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詞叫活靈活現。
林克頭頂出竅的真靈，即是如此，透出無比鮮活的感覺。
疑似同位體的真靈，則死氣沉沉，一點也不靈動。
比亡靈文明世界的亡靈之火都不如。
不像是個生物，更像是某位大能從時間長河之中撈起來的破碎真靈，縫縫補補，粘貼起來的玩物。
“哈！”
洛特斯諾怪笑一聲，不無遺憾說道，“我剛打算揭開謎底，你就自己發現了。”
“發現什麼？”
林克聞言反問，疑惑不解的模樣，發自真心。
“你不懂？”
這一下輪到洛特斯諾狐疑了。
“不懂。”
林克一邊搖頭，一邊收回出竅真靈，坦然回道，“我只是直覺他的真靈有異而已。”
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林克不由得想起了人仙武道世界的經歷。
那些記憶蒙上了一層毛玻璃，並不清晰，更無法深刻代入其中，就像看老式的黑白電影。
可影象與聲音，終歸有的，時時都能回顧。
在人仙武道上的修行、研究與突破，也做不得假。
林克不僅基於構裝武道，正式建立現在的構裝巫師流派，還從人仙武道體系中，吸取了諸多養分。
巫師文明的發展壯大便是如此。
兼容幷蓄，海納百川。
從不鄙夷其他文明，而且極其擅長從其他文明汲取養分，壯大自己。
因而。人仙武道世界之於林克的意義，遠不止本命世界這麼簡單。
這一層感悟在內心深處萌生，林克突然感動。
四級賢者與五級賢者之間的阻礙，沒了。
只要林克願意，隨時都能晉升。
“嗯？”
“哦？”
林克身上轉瞬間就消失不見的氣息波動還是被弗里斯特院長與洛特斯諾察覺到了。
兩人幾乎同時發出疑惑的聲音，很是無語地看着林克。
這到底是厚積薄發，還是靈光一閃？
一件辨別真僞、探究背後用意的事情，居然成了晉升契機。
如此一弄，晉升顯得也太容易了些！
不過弗里斯特院長與洛特斯諾都是見多識廣之人。
尤其是洛特斯諾，什麼樣的天才沒見過？
兩人只是驚訝了一小會兒，便各自收斂好情緒，專注起眼前的事來。
洛特斯諾接着先前被林克真靈出竅操作打斷的話頭，解釋說道：“嚴格意義上講，這人並不是林克的平行宇宙同位體，只是真靈相性高度相似。仙神文明天庭能夠基於高度相似的真靈相性，做一個錨定，從而在‘命運’層次，做出一些與林克有關的佈局。”
“所以，虛靖天師在人仙武道世界的佈局，就是這麼來的？”
林克聞言，立即關切問道。
“當然。”
洛特斯諾點頭，隨即又補充了一句話，“虛靖天師的位格雖高，相當於九級大賢者，但僅他一人，還無法跨越宇宙佈局。哪怕兩方宇宙之間的通道，早在幾千年前就註定要打通，即便沒有可以供人員往返的通道，兩方宇宙之間仍能進行信息交流。”
弗里斯特院長這時開口，問道：“因此，你認爲針對林克在所謂人仙武道世界的佈局，是仙神文明天庭集體的手筆？”
“至少是天師府的集體手筆，那位相當於聖者位格的祖天師肯定參與了其中。”
洛特斯諾信誓旦旦回答。
然而，“祖天師”三個字一出，弗里斯特院長並沒有疑惑被解答的開心，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凝重。
聖者位格具備一樣特性，言及其名號，必被知曉。
根據冥冥之中的聯繫，聖者還能隔着遙遠虛空，鎖定言及其名號之人。
洛特斯諾是諾斯特洛達姆聖者聖者轉世，專精預言與詛咒。
按照仙神文明的說法，在窺伺天機與遮掩天機領域，具備很高很高很高的水平。
可是，他弗里斯特與林克兩人，並不如此啊。
洛特斯諾可以放肆談論祖天師的名號，他弗里斯特與林克，哪怕沒有提及，只要身處此地，必然會被祖天師知曉。
一個虛靖天師就已經讓弗里斯特院長極爲頭疼，感到極難應對了。
再來一個更厲害的祖天師。
那不相當於瑞沃索思學院直接對上了西海岸元素系巫師聖者及其麾下統治西海岸的元素奧秘會了嗎？
換句話講，那就是找死！
“放心，不會有事的。”
洛特斯諾看出了弗里斯特院長的擔憂，擺擺手，渾不在意說道，“有我在，他感知不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是嗎？”
被洛特斯諾帶來的疑似同位體忽地開口，聲音蒼老，透出長久時間的厚重，“老夫感知不到，還能聽不到？”
這一異變，嚇了弗里斯特院長一跳。
林克下意識倒退幾步，拉開與疑似同位體的距離。
眉心處的五角星熠熠閃輝，本命構裝及其它各系列套裝隨時可以激發。
或戰，或防，或逃，或極限生存，盡在一念之間。
信心十足的洛特斯諾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在找到這個疑似同位體的時候，明明做了極爲詳細的檢查。
從內到外，從上到下，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誰料竟然被打了眼，着實有些羞惱啊。
不過弗里斯特院長也好，林克也罷，還是洛特斯諾，都是定力很強的人。
極短的震驚過後，三人迅速恢復冷靜。
弗里斯特院長與林克對視一眼，非常默契地將此間的話語主導權交給了洛特斯諾。
由這位諾斯特洛達姆聖者的轉世，來應對相當於巫師文明聖者位格的仙神文明天庭天師府祖天師。
洛特斯諾顧不上弗里斯特院長與林克的小心思與算計，邁出一步，正面被祖天師接管身體的疑似同位體，疑惑問道：“祖天師，你是如何躲過我的檢查的？”
“無所謂躲過還是不躲過。”
面對洛特斯諾非常直接的詢問，祖天師擺擺手，呵呵笑道，“老夫只是佔了個先手優勢罷了。這具身體，是老夫煉製的，這個真靈，是老夫拼湊的。出自老夫之手的東西，想要收回來，豈會困難？”
“原來如此。”
洛特斯諾點點頭，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出廠自帶後門，確實防不勝防。不再關注這件事情，洛特斯諾又直接問道：“不知祖天師如此費心佈局，又親自現身，想要做些什麼？”
祖天師的迴應也很簡單，又呵呵笑道：“徒子徒孫們都說，你們巫師文明交流時崇尚直接，直來直往，不喜歡繞圈子。果然如此啊，老夫算是體會到了，果然夠直接。”
“呵呵……”
洛特斯諾回以一聲冷笑，卻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態度很明確。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繞來繞去，沒有用。
既然親自現身，總有所謀，且看你能繞到什麼時候。
祖天師渾然不覺洛特斯諾的意思，見洛特斯諾沒有繼續追問的跡象，竟撇下了洛特斯諾，轉而看向毫不遮掩自己的戒備心的林克，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見。”
這一招呼，直接讓林克心中生出無數疑問。
我們見過？
沒有吧。
既然沒有，如何又好久不見？
弗里斯特院長也疑惑不解，很是期待祖天師會給出怎樣的解釋。
洛特斯諾沒有因爲自己被祖天師冷落，而有所惱怒，只是靜靜觀察祖天師的一言一行。
按下心中不斷泛涌出來的疑問，林克迎着祖天師的注視，平靜反問：“祖天師，何時我們見過？”
祖天師呵呵一笑：“彼時，你真靈矇昧，記不得了，可是老夫記得很清楚啊。儘管那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事了，仍然歷歷在目。”
“還請祖天師解惑。”
林克想了想，按照仙神文明這邊的禮節，躬身作揖一禮。
弗里斯特院長與洛特斯諾都打起十二分的注意，想要仔細聽一聽祖天師口中的“往事”。
祖天師擡起右手，食中二指併攏，點在這具身體的眉心，迫出那個死氣沉沉的真靈，沉聲說道：
“那年，老夫漫遊星宇，探究宇宙極限，沿時間長河向上回溯。
期間經歷種種困難，一一克服，終於來到時間長河的源頭處。
各個宇宙的時間長河，或長或短，或快或慢，各有不同。
唯有源頭，似是同源。
宇宙間的壁壘，亦在源頭處削弱到極致。
儘管仍阻礙不同宇宙間的直接交流，卻能通過一些手段，傳遞信息。
因爲這個特性，老夫與你們至高議會的真靈聖者在各自宇宙時間長河源頭處偶遇了。
隨後隔着兩個宇宙間的壁壘，我們做了極其倉促的交流，定下了仙神文明與巫師文明互幫互助的基調。
真靈聖者先行離開了，老夫繼續逗留，觀測時間長河源頭。
就在這時，另一側宇宙時間長河源頭處忽然爆發了一場大戰。
戰鬥烈度極高，竟然攪動了那一側宇宙的時間長河源頭，甚至影響到了老夫這邊。
儘管這個影響微乎其微，老夫亦不能置之不理，便出手助時間長河源頭平緩。
不出手還好，這一出手，攤上事了。
那一側宇宙時間源頭處的壁壘，不知怎地，破了一個小洞。
兩束光從那個小洞中迸了出來。
老夫當時忙着定住時間長河，來不及出手阻攔，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兩束光逸散。
這之後，一束光不知所終，一束光非常神奇地穿過了你我兩方宇宙間的勾連，進入你們巫師文明星宇。
後來，老夫騰出手來，回溯所觀，這才發現，那兩束光裡，藏着兩個真靈。”
說到這裡，祖天師頓了頓，指着林克，繼續說道：“你便是那個進入巫師文明星宇的真靈，在進入過程中，掉落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殘渣，被我收集起來，做成了你們口中所謂的同位體。”
聽完祖天師解說的淵源，林克陷入沉思。
弗里斯特院長眉頭緊緊皺起，不知在想什麼。
洛特斯諾則好奇問道：“另一束光真的不知所終了嗎？我看未必吧，祖天師。聖者有多大的能耐，他們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的。我不信祖天師當時真的忙到無法出手，還無法追蹤的地步。”
“確實不知所終了。”
祖天師面對質疑，呵呵一笑，隨即認真回答道，“事實如此，若是你不信，老夫也不強迫你信。”
“呵呵……”
洛特斯諾回以一聲冷笑，態度十分明顯。
不信就是不信。
林克這時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誠懇卻又直接問道：“祖天師，不知祖天師如此費心佈局，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得到什麼？”
祖天師重複了一遍林克話裡幾個字，然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一是想知道，當時那一側宇宙時間長河源頭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是想通過你查出另一束光的下落。”
“通過我？”
林克很是疑惑，“爲什麼要查出另一束光的下落？爲什麼通過我能查出另一束光的下落？”
“其中原因，涉及天庭隱密，不方便透露。”
祖天師這回終於沒有有問必答，歉意說道，“林克小友，老夫此次現身，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突然心血來潮，與你打個招呼罷了。興起而行，興盡則回。老夫走了，下次再見。”
話音落下，祖天師的意識便從疑似同位體的身體中消失。
不待洛特斯諾有什麼動作，疑似同位體像是被橡皮擦擦去痕跡的紙上畫一樣，從腳底板開始，一點點被抹除。
片刻時間，疑似同位體的存在痕跡，全部消失。
“好手段。”
洛特斯諾發自真心感慨了一聲。
位格是位格，境界是境界，實力是實力。
三者不能混爲一談。
洛特斯諾作爲諾斯特洛達姆聖者轉世，通過生前的一些佈置，轉世後仍可強行重臨聖者位格。
不過巫師境界與實力，卻需要一個恢復過程。
用一句不好聽的話來形容，那就是洛特斯諾現在眼高，但手低。
他剛剛能看出祖天師想幹什麼，卻無法及時反應，出手阻止。
這卻是祖天師的一個迴應。
針對洛特斯諾先前那句“有我在，他感知不到這裡發生了什麼”的狂妄。
“確實好手段。”
弗里斯特院長這時也感慨了一聲。
只不過他感慨的點，與洛特斯諾很不一樣。
祖天師悄悄地走，正如他悄悄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卻留下了好些個謎題。
謎語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