,鴻顏的容貌就是俊逸得漂亮的那種,這張臉到哪兒哪兒都要亮起來!若不是這樣,又怎會被臥月樓的老鴇看上當了賣藝小倌多年?
總之,鴻顏若是頂着這張臉到處晃,那絕對是叫人印象深刻的。甭管宮裡侍從有多少,只要一問有沒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反正給太醫治療的時候,一屋子奇奇怪怪的視線差點叫鴻顏繃不住臉。
“老朽從未見過宮內有如此俊俏的侍衛。”竟連老太醫也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您說笑了。”於是,鴻顏將頭埋得更低,以避開更多類似“凌遲”的目光。
在遭人質疑之前,鴻顏是忍不住尿遁了……
蕭瀟從前傳授的這一招,鴻顏用的可是妙極了。你看人家火場英雄那麼虛弱,不就是想借個茅廁用用嗎,難道還不給人家?再怎麼眼生也不能攔着吧?這些宮裡的侍從和太醫也不是熟知尿遁之術的現代人,便被這個謊話誆了,放走了“嫌疑人”。
鴻顏一逃就逃到了某個偏遠宮殿,也幸好他常穿的黑衣跟等級最低的侍從所穿很像,纔有機會捱到太醫上完藥之後尿遁,頂風犯險轉了一圈就賺到宮裡的傷藥,倒也划算。
在宮殿四周轉了一圈,撿起一片破舊的銅鏡,鴻顏藉着亮起的天光看了看身上的傷勢,除了身上一塊燙得有些焦的傷,其他地方只是紅了些,倒是臉上一點事都沒有。
與藺洛相處過一段時間,被他男子氣概所感,便希望自己不是生的這幅秀氣模樣。以前蕭瀟總嘲笑起他長相偏女人,心中雖有些鬱悶,卻也不得不認清事實。
爺們兒嘛,多兩道傷疤不是更有氣概?火場出來之後,鴻顏甚至有些曾恆自己這幅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