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冷血癲狂
林克看得很清楚。
石頭砸落的一瞬間，裡弗斯再度化身火焰，從沼澤中逃脫了出去。
被落石術砸中的，只有安託萬.謝爾頓自己。
果然，裡弗斯的身影出現在擂臺邊緣。
雖然狼狽，渾身水泡，額頭破了個大口子，血流不止，右臂耷拉，可能脫臼或骨折，就連站立都有些不穩。
但是，裡弗斯無疑是這場用時極短的決鬥贏家。
站者生，倒地死。
就這麼簡單。
仰頭看向俯瞰擂臺的“攝像頭”，裡弗斯兩手食指從嘴角往上一勾，用血痕抹出一個扁平的、大大的V字，然後咧嘴一笑，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裡弗斯這一刻給林克的感覺，就好像是徹底癲狂的小丑。
之後，裡弗斯行了一個退場禮，拒絕了工作人員的幫助，拿上自己的東西，強撐着身體，踉踉蹌蹌地離開。
包廂裡。
帕羅巫師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幾十年前，他創立了“新血互助會”，口號是“精誠團結”，宗旨是“互幫互助”。
沒想到，只是幾年沒關注，竟迅速墮落至如此境地。
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欺壓同學。
最令他感到痛心與噁心的，是會內拉皮條！
帕羅巫師爲什麼在收到情報，並猜出彼得.萊昂內爾的意圖之後，還是帶着安託萬.希爾頓來赴約？
就是想看一看，這個上任兩年的現任會長，究竟有沒有支撐他玩弄那些手段的實力。
能不能弄死同樣讓人噁心的裡弗斯.弗朗西斯。
結果，在令人失望這件事上，安託萬.希爾頓沒有令帕羅巫師失望。
“彼得，你的兩件事都做完了吧？”
片刻後，帕羅巫師恢復平靜，語氣淡漠問道。
他有些不願意繼續待下去了。
“當然，你請自便。”
彼得.萊昂內爾其實知道，今晚這場“新血互助會”自相殘殺的戲，頂多也就是噁心一下帕羅巫師。
不過，他要的就是這個。
帕羅巫師噁心，彼得.萊昂內爾就開心。
所以，開心的彼得.萊昂內爾大方表示，“但你要是繼續在這裡消遣，隨便玩，所有消費，我買單。”
帕羅巫師擺了擺手，起身離開。
瑟琳巫師、科迪巫師跟上。
四名“新血互助會”二、年級成員仍沒走出安託萬.希爾頓之死帶來的震撼，有些愣愣的，反應慢了一拍，纔有所動作。
林克只得與他們保持同步。
因此，五人落後了帕羅巫師三步，落後瑟琳巫師和科迪巫師兩步。
蘇菲.露琪亞一咬牙，俯身在堂兄索倫.露琪亞耳邊低語幾句。
“等等！”
索倫.露琪亞當即出聲，叫停了帕羅巫師一行人。
“帕羅，好像有點突發情況。”
彼得.萊昂內爾非常信任跟自己幾度出生入死的索倫.露琪亞，連問都不問，就出聲幫腔，“不妨再等一等？”
“什麼事？”
帕羅巫師面無表情轉身，“有就快說，沒有就別浪費我時間。彼得，伱也不想看到我真的發火！”
索倫.露琪亞這時附在彼得.萊昂內爾耳邊，將蘇菲.露琪亞說的事進行了彙報。
“帕羅，你今晚好像帶了一個沒加入你的‘新血互助會’的小傢伙，你該不會告訴我，你的‘新血互助會’落魄到需要找外援，來參與我們的賭約了吧？”
彼得.萊昂內爾聽完索倫.露琪亞的話，嘴角泛出笑意，語調充滿諷刺，“唔……只要你承認你的‘新血互助會’落魄了，我完全可以不阻止這個小傢伙參與我們的賭約。免得傳出去，讓人笑話，我居然害怕一個小鬼！”
正期待着某些事發生的蘇菲.露琪亞不由得有些傻眼。
這與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不應該是彼得.萊昂內爾巫師禁止那傢伙參與賭約，然後那傢伙就失去帕羅巫師的青睞與扶持，之後逐漸泯然衆人，再難出頭嗎？
怎麼會這樣？
蘇菲.露琪亞感到深深的失望。
林克也對突然而來的變故感到很是意外。
本以爲今晚的事情到此結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部分。
誰曾想，他都快要離開包廂了，就因爲慢了一步，竟橫生枝節。
帕羅巫師看了一眼在他轉身時往旁邊退開的林克，語氣毫無波瀾說道：“我承認，現在的‘新血互助會’已經落魄了，彼得，你感到開心嗎？”
說完，帕羅巫師不再理會彼得.萊昂內爾一衆人，轉身離開。
一行人這一次沒有受到阻攔，魚貫而出。
回程路上，依然分乘兩輛懸浮車，只是比來時少了一人。
行駛至半途，兩輛懸浮車分開，一往東區藥劑店，一往學院。
車上，林克細思之前那場戰鬥。
有一個細節，林克記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裡弗斯和安託萬上擂臺之前，都裝備了符文物品與巫器。
但是，正式對戰的時候，兩人只靠巫術比拼，沒有攜帶、使用任意一件外物。
這或許是出於規則，或許是出於帕羅巫師與彼得.萊昂內爾的默契。
不管原因是哪一種，都令林克毛骨悚然。
規則也好，默契也好，表明這一類讓手底下的人生死對決之事，並不罕見，甚至常見，才能形成。
安託萬.希爾頓面對挑釁之時，三名巫師之中，只有瑟琳巫師尊重了安託萬的意願。
帕羅巫師和科迪巫師都默認了，這一場生死對決必然發生。
巫師的底色，是理智與冷血。
這一刻，林克對巫師的理解，終於撇開了表象，直指其中一種本質。
幽幽嘆息一聲，林克收斂思緒，不再亂想，扭頭看着車窗外的夜色。
繼而，林克眼神逐漸漠然。
懸浮車靜靜行駛，車窗外夜色倒退。
一段時間後，懸浮車在學院外的車站停下。
“新血互助會”二、三年級成員，迫不及待地下了車，往學院趕去。
林克身上逐漸散發出的絲絲冷意，讓他們有些承受不住。
不是每一個12、13、14、15歲的新血，都像林克、裡弗斯這樣，手上沾染了血腥與人命！
林克特意慢悠悠下車，慢悠悠走出車站，慢悠悠走到一個偏僻的角落，然後靜靜等待。
他先前瞥見了裡弗斯騎乘一輛兩輪載具，緊緊綴着他坐的懸浮車。
片刻後，身形依舊狼狽，但神色癲狂的裡弗斯緩緩從夜色中走出。
“林克.格蘭德，你膽子不小啊。”
“一般般。”
若是兩週前，林克第一選擇是潛回學院。
就算要打，也是以埋伏爲主，先搞幾波偷襲再說。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靜等裡弗斯出現，準備正面硬剛狀態受損的裡弗斯。
人的想法、性格都是會變的。
“啊哈！”
裡弗斯遠遠站定，張開雙手，擺出毫不設防的模樣，癲笑道：“你居然想殺了我！是想給安託萬.希爾頓報仇？還是感受到了我的威脅，想要提前抹除？”
林克沒有作聲，只是做好了使用一件瑟琳巫師代購的大殺器的準備。
一旦戰鬥打響，林克壓根就沒打算和裡弗斯單純硬拼巫術，能用巫器解決，就用巫器解決。
“你不說話沒關係，我來說！”
裡弗斯雙手仍張開着，往後退了幾步，以此降低他的威脅感，臉上神色癲狂，語氣卻變得格外認真，“你和我是一類人，爲了往上爬，不擇手段！
只不過，你走的是刻苦學習的康莊大道，而我，選擇了捷徑。
在我忍不住誘惑，學了殘本《怒焰冥想法》那一天起，我的結局就註定了，沒有好下場。
安託萬.希爾頓也是如此。
他當真以爲，只要巴結好高級學院的艾拉.史密斯，連任會長，就能想辦法入了帕羅巫師的眼。
殊不知，帕羅巫師怎麼會看上他這種玩弄心機，不好好經營‘新血互助會’的爛人！”
林克眉頭皺起，他搞不明白，裡弗斯費盡心思，繞開帕羅巫師他們，跟蹤他追到這裡，爲什麼卻盡說些無關的事。
“你想說什麼？”
林克打斷了裡弗斯的長篇贅述，冷冷喝道，“要打就打，哪來那麼多廢話？”
“哈哈，哈哈……”
裡弗斯咧嘴大笑，眼淚都笑得從眼角滾落，“你是不是以爲我瘋了，滿腦子只有慾火和殺戮？”
“不是嗎？”
林克平靜反問。
從一開始，林克就沒把裡弗斯.弗朗西斯當作一個正常人。
被憤怒支配，與被瘋狂支配，沒什麼兩樣。
“好吧。”
裡弗斯點點頭，竟贊同了這一點，“我確實瘋了，早就瘋了！”
話音一轉，裡弗斯收斂起瘋癲的神色，語氣格外鄭重問道，“你願意聽一聽我這個瘋子臨死前的遺言嗎？”
林克二話不說，直接激活眼鏡的辨別僞裝與窺破隱形。
“捍衛者3202”套裝的防禦效果也引而不發，斗篷與靴子聯繫在一起，隨時可以帶着林克騰空挪移。
做好一切準備，林克方纔接話道：“嘴巴在你身上，你想說就說。”
不是林克不願意主動發起進攻，也不是林克就喜歡打防守反擊。
而是他目前的情況，面對裡弗斯這樣戰力強大的三等巫師學徒，打防守反擊纔是最穩妥的方式。
“不要硬拼，沉着應對，以拖待變，一擊功成。”
瑟琳巫師言猶在耳。
沒聽勸告，與裡弗斯搞對攻的安託萬.希爾頓屍骨未涼，前車之鑑。
林克只要利用好“捍衛者3202”套裝強大防禦的優勢，不浪，不上頭，保平爭勝，穩的很。
拖就拖唄。
他纔不着急。
裡弗斯看見林克的做派，着實有些被驚到。
這傢伙是烏龜轉世嗎？
這麼苟？
不過想想也正常，要不是這傢伙時苟時剛，該苟就苟，該剛就剛，
也不可能接連弄死恩裡克.伯納利斯和哈羅德.安德魯斯，自己還混得風生水起，不僅入了帕羅巫師的眼，還又搭上了瑟琳巫師的線。
前些天，裡弗斯找上“純血意志”時，可是被一個叫蘇菲.露琪亞的女孩，反覆盤問過關於林克.格蘭德的事情。
當時，他就感到疑惑。
一個出身在米歇爾區都算得上大家族的露琪亞家族的本地學徒，怎麼會這麼關心一個來自風暴海的土包子新血？
出於好奇，裡弗斯花了一定的時間和魔石，購買了相關情報。
看完情報以後，裡弗斯這才瞭解到，蘇菲.露琪亞與林克.格蘭德的兩次學術糾紛，以及林克.格蘭德最近的研究成果。
和安託萬.希爾頓一戰，裡弗斯雖然成功將安託萬殺死，但自己也受了重傷。
仗着《怒焰冥想法》的特殊，強行使用1環巫術，還是兩次，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裡弗斯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內臟正在一點一點被燃燒，自己的理智在一點一點被抽離。
他確實如之前所說，已是瀕死狀態，而且行事毫無章法，全憑本能。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它一概不去考慮。
之前，裡弗斯本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死去。
在路上碰見了載着林克.格蘭德的懸浮車，這才臨時起念，想要在死前見林克一面。
原因是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怎麼可能！
“你要小心了，林克.格蘭德！”
裡弗斯搖搖頭，撇開雜亂的思緒，鄭重提醒道，“帕羅巫師不算壞人，但也不是好人！
好人，成爲不了合格的巫師。
有朝一日，你如果落入像今日安託萬.希爾頓這樣的境地，他同樣不會救你。
你得早做打算，可千萬別像安託萬那個蠢貨一樣，一心只想巴結上位者，玩弄權術，仗勢欺人！”
林克皺眉：“你就爲了說這些？”
他感到有些奇怪，他與帕羅巫師之間頂多就是投資人與被投資者之間的關係。
壓根談不上任何情誼，也談不上什麼巴結不巴結，依賴不依賴。
怎麼落在裡弗斯眼裡，就好像兩人是很緊密的從屬關係？
裡弗斯聞言自嘲一笑：“也對，你這種精明的傢伙，怎麼可能像安託萬和我這麼傻。”
說着，裡弗斯突然放下雙手，用力捂住腹部，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脖頸間的青筋脹起，牙關緊咬。
如此持續片刻，裡弗斯壓下疼痛，緩過氣來，冷不丁提出一個奇怪的請求。
“你能不能殺了我？”
林克訝異。
他着實被裡弗斯瘋瘋癲癲，毫無邏輯的言行搞懵了。
這TM是什麼新型詐騙式進攻套路嗎？
只要我瘋了，並把敵人搞得和我一樣瘋，我就能贏？
林克不作聲，只是隨意扔出幾顆自爆火雷，看裡弗斯躲不躲。
然而，裡弗斯沒有躲避，甚至沒有防禦。
他任由自爆火雷滾落到腳下。
任由自爆火雷轟隆爆炸。
感謝來自書友靈能行者的打賞，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