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麗女子身後隨行的丫頭立即搶先一步,擋在她與“死人”面前,小心翼翼道:“雪萍姑娘,你請先避一避,我來打發這人。”
“怎麼,我還收拾不了這種無賴麼?”雪萍正要喚人來將叫花子擡走,卻見那人襤褸的衣衫中露出一個精緻小巧的東西,“那是什麼?”
雪萍眸光一閃,微移蓮步,從那人身上跨過時,卻不經意地俯身,廣袖裡的手掌迅速拂過那人胸前藏東西的地方,將東西收進自己袖裡。
“嗯,死了呢。”她鬆了一口氣。
隨行人當真,以爲雪萍已經探觸過那人心跳,就不再吭聲,低頭緊跟她的腳步上了街道閒逛。
雪萍捏着袖子裡的小東西,心道:既然收了你的東西,那我就勉爲其難允許你在這躺一會好了。
“你們幫我去找幾匹紅色、紫色的錦緞,我要裁製了送給東家的!”雪萍支開隨行人之後,隨即轉了個彎子拐出了巷口。
等看不見身後的臥月樓了,雪萍纔拿出袖子裡藏着的小東西,仔細一瞧:原來是半把髮梳!
雖然是半把,但那上面的花紋雕飾卻是精美絕倫,雪萍雖也不知是這髮梳什麼木頭做的,但看那質地卻是絕不會差,髮梳上面帶着一股極好聞的木香味,聞起來沁人心脾,握在手裡也帶冰冰點點的涼意。這東西若不是富貴人家絕不會有。
只是,這麼好的東西,怎麼會在那乞丐身上?
她瞧那乞丐身形雖瘦,但無疑是一個男子的身形,一個男子身上怎麼會裝女兒家的小東西?真是有些奇怪……
雪萍瞧着那髮梳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那男子到底是什麼人,不過這梳子她是真心喜愛,只可惜只是半把。如果是一個完整的……想到這裡雪萍眼睛一亮,拐了路朝珠寶商鋪走去。
藺洛醒來時感覺自己的胃部一陣抽痛,嗓子也乾啞地不行,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想辦法填飽自己的肚子就發現了一件事。
自己懷裡藏着的髮梳竟然不見了!
藺洛又驚又急,努力回想自己昏倒之前的事,但他不記得把木梳拿出來啊,一直藏在他懷裡,怎麼會不見?莫不是路上掉了?又或者……被人拿去了?
藺洛着急的在街道兩旁找着自己的髮梳,也不管別人嫌不嫌他,一個挨着一個地問街道旁的小販們。問到水粉販的時候,那水粉販不等他靠近便罵道:“臭叫花子別過來!滾遠一點!沒見我的客人都被嚇走了嗎!”
藺洛被他罵得一怔,但也不好跟這些市井小販計較。剛要到一旁尋找髮梳便聽旁邊的果販問道:“這位兄弟我方纔見你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藺洛忙道:“對,是半把髮梳!是我的……妻子給我的!對我來說很重要,大哥不知你有沒有看到它?”
果販一聽,皺眉想了想道:“剛纔我見那臥月樓裡的一個姑娘出來,從你身旁走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人靠近你。”言下之意就是告訴藺洛,你那梳子很可能是那姑娘給拿走的。
藺洛一聽,便知道那攤販的意思,當下便問:“這位大哥你可知道那姑娘的名姓和相貌?”
果販有些猶豫,似乎是不想惹麻煩。
水粉販見狀,又開始對藺洛叫罵。攆藺洛離開。
藺洛根本不理會他道:“那髮梳是我和妻子的定情之物,比在下的性命還重要,如果大哥知道些什麼。還請大哥幫在下這一把。”
果販嘆了口氣道:“也罷,告訴你也無妨,那姑娘是臥月樓的紅牌名喚雪萍,姿容冶豔,愛穿豔色羅裙。你到樓裡一問便知。”
藺洛拜謝了果販後,直接就要衝進臥月樓。只是臥月樓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幾個身骨強壯的龜奴攔着藺洛,說什麼也不讓他進。
這些個龜奴看着身子狀,也有幾招拳腳,但並不是藺洛的對手,藺洛幾下將人撂倒之後,心急火燎地衝了進去。
臥月樓裡的客人還不多,只有零落的幾個姑娘在陪客人聊天說話,突然見一身叫花子打扮的藺洛衝進來,嚇得那幾位姑娘花容失色,尖叫不已。
藺洛抓住一位想要跑開的姑娘問:“你們這裡可有一個雪萍姑娘?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那姑娘被一身破爛還帶着臭味的藺洛嚇壞了,臉色發白地看着他,牙齒打顫根本說不出話來。藺洛見狀直接放了她,拽住另外一個姑娘,剛要張口問,便見樓內又跑出幾個打手,對他張牙舞爪地叫罵。
“你是哪裡來的叫花子,這臥月樓是你隨便進的地方嗎?識相的趕緊給我滾出去!免得大爺我們拳腳無眼把你給廢了!”
藺洛冷冷地看了幾個嘍囉一眼,嗤笑一聲道:“少在那裡廢話,趕緊叫你們這裡的雪萍姑娘出來,不然我的拳腳也無眼,臥月樓如此華麗精美,若是被我砸了個稀巴爛可不大好看!”
那幾個打手聞言,面面相覷了片刻,大喝一聲,便朝藺洛攻了過來。藺洛的身手雖說不上頂好,但比這些市井功夫要好上不少,當然這些個打手也是臥月樓高價請來的護院,身手也是有一兩點,再加身子骨壯實,人手也多,倒是讓藺洛花了點力氣才撂倒。
藺洛看着地上不斷哀嚎的打手,冷笑一聲道:“趕緊把你們的雪萍姑娘叫出來,我有話要問她!”
“雪萍姑娘暫時不在樓裡。”正待藺洛要衝進內堂找人時,卻見樓上下來一位,容貌雋秀的少年公子。
少年公子一邊下樓一邊道:“我是這裡的老闆,鴻顏。公子這番大動干戈地找她想來必定是有要事,只是雪萍性子乖巧,若真有什麼得罪公子的地方,還望公子海涵,不要同她計較。”
藺洛見這人姿容不凡,雖處於這等煙花之地但身上的氣質卻宛如清蓮,再加上態度斯文有禮,言辭不卑不亢,一時心中也頗起幾分好感,便緩了語氣道:“在下藺洛。說來慚愧,在下顛沛流離至此,身上已無甚值得別人覬覦的物件,只有半把髮梳……乃是在下與內子的定情之物,雖是死物卻比在下的性命還重上幾分,只可惜在下先前昏倒,醒來後便不見了那半把髮梳,有人見到雪萍姑娘曾於在下身旁經過,除此之外並無他人靠近,在下這纔想找雪萍姑娘問一問。”
鴻顏聞言心中已經有了分猜測,心裡無奈面上卻還是保持着斯文禮數道:“原來如此,如若公子所言,那公子物件丟失怕是與我臥月樓脫不了干係,現下雪萍確實不在樓內,公子不若在樓裡歇息一番,待她回來再行詢問。”
藺洛想了想,也只得點頭應下。
鴻顏命人給藺洛準備了一間乾淨房間,又給他備了熱水,藺洛見他如此慷慨周到忙道:“鴻顏老闆不必如此麻煩,在下只要在這裡等雪萍姑娘回來,問上幾句便可。”
鴻顏卻是道:“藺公子客氣了,如果藺公子物件的去向當真與雪萍有關,那我臥月樓怕是要給藺公子你賠罪的,這些小事藺公子萬萬不必放在心上。”說罷,又讓人去給藺洛準備酒菜,然後派了一個小斯送藺洛上樓洗漱休整。
藺洛見鴻顏如此堅持,盛情難卻之下也只好照鴻顏的安排上了樓。
進了屋內,那小廝又問藺洛道:“乾淨的衣物已經給您備好了,藺公子可要小的侍候您沐浴?”
藺洛連忙搖頭道:“不必不必,我自己來就好。”
小廝道:“既然如此,那藺公子在此沐浴,小的在外面候着,如果有什麼需要喊一聲便是。”說罷,小廝出了屋子。
藺洛這纔開始打量起這臥月樓的房間,一邊打量一邊讚歎。這臥月樓雖說也是煙花之地,但就外堂和這房間來看卻是華而不俗,精美而不失雅緻。藺洛心裡對臥月樓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看了眼那冒着熱氣的浴桶,藺洛又聞了聞自己臭烘烘的身體,嫌惡地皺了皺眉,將一身破爛衣服褪去,在浴桶裡好好地泡了一個澡。
差不多洗了小半個時辰後,藺洛才擦乾身體穿上了衣服,收拾好儀容藺洛整個人好像脫胎換骨一般。
此時小廝的聲音適時地響起:“藺公子您可沐浴好了?我家老闆命我給藺公子端些飯菜過來。”
藺洛一聽到有飯菜,肚子裡就咕咕亂叫了,忙前去開了門,小廝將飯菜放置桌上,又喚來幾個人把房間收拾了道:“藺公子,我家老闆已經出門尋找雪萍姑娘,想必無需多時就回來了,你且在此用膳休息,等上片刻。”
藺洛點了點頭應下。
待那小廝出門後,藺洛再也忍不住對着桌上的食物風捲殘雲起來。
用過了飯菜,鴻顏還未回來,藺洛百無聊賴便開始在房間裡轉悠,等他掀起裡屋的珠簾時,竟然看到裡屋側角竟然放着一個琴案,上面放置着一把雕花古琴。
藺洛心裡一動,便走過去坐下,伸出纖長的手指在琴絃上撥挑起來,輕攏慢捻抹復挑,悠然的琴音宛如山中清溪,林中霧靄一般隨着藺洛手指的跳躍傾瀉而出,嫋嫋的琴音穿過門窗,悅了窗外樹上的鳥兒,也驚豔了門外站着的人。
一曲了罷。
藺洛剛要起身,卻聽人扣了扣門,隨即鴻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藺公子,在下已帶雪萍回來,不知公子現在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