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幼憂此話半真半假,高樓似乎也信以爲真,緩緩道:“姑娘剛剛爲阿龍求過情,這番心意我們在此謝過了。富商聯盟的人有仇必報,有恩必還。所以,無論姑娘有什麼要求,請儘管開口,我們一定爲你辦到。”
桑幼憂搖頭拒絕:“我知道富商聯盟的實力雄厚,沒有什麼事是你們辦不了的。不過,小女子最近歡喜的很,沒有什麼煩心之事,就不勞煩各位操心了。”
龍公子在旁嘀咕道:“原來是個傻丫頭,這樣好的機會也不知道把握。”
高樓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道:“既然如此,就請姑娘收下此牌,將來若有什麼困難,可憑此牌在我們十大富商旗下任何商號尋求幫助。”
桑幼憂看着牌子,愣住了。
這是個好機會,以商人的利益爲優先考慮條件,收下此牌絕對百利而無一害。但她想到自己留在蘇州城的原因時,就有些猶豫了。自己不是爲了報復龍公子才留下來的嗎?收下了此牌,就等於是與他們結盟了,那究竟還要不要報復他?他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可惡。
桑幼憂正想着,一個雄厚的聲音自八大富商身後響起:“丫頭,這等好事,你猶豫做甚?還不趕快收下!”
八大富商一驚,齊齊回頭看向來人。只見門口站着一位四十多歲的灰衣男子。桑幼憂見了此人,驚呼出聲:“師父!”
來人竟是桑幼憂的師父,也是前天魔教的右護法莫雲蘇。他與桑引言在北邙山分別後,便直奔蘇州城欲觀賞十年一度的莫邪大會。但是,到達蘇州城的第二天,他在街上遇到了農秋音。
初見她的剎那,他以爲是南無詩,自覺有愧的他躲在了一家水果攤之後,但見了農秋音的天真表現,簡直與南無詩的精明差之千里,他才確定眼前之人只是南無詩的女兒。想到這個天真的少女自幼就沒有母親相伴,他更是愧疚,跑去一家酒樓喝的酩酊大醉。
待他醒來時,已是次日中午了,莫邪大會已經在一場變故中結束。他遠遠地看見八大富商一起朝東華客棧走去,一時好奇,便跟在了他們身後,誰想剛好在這裡遇到了自家徒弟。
莫雲蘇來到高樓面前,看着他手中的牌子,道:“多謝幾位對愛徒的賞識,爲表敬意,我願代幼憂收下此牌。”
高樓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莫雲蘇,道:“這位兄臺怎麼稱呼?”
莫雲蘇道:“敝人蘇雲。”
高樓不再說什麼,將牌子遞給他,看向龍公子,“阿龍,這些殘局你自己慢慢收拾,天晚了,我們要回去了。”八大富商出了客棧大門,一羣人消失在夜色中。
莫雲蘇暗自鬆了口氣,之後和桑幼憂、桑俊進了客房。
桑幼憂拉着莫雲蘇的胳膊,道:“師父,你怎麼也來蘇州城了?”
莫雲蘇眼神微微一怔,遂敲了一下桑幼憂的頭,“你們這幫小鬼到處亂跑,讓你姑姑擔心死了。”
“姑姑她還好吧?”
莫雲蘇點了點頭,又問:“怎麼就你和阿俊?沒跟你那二表哥一起?”
從赫連星那裡聽了一些消息後,他更加在意孟傳情了。以前在意這個人,是因爲時常都從徒兒口中聽她念叨着二表哥的名字,那時他就很好奇,讓他徒兒天天掛在嘴邊的二表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這許多年來,他竟一直沒有機會見識到。而今時對此人的在意,自然多了另外一番含義。他有些迫切地想要見見這個人。
桑幼憂簡單說了孟傳情幾人的去向,莫雲蘇聽後,竟發起呆來。直到桑幼憂又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師父,你爲什麼要收下那個牌子啊?還有,富商聯盟究竟是什麼?”
莫雲蘇聽後,心一沉,道:“你問的正好,我正要警告你呢。”
見莫雲蘇一臉嚴肅,桑幼憂也認真起來,“師父請說。”
莫雲蘇道:“富商聯盟是一個極爲龐大的商業組織。他們的勢力不亞於任何一個小門小派,甚至能夠與一些大門派匹敵。爲師是想警告你,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與十大富商中的任何一人爲敵。”
“爲什麼?”桑幼憂不解。
“因爲蘇州城十大富商就是這個組織的首腦人物,得罪了其中一個,就等於得罪了整個組織。其實,你應該能看出一些端倪,十大富商在蘇州城有如此權勢,爲何從不肯將生意擴展到外地。因爲,他們從不允許別人將生意擴展到蘇州城,蘇州城可以有商人,但只允許有十個。一旦有外來商人進入蘇州城,十大富商必定會聯手打壓,不整得別人傾家蕩產,他們絕不罷休。你師公,也就是我的師父,就是因爲搶了薛離的一單生意,才被整得傾家蕩產,流落街頭。十大富商實行的是世襲制,老子死了,兒子繼承位置。九十多年了,高、薛、葉、邱、明、沈、宋、常、秦、龍,還是這十家,一直沒變。如果你沒有必勝的把握,就別想着與他們爲敵,最好是和睦相處。因爲,在十大富商的背後,還有許多武林高人,他們也是這個組織的重要人物,身份最爲神秘。所以無論是商人還是武林中人,都沒有人敢輕易招惹他們。”
桑幼憂聽後,倒吸了一口涼氣,暗自慶幸師父來的及時,否則她真與龍公子槓上了,豈不是要毀了自己多年基業。
莫雲蘇端詳着手中的牌子,緩緩道:“當初爲師不讓你在蘇州城做生意,原因正在此,十大富商是絕對不會允許外姓的人在蘇州城做大的。不過,富商聯盟的人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個牌子就是一個免死金牌,如果將來你不小心得罪了十大富商,它倒可以救你一命。”
桑幼憂忽然間什麼報仇的興致都沒有了。在瞭解了十大富商的實力後,她唯一想的就是遠離蘇州城,保住自己的財產。因爲這是保證她和姑姑在武林莊地位不變的根源,寄人籬下的她,唯有這點家業纔不會讓她被別人瞧不起。
“師父,我決定了,明天我們就離開蘇州城,越快越好。”桑幼憂看着桑俊和莫雲蘇,咬牙下了這個決定。
八大富商出了客棧大門,就開始談論起今天發生的事。
老六沈宋率先開口問道:“剛剛那個人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老二薛離想也不想,就回道:“當然見過。”
“啊?”衆人都停下了腳步,驚訝地看向他。
薛離咳了一聲,道:“他叫莫雲蘇,二十多年前,就是他的師父黎陌搶了我與衡陽方家合作的一單生意,之後被我們富商聯盟整的傾家蕩產。”
老三葉落接口道:“我想起來了。這小子當初被我們富商聯盟追殺,卻躲進了江南桑家避難,我們看在桑淮的份上放了他一馬。想不到他的命還挺長的,居然活到了現在。”
老七常青道:“那女娃兒也姓桑,會不會就是江南的那個桑家,如果是這樣,她倒是自己人。”
一直未開口的老大高樓發話了:“絕對不可小覷莫雲蘇,他不僅和桑家有着不可切斷的關係,還是昔日天魔教的右護法。派人去查查他現在的身份以及那個女娃的來歷,我倒希望她是桑家的後人。”
老五明哲插開了話題:“奇怪?爲什麼四哥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老八宋知突然指着前方驚呼道:“火!你們快看!”
高樓眼睛一鼓,面露驚色,“那不是老四家七夫人棠月璃的裁縫鋪嗎?怎麼會起火?”
老九秦赫叫了起來:“四哥!四哥不會在裡面吧?快去看看!”
這場大火只燒了一個時辰,就被八大富商以及附近的人聯手澆滅了。縱然如此,裁縫鋪裡什麼也沒留下,除了一具燒焦的屍體,所有的一切都化爲了飛灰。
這場火也燒的太過詭異,讓八大富商感覺到莫名的恐懼,彷彿這火就是爲了慶祝莫邪大會結束而燒,就如同昨夜的那場大火是爲了迎接莫邪大會一樣,同樣的讓人不寒而慄。
次日天明。
十大富商在莫邪塔召開緊急會議,龍公子在一個下人來報後就匆匆忙忙地趕了過去。剛到位,就聽到高樓嘶啞着聲音道:“各位兄弟,邱老四被人謀害了,他的職位將由他的長子邱楓繼承。”他看向身旁的年輕人,“楓兒,你知道富商聯盟的第一條規矩是什麼嗎?”
邱楓臉色蒼白,恨聲道:“侄兒知道,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無論是誰謀害了父親,都要以命償命。”
高樓沉聲道:“儘管那具屍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但我們還是從他口中的金牙看出他就是老四。我們已經檢查過了,老四他並非是被火燒死的,而是被人用雄厚的內力震碎了筋骨,他的骨頭已經全部碎裂了。所以,我們可以斷定,兇手一定是一個絕頂的武林高手。現在,我們就來分析一下,老四最後出現的地方和接觸的人,以便儘快找到兇手,替他報仇。”
邱楓平靜地分析道:“爹最後接觸的人自然是七姨娘,但是七姨娘絲毫不會武功是整個蘇州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所以她不會是兇手。但是,鋪子爲什麼會着火,七姨娘又去了哪裡?既然爹在着火前就已經死了,爲什麼還有人要放火再燒他一次?”
這些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個個都沉默了起來。許久後,葉落開口問道:“有誰知道老四在大會結束後去了哪裡?”
沒有人知道,又是一陣沉默。
“我知道!”突然,一個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北兄!”邱楓驚訝地喚出聲。
來人竟是守護莫邪塔的北慕涵。“我知道大會結束後邱伯父去了哪裡。”
“哪裡?”衆人齊聲問道。
北慕涵指着頭頂,“上面,三樓。”
“這怎麼可能?”衆人難以置信。任誰都知道,莫邪塔二樓以上全部都是空的,而且所有的門都是加鎖的,鑰匙被擱在莫邪塔的塔頂,一般人根本就拿不到。
薛離斷然道:“不!我倒覺得很有可能。大哥不是說了嗎?兇手可能是一個絕頂高手,一個絕頂高手要上三樓豈非是輕而易舉的事?”
衆人愣了片刻,一起朝三樓奔去,然而,門上那把大鎖健在。衆人顧不得莫邪塔的規矩,一起將門撞開。
一上了三樓,他們就傻眼了。
什麼也沒有!整個三樓都是空蕩蕩的,他們甚至奔上了四樓、五樓,一直到最高層,全部都是空蕩蕩的。這本是最正常的現象,但精明的高樓卻發現了一些不尋常。
四樓。八根樑柱無端端地少了一根,一堆粉末堆在樑柱原本的位置。高樓抓起一把聞了聞,發現這些粉末竟是木屑。
三樓。三樓的灰塵太多了,這些灰塵在窗戶前被堆成了一座小山。衆人滿懷驚疑地抓起了一把研究了片刻,才下了結論。木屑、紙屑、瓷屑、所有日常用品的碎末混合在了一起,堆成了現在這座小山。
衆人面面相覷,誰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整座樓上都透着一層詭異的氣息。
“真是活見鬼了!”老九秦赫最先沉不住氣,低聲罵道。
“大家先離開這裡。找人來把這些灰塵全部弄走,帶回去再仔細研究。”高樓一句話穩住了衆人猜疑難安的心情。衆人看了樓層幾眼,帶着種種的不解離開了莫邪塔。
“北兄,你說我爹上了三樓,那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北慕涵看着邱楓,臉上的表情極爲怪異,許久後才緩緩道:“我不知道。準確地說,他根本就沒有下來……許多人上去了都沒有下來。”
“許多人?”衆人一臉驚疑,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很邪門,太詭異了。我一共看到十個人上去過,卻沒有看到一個人下來。我……也許真的是我眼花了。”北慕涵喃喃道。
高樓急急問道:“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
“最先上去的是三個人,一個很冷的白衣男子,一個很邪的黑衣男子,還有一個持劍的黑衣少年。他們在上面呆了一天卻從沒有人下來過。第二天的時候,又來了四個人,一個少年帶着三個女子,他們上去了也沒有下來。第三天的晚上,又有一個帶刀的黑衣男子來了,他居然跟那個很邪的黑衣男子一起上去的,其中有一個人好像還喝醉了。我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只跟了幾步就莫名其妙地摔倒了,然後就失去了知覺。第五天,也就是昨天,莫邪大會剛剛開始的時候,又有一個持劍的紅衣女子上去了。”
北慕涵說着說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怪異,“見鬼的事發生了,我從來沒有看見他們下來過,卻頻繁地看見他們上去。大會結束後,那兩個黑衣人又一起上去了,其中一個似乎受了傷,被另一個人抱着上去的。不久後,邱伯父便上去了,我一直在下面等着都沒有看見他下來。真的是見鬼了,上面什麼也沒有,他們上去做什麼,爲什麼我只看到他們上去卻沒有看到他們下來。你們說,這是不是很邪門?”
北慕涵說完這些,看向衆人,發覺所有人幾乎都傻了。