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克沉默，臉色愈發不好看。
自來到星空堡壘，就沒一件事舒心。
“他怎麼死的？”
片刻後，林克開口詢問。
克里斯蒂娜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具體。
空中黑煙勾勒出一句話：“我只是收到了吉姆尼的遺書和死訊，不瞭解詳情。”
“嗯。”
林克點頭，表示理解。
即便晉升了正式巫師，也沒有太多自由時間。
學習、研究、事業佔去的時間太多了，哪有那麼多空閒時間跑來跑去。
到現在，除了幾次異界之旅，在巫師世界本土，林克的活動軌跡都圈定在瑞沃索思專區內。
別說逛一逛都鐸大區或者整個西海岸了，連米歇爾區都沒逛過。
除非像吉姆尼以前一樣，整天隨着商隊四處行商。
想到吉姆尼，林克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一同離開奎特羣島的五個少年，又死了一個。
僅剩三人。
人生中的過客又多了一個。
林克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傍晚，吉姆尼將手心接着的點心碎屑仰頭倒入嘴裡，眯着雙眼細細品嚐的幸福模樣。
多麼淳樸的一個小夥子啊。
或許是因爲剛剛看到了一個極度類似前世故鄉的廢墟星球，受到的衝擊很大，“大腦封閉術”一旦稍稍停下運轉，心情便會泛起波瀾。
這樣不好。
長長吁了一口氣，林克再一次調整好狀態，決定把這些事放一邊，先把這次的正事——交流學習忙完，再說其他。
“佩克斯，對接好了嗎？”
林克扭頭面向正在帶着學院二十名學徒與暗影城隊伍對峙，大過於對談的佩克斯，喊了一聲。
“領隊，”
佩克斯依然死死盯着暗影城副領隊，大聲回道，“我們沒問題了，對方有問題。”
“什麼問題？”
林克皺了下眉頭，他真心不想鬧出什麼幺蛾子。
“暗影城的人說，我們必須在他們後面進入廢墟世界。”
佩克斯道出帶人對峙的原因，強調道，“連和我們一起進入都不願意！”
林克回頭看向克里斯蒂娜，問道：“你怎麼說？”
“一……起……進。”
克里斯蒂娜艱難撂下一句話，扭身向暗影城的隊伍走去。
一場試探意味十足的小糾紛就這麼平息下去。
交流學習，或者說競爭，從一見面的時候就開始了。
爭搶進入廢墟世界的時間，便是暗影城學徒隊伍的一次進攻性試探。
有第一次讓步，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不知道多少次讓步。
所謂得寸進尺，就是如此。
在雙方正領隊的約束下，兩支學徒隊伍不再頂牛，而是各自準備起來。
學院這邊，蘭妮.泰勒在請示了林克與佩克斯以後，正式開始履行正隊長的職責。
她先將兩名副隊長，露娜.科隆納和吉利安.克拉克叫到一邊。
統一思想，商談任務分工，隊伍的精細化管理與指揮。
蘭妮顯然在前來星空堡壘的途中，就有過詳細思考。
她打算將十八名隊員分爲四組，一組警戒，二組偵察，三組搜索物資，四組查漏補缺。
副隊長露娜領導一組、二組，副隊長吉利安管理三組、四組。
蘭妮自己則統籌全局。
這個方案，得到了露娜與吉利安的贊同。
隨後，三名隊長開始執行分組方案。
將所有的小團隊都打散，完成人員的混編，組成四個小組。
暗影城那邊的操作也是類似，只有些微細節的區別。
兩方學徒隊伍準備完畢，這就可以正式開始這一次的交流學習。
林克便與克里斯蒂娜一起，向交通集散樞紐管理塔靈申請使用傳送門，進入廢墟世界的權限。
這艘星空堡壘是屬於整個巫師世界的資產，但凡在至高議會註冊過的巫師組織，都可有償使用。
但是，除非至高議會另行允許，前來星空堡壘的巫師組織成員不能在星空堡壘上“閒逛”，只能在交通集散樞紐進行中轉。
瑞沃索思學院和暗影城共同遞交的使用申請，就是如此性質。
交通集散樞紐管理塔靈，在暗影城隊伍抵達以後，就調整好了傳送門的相關參數。
只是沒有開通使用權限而已。
得到林克與克里斯蒂娜一起給出的兩份權限開放憑證。
暗影城隊伍抵達以後，就黯淡下去的光門重新亮了起來。
“準備！出發！”
林克向學院安排的智能傀儡確認了傳送座標無誤後，揮手示意學徒隊伍。
衆人不敢耽擱，當即穿戴好智能傀儡準備好的隔離服。
這一次，佩克斯打頭，林克斷後，二十二人魚貫走進傳送門。
“出……發。”
暗影城那邊，克里斯蒂娜同時下令，說話用時將將趕上特意降低了一些語速的林克。
他們也是由副領隊當先，克里斯蒂娜留在末尾。
兩方隊伍幾乎在同一時間踏入傳送門。
又是一陣時空疏離感。
本命巫術“戰甲”披戴在內，“捍衛者3202”套裝在中，隔離服在外，全副武裝的林克穩定身形，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棟廢棄摩天大廈的樓頂。
學徒隊伍就在他身前不遠處。
在蘭妮.泰勒、露娜.科隆納、吉利安.克拉克的指揮下，四組人馬分工明確，或警戒，或偵察，或蒐集信息，或查漏補缺。
佩克斯已經懸浮於空中，隱去身形，僅林克能夠看到一些蹤跡。
林克當即也毫無煙火氣地浮空而起，隱去身形。
從現在開始，一切就看學徒隊伍自己的能力，能否找到有價值的物品，總價值能夠超過暗影城。
正副領隊，林克與佩克斯，在這一塊兒肯定不能插手。
雖然學院沒有明言，但是猜也能猜出，領隊插手搜索物資的事情，肯定會減分的。
領隊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保障學徒隊伍的安全，以及提防暗影城正副領隊不要臉面，以大欺小的襲擊。
暗影城隊伍出現在另一棟廢棄摩天大廈樓頂。
雙方相距不遠，肉眼可見，隔空相望。
克里斯蒂娜與她的副領隊，採取的行動，與林克這邊無異。
皆是浮空而立，隱身跟隨。
四人對視一眼，沒有交流，不過彼此之間有些默契。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彼此都不會向對方學徒隊伍下手。
除非發生什麼意外，比如一方隊伍有了一個價值奇高的發現，能夠一舉奠定這次交流學習的勝負。
這就是同等威力震懾的意義了。
有劍不用，和沒有劍，是兩回事。
如果只有一方隊伍有正式巫師跟隨，或者跟隨的正式巫師一方多一方少，平衡就會被打破。
學徒隊伍是否會遭遇正式巫師的降維打擊，全看對方多出來的正式巫師的心意。
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想打。
被威懾到的那方學徒隊伍，就會一直處於惴惴不安的氛圍中。
因此形成不對等競爭！
（核……）
隨着學徒隊伍在大廈裡不斷往下搜索前進，林克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前世痕跡。
不知怎的，這個廢墟世界居然不受時間影響。
六千餘年過去，建築、裝修、傢俱，都沒有任何風化或腐朽的跡象。 看着那些熟悉的裝修風格，看着那些像一個個格子的工位，看着那一臺臺電腦，林克彷彿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世界。
只不過是一個沒人的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世界。
就好像《我是傳奇》中，病毒學家Robert一個人生活在空蕩蕩的紐約，無人陪伴，無人迴應。
林克已經辨認出來，如果這個廢墟世界，真的是他前世故鄉，那這個剛剛被發現的區域，就是滬上市！
他現在所處的摩天大廈，就是世界第三高樓，滬上中心大廈。
暗影城隊伍所在的摩天大廈，應該是滬上環球金融中心。
林克前世沒有去過滬上市，只是喜歡研究各種地圖的他，詳細瞭解過滬上市的地形地勢和各種建築。
正這般回想前世之事，抹過一個轉角，幾副偌大的地圖出現在林克眼前。
世界地圖，國家地圖，滬上市地圖，依次排開。
學徒隊伍的三組已經安排了人員對地圖進行拍攝。
有價值的物品、物資，可是包含了信息與知識的。
瞄了一眼三幅地圖，一個建築的名稱映入林克眼簾，遲遲不能散去。
滬上天文館！
倒不是這棟建築有多特殊，而是“天文”兩個字眼，讓林克靈光一閃，想到了自己創建的《大宇宙冥想法》。
他正缺具體的宇宙天體的相關數據呢。
如今有機會，豈能不趁機蒐集一下相關數據，免得要“絞盡腦汁”，在前世不多的天文學知識儲備中搜刮記憶。
“我去別的地方看一下情況，你盯着點。”
想到就做，林克一記“心靈傳訊術”，將這句話說給佩克斯聽，便轉身往消防通道飄去。
關上常閉防火門，阻隔了佩克斯與學徒隊伍的視線。
林克召喚出芙蘭朵，把滬上天文館與滬上一些赫赫有名的院校與研究機構的地址，以及前世關於滬上市的所有記憶，全部分享給芙蘭朵。
無須“心靈傳訊術”，林克便能和芙蘭朵進行心靈層面的溝通。
“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爺，芙蘭朵一定會找到老爺需要的那些知識與信息。”
芙蘭朵拍着小胸脯，用力點頭，給出保證。
“那就去吧，小心一些，遇到危險，立即回‘小世界’，不要硬拼。”
林克叮囑了一句，像是老父親在擔心即將遠行小女兒的安全。
“嗯嗯，謝謝老爺關心。”
芙蘭朵臉上泛着燦爛的笑容，開心應下。
老爺真的很關心她呢。
“去吧。”
“老爺，芙蘭朵這就去了。”
目送芙蘭朵化作一陣虛影，從牆壁穿出大廈，之後又化作一縷清風，立即向第一站，滬上天文館飄去。
林克猛地轉身，眼神幽幽地盯着角落裡，在芙蘭朵離開以後隱身摸過來的克里斯蒂娜。
片刻後，林克放棄了出手的打算。
眼前這個不是真人。
“有事？”
“心靈傳訊術”再次用出。
不是林克不想用保密性更強的“心靈鏈接”，而是高級學院的真靈巫師課程中，沒有教授這門巫術。
常規渠道也找不到“心靈鏈接”的相關資料與文獻。
據說必須加入真靈巫師聯合會，一個較爲鬆散的組織，才能得到“心靈鏈接”的所有學習資料與學習權限。
克里斯蒂娜點頭。
一縷黑煙出現在空氣裡，像蛇一樣扭曲、纏繞，勾勒出幾行話。
“這個是我的分身幻影，維持時間很短，長話短說。”
“我可以給你所有我接受的生化改造資料，還可以給伱提供一部分我的血肉，供你研究。”
“我只有一個忙求你幫一幫。”
“讓我的孩子做一個正常的人。”
黑煙扭動之時，克里斯蒂娜雙手撫摸在小肚子上，眼中閃現出母性的慈愛光輝。
在星空堡壘初相逢時，林克就覺察出，克里斯蒂娜已經懷孕。
他一開始還很詫異，難不成克里斯蒂娜遇到了可以交託終生的良人？
直到看見那句“改造她的人，被我吞了”的話，林克纔將事情的全貌猜出個大概。
具體就不展開描述，無非是人世間的那些糟爛事。
罪孽，噁心，令人慾殺之而後快。
林克想了想，回答：“我只能盡力，無法保證。你知道的，生化改造這種事，很難逆轉。”
唔……
確實很難逆轉。
比如妖精世界，帕羅賢者軍團前線醫療部，就無法逆轉妖精的畸變。
還是林克出手方纔完成了這件事。
“可以。”
黑煙勾勒出這個詞，便和克里斯蒂娜幻影一同消失。
林克轉身離開消防通道，找到又推進了不少距離的隊伍，與佩克斯並肩而立，低頭看着學徒隊伍的有序搜索。
不得不說，蘭妮.泰勒極爲優秀，這些摸到正式巫師邊的巔峰三等巫師學徒也都是人尖子。
進入狀態以後，一個個都表現出了極爲精明的能力與堪稱淵博的學識。
但凡有點價值的物資，尤其是知識與信息的載體，全被搜刮一空。
幸好學院考慮周到，給學徒隊伍配備了一個空間儲物裝備。
不然的話，最後的負重，就能壓垮學徒隊伍所有人。
砰的一聲巨響。
繼而是連綿的轟隆爆炸聲。
突然從暗影城隊伍的方向接連傳來。
蘭妮立即做出反應，發出指令：“一組擴大警戒範圍，二組抵近偵察，三組繼續搜索，四組轉爲預備隊，哪組人手不夠，就支援哪組。”
“是。”
隊員們齊齊應聲。
學院的教育體系，總是有各種各樣加強團隊合作的環節。
或在課程中，或在課外實踐裡。
典型的就是初級學院每年一次的各年級大比。
除了少數幾次的一對一擂臺戰，大多數都是強調團隊合作與對抗的形式。
到了高級學院的階段，則是深造到一半便進行的實習，都是以小組的形式開展。
所以，學院的巫師學徒或者正式巫師，一旦進入任務狀態，都能迅速打散混編，配合執行。
十八名隊員迅速按照指示行動。
蘭妮又召集了兩名副隊長，低聲說道：“暗影城那邊發生了什麼事，目前未知，但我們必須提高警惕，以防出現最惡劣的情況。”
頓了頓，蘭妮強調道：“我認爲，我們三人從現在起就要統一思想，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這是將暗影城那邊的動靜，當作有了極爲重要的發現，而不是遭遇到了危險。
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可以。”
露娜與吉利安贊同蘭妮做的這種最壞的打算。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就算暗影城那邊沒有重大發現，就算暗影城是遭遇到了危險，先行攻擊總是能佔據優勢的。
至於對方的兩名領隊，自有己方兩名領隊對付，無需他們考慮。
他們要做的，就是贏下這次交流學習。
正規途徑，比拼誰收集的物資更有價值是贏。
發起攻擊，消滅了對方，同樣是贏。
學院只看結果，那他們交出結果就是了。
管它怎麼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