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有備而來,讓衆人大感吃驚,紛紛散開來。
側目一看,江末寧已和三人交上了手。只見紅影閃動,江末寧羽衣飄揚,倏而飛起,躲過賀朝延的突然一擊。江末寧本就武功不濟,又無兵器在手,只能一味躲閃,僅躲幾招,就已是滿頭大汗。南山兄弟不顧婦人在旁勸阻,決心致江末寧於死地,出招是越發的狠辣,江末寧已無處可躲。
在此危險之際,商羽落出手了,一股勁氣從手中竄出,直擊南山兄弟的兵器,兩柄彎刀掉在地上斷爲兩截。兄弟倆不知緣故,四處張望,看見混在人羣中的商羽落時,心中皆是一怔:此人好生面熟!
南山老二盯着商羽落許久,瞧見她招牌式的淡笑,突然一個激靈,原地跳將起來,驚恐道:“商……商羽落!”
賀朝延正一刀劈向江末寧的頭頂,聽到南山老二的聲音,猛然住手,回頭時,商羽落已站在他的身前。幾人對這魔女早已生出恐懼之心,突見此人,臉色更是嚇得蒼白。
賀朝延握刀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見商羽落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突然反手一刀劈向她,口中叫道:“來的正好!今日就讓你去跟我大哥陪葬。”
“活着不好嗎?何苦自尋死路。”商羽落語氣冷淡,驟然出手,一道掌風便將賀朝延摔出了門外。
南山兄弟來不及反應,商羽落冷冽的眼神已盯上了他們,淡淡道:“你們也想死嗎?”掌風再起,只聽到“撲通”兩聲,兄弟倆也一起摔出了門外。
三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屋裡又傳來了商羽落清冷的聲音:“南山,賀朝延,你們聽好了,生者不爲亡者生,明知報仇無妄,何苦自尋憂愁。回家好好過日子吧!”
三人見街上有不少的行人看着他們指指點點,恨恨地看了一眼門內,悻悻離去。
發生了這一場變故,天香國色樓裡每個人都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皆看着商羽落,而她卻只看着江末寧。本以爲江末寧是無比歡喜見到自己的,卻不料她嬌聲道:“呦?這不是商大掌門嗎?怎麼,你也來這裡嫖女人嗎?”
商羽落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出自江末寧之口,“你在說什麼?”
江末寧掩嘴一笑,極其嫵媚,“不知哪個姑娘有幸入得你眼?”她拉着身旁的青衣姑娘,道:“是青歡嗎?博學多才,好像跟你這走江湖的不搭配啊!”
她牽着身上的羽衣,轉了一個身,又指着一個黃衣姑娘,“還是雲煙?這個也是拿劍的,可惜是軟的耶!若是走江湖,你肯定會覺得她是個累贅……”
商羽落看着眼前這個完全變爲陌生人的妹妹,淡然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江末寧不理會她,反而笑得更加嫵媚,拉着一個紫衣姑娘,道:“又或者,你喜歡這個玩音樂的?紫蕭姑娘彈得一手好琴,堪稱天籟之音。可是你懂音樂嗎……啊!”隨即,她又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道你是爲我而來的?我可沒什麼特長,除了跳舞,風情萬種的舞,你要欣賞嗎?”
商羽落看着江末寧,許久後才搖頭喃喃道:“你本良人,何苦輕賤自己?”她的眼神中帶着失望和悲憫,昔日並肩作戰的好姐妹淪落至此,修爲再高深也難免會覺得心痛,她的面容已不似往日那樣淡然。
江末寧將她的神情瞧在眼裡,不由得心中冷笑:我就不相信,你能永遠保持那樣一副淡然的態度!轉身看向臺下,揚聲道:“你們想看我跳舞嗎?”
安靜的人羣再次鬨動起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叫好。江末寧隨即如一隻羽蝶舞動起來,靈巧的步伐,修長的雙腿,白晰的玉臂,演繹着各種動人的姿勢,紅影翩躚,看得人如癡如醉。
商羽落的身體微微顫抖,一臉厭惡地將江末寧推開。
看着臺下的人興奮叫好,個個露出癡醉的神情,盯着江末寧曼妙的身材,眼中流露着皆是慾望的光芒。商羽落心中好不舒暢,只覺得一陣氣血翻滾,似乎有什麼要破體而出。她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定下心神,暗歎道:“壞了!末寧一心氣我,害我損失了大半功力。再待在這裡,可能會修爲盡毀,必須儘快離開。”她微微定神,不去看江末寧,直接下臺欲離去。
“姐姐,要走了嗎?我還沒跳完呢。”江末寧的聲音響起,讓商羽落不禁又停住了腳步。
“呵呵……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這裡嗎?”江末寧舞開雙臂,在原地慢慢地轉着圈圈,一副得意的神情,“這裡的一切由我主宰,凡是來這裡的人,我想讓他笑,他便笑;我想讓他怒,他便怒;我可以讓他迷戀我,也可以讓他厭惡我,總之他們會隨我意變化着不同的臉色,而不是永遠只有一副表情。”
隨着她的話落音,商羽落感覺周身似乎寂靜了許多,只是片刻又恢復了熱鬧,還伴隨着衆人的譁然聲。她忍不住回頭看去,不由得面紅耳赤。
在場的婦人和其他的姑娘們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場了,只有江末寧一人在臺上盡情地扭動着身軀。
不同先前,江末寧身上的薄紗已褪,光滑白淨的肌膚曝露在人前,搖擺的身姿在燭火的照耀下更添風情。她似乎毫不知羞,鄙夷地看着臺下流着鼻血、如癡如醉的男人,嗤笑道:“你看,他們有多迷戀我,有多想靠近我……我還可以讓他們徹底地拜倒在我的腳下,恨不得舔我的腳趾,爲我鞠前躬後……”
“夠了!”商羽落再也忍耐不住,失去以往的淡然之態,低吼道。她眼中的光芒漸漸渙散,一口鮮血從嘴中嘔出……
商羽落已記不清自己是怎樣離開天香國色樓的,她回魂時已身在蘇州城外的松樹林。
此時,天已微亮,晨曦照在她仍微微顫抖的身上。她的眼神黯淡無光,昔日的容光煥發已不復存在,蒼白而憔悴的臉上毫無生氣,如同剛從地獄裡逃生的幽魂。
她抱着一株松樹,努力支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去,心中無比哀傷,暗歎道:“末寧,你一心想要激怒我,如今成功了。可你知道我付出的是什麼代價嗎?我四歲習武,十八年的武學修爲被你一招盡毀。如今我已是廢人一個,恐怕離死期也不遠了吧!”她的仇人滿江湖,若是知道自己的武功盡失,誰會錯過這個報仇的好時機?
像是應證了她的想法,一羣不俗之客緩緩向她逼近。雖然武功已失,但警覺性還在,聽到身後的動靜,她豁然回頭,看到樹林中竄出了一羣黑衣人。這些人似乎毫不忌憚商羽落,一來就直接將她圍住,領頭人當下喝道:“商羽落,請跟我們走一趟!”
商羽落笑不出來,她知道自己的狼狽模樣已不足讓任何人畏懼,這些人應該是看出自己已無力反抗,所以纔會如此的有恃無恐吧!她不禁自嘲道:“這麼快就來了,這算是自作自受嗎?”
當初爲了隱藏自己浪子谷傳人的身份,去尋找冥冥中的天命宿緣,她將名聲抹黑,與弒神定下三年之期,成爲邪陰派的掌門,造就了自己“第一女魔頭”的身份。入江湖以來,她的手上未曾沾過一條人命,但江湖人喜愛以訛傳訛,總是將那些妄死的人命算在她的頭上。就算今日死在這裡,這結果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吧!她下了那麼大的賭注,就是因爲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武功盡失的一天,如今鳳凰落難,才知自己的賭本下大了。
商羽落打量着這羣人,眼尖地發現他們每人的袖底都藏着半塊飛輪,不由得心驚:十六個人,一模一樣的武器,這分明是一個集體組織。這些人決不是自己的仇人,他們找自己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她冷靜地問道:“你們是誰?要請我去何處?”
領頭人沒有說明己方的身份,只是冷冷道:“請商掌門隨我們去一趟莫邪塔。”
商羽落別無選擇,只能乖乖地跟着這羣黑衣人走。才行了幾步路,就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喝道:“站住!”
一個墨衣少年從樹後現身,正是欲返回蘇州城去尋找農秋音的樓鬱殊。他一早經過此地,碰巧看見了商羽落,見她有些反常,然後又被一羣黑衣人劫持,雖然不明原因,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出口相助。
商羽落一直以爲樓鬱殊是恨不得殺了她的,而且他的本性就是不喜歡多管閒事,此時竟肯現身相救,令她大感意外。她細細地打量着他,憑着犀利的眼光,發現這個少年竟與先前已有所不同,他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改變了對人的態度。
見樓鬱殊走近,黑衣人們一臉的戒備,其中一人淡淡道:“你想救她?”
樓鬱殊道:“我不想廢話!留下她,你們可以走。”
黑衣人道:“你是她的朋友?請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她,盟主只是想找她問話而已。”
“盟主?”樓鬱殊和商羽落皆是一愣,“哪個盟主?韓令風嗎?”
黑衣人道:“足下如果想知道的話,可以一起去看看,盟主一定會盛情款待。”
“羅嗦的人,既然不肯說,就什麼也別說了!”樓鬱殊一臉的不耐,他說話向來直言簡單,一語表意,所以不太喜歡那些拐彎抹角,話說一半的人。若是以往,他扭頭就走,此時因爲要救商羽落,便直接用劍招呼了黑衣人。
樓鬱殊的武功差農秋音很多。由於秋雙心的溺愛,秘血宮的三大絕學,他未能盡得真傳。除了陰風煞掌還練得像模像樣之外,日月初塵劍法僅會簡單的幾招。而這其中最高明的懾心術,因爲沒有耐心,他只練了兩重境界,只能用來懾一懾那些不懂武功的小屁孩。這點斤兩,同時對付十六個人是很吃力的。雖手持利劍,但他並非勞桑心、莊伏樓之類,本身劍術未達頂尖,再好的劍拿在手上也是無用。
黑衣人的手中全部都捏着半塊飛輪,樓鬱殊攻上來的那一刻,他們中的六人將飛輪擲出,六塊飛輪擊向他前身的六個部位。樓鬱殊不料對方身上竟藏有暗器,急忙挽了幾個劍花將飛輪一一挑落。完畢,又一撥飛輪襲來,這次卻多了兩個,樓鬱殊連挽八個劍花,再次將飛輪一一挑落。
這時,忽聽到商羽落喊道:“不要用劍,用陰風煞掌!”
原來,第三撥飛輪又襲向樓鬱殊,這一次,黑衣人全體出動,十六快飛輪擊向他身體的十六個部位。樓鬱殊如果用劍的話,只顧得了身前,卻顧不了身後。商羽落見他又要用劍,便好心提議,她不由得心頭暗歎:這個樓鬱殊毫無對敵經驗,天魔教的人怎敢放心讓他走江湖?
樓鬱殊聽了商羽落的話,立即運起陰風煞掌,然後快速轉身,凌厲的掌風隨着他的手掌掃了整整一圈,不僅將飛輪盡數打落,還將黑衣人們逼退了好幾步。
樓鬱殊稍微喘氣,便見黑衣人們手輕輕一揮,落地的飛輪再次回到了他們的手中,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他們竟是用內力將飛輪吸了回去!
趁着黑衣人們正在運轉飛輪,他運起全部功力,驀然出掌,擊向眼前的四人,四人防備不及被掌風打中,向後飛退數十步。其餘黑衣人們知道樓鬱殊的掌風厲害,利索地組成了一個陣勢,共同出掌抵抗陰風煞掌。雙方定立不動,周身真氣運轉,比拼着內力。
商羽落一把奪過樓鬱殊左手的劍,刺向爲首的黑衣人。黑衣人眼睛一鼓,騰出一手欲奪劍,卻抓了個空。商羽落雖然功力盡失,但武功招式卻還記得,倏而揮動長劍,直接刺向黑衣人的氣海穴。
氣海損傷,必定散功,商羽落知道自己沒有絲毫內力,根本無法傷到對方,便只能打着這個主意攻擊黑衣人。但她沒料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利劍,劍一刺出,便從氣海穿過,將黑衣人的身體穿了個大窟窿,豔紅的血當即從洞中涌出。
商羽落急忙拔出長劍,見劍身已變成了紅色,遂轉頭看向樓鬱殊,問道:“這是什麼劍?”
樓鬱殊表情凝重,“軒轅劍。”
“軒轅劍?軒轅……”商羽落似乎心有所悟,“是傳家寶吧?”若是她猜想的不錯,這正是百年前,寧仇淵爲軒轅伢子打造的那柄魔獄寒冰劍,後來因爲種種原因,被棄於荒原。想來是軒轅伢子心念舊情,將劍拾回還給了寧仇淵,留傳至今。
樓鬱殊點頭,似乎精力消耗過多,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商羽落緩緩跪倒在地,將劍插在地上,喃喃道:“軒轅……軒轅……”眼前一黑,慢慢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